晚上, 鐵牛一汗的背著竹簍回來，一手拎著砍刀和弓箭, 一手著一個大葉子窩的小包，里面裝的是在山里摘的蛇莓，個頭比山腳下的大，上午打獵的時候看到的，中午趁著做飯的功夫去摘的，反正夏天天熱，餅子冷著吃熱著吃只是的區別。

放下背簍后, 只看到灶屋里在冒煙，走到門檻左右，“我倆兒子呢？還沒回來呢，我帶的有蛇莓, 你先吃吧, 我去找找, 順便洗個澡”。

“都在家, 你趕自己去洗個澡回來吃飯”，說完秋把蛇莓都倒進竹篾里清洗, 挑又大又紅的吃一個，真甜，解乏。

“都在家呢？不去河里洗澡了？”鐵牛看他媳婦臉不對，忙補充：“都要吃飯了去什麼河里, 我在家沖兩盆水就行了”。

洗完澡, 鐵牛看他媳婦一把接一把的把蛇莓吃個干凈, 了，還是沒把“給孩子留點”說出。完蛋玩意，倆崽子闖大禍了, 看把他媳婦氣的。

吃飯的時候，把飯菜端上桌，看倆崽子沒像往常那樣躥上桌，而是慢吞吞的走出來靠山墻坐著，鐵牛就知道沒必要問了，再問說不定媳婦都不想吃飯了，還是趕飯早點上炕聽媳婦散散氣，媳婦早點睡倆崽子也能挨會兒。

鐵牛吃飯吃快了，就是一大口接一大口的，三兩下一塊兒，骨頭在桌上發出咔咔的撞聲，讓人看著特有食，秋本來是發場火不怎麼想吃飯的，被他帶著也吃個肚飽，肚子吃飽了心好像也好多了，也不在意鐵牛放下碗就搶著洗碗理剩飯剩菜了。

慢條斯理的去翻帶回來的背簍，第一件事就是把蛋撿下來放進山，已經剝皮的兔子剁塊用鹽和花椒腌著吊在通風的雜間，家里有兩只狗，雜間的門窗都開著也不怕有小東西來吃。

鐵牛收拾好灶屋，出來看秋在收拾東西，上前過，“你去洗澡，我來忙活這刺呼啦的”。

“呸，我可沾了你兒子的”。

“哪有他們的事，是我的原因，我讓你福了”。

“……”

臭不要臉。

秋笑著進灶屋去洗澡，倆孩子大了，秋都是在灶屋里洗澡的，好在當初建的大，就是洗澡會把地面打，有些沾腳，等再換房頂的時候多砍些竹子，到時候圍個洗澡的屋子。

鐵牛看灶屋門關上了，放輕腳步往山里挪，對站起來的小崽子揮揮手，“給我說說，闖啥禍了？”

滿月聞著他爹上傳來的香，咽了咽口水，“我帶弟弟下河玩水了，弟弟挖了條水蛇出來，被娘發現了。”

“被咬到了沒？”

滿月腳在地上蹭了蹭，了他爹一眼，又低下頭小聲說：“不知道，娘把蛇搶走扔了”。

鐵牛瞪著他，繃著臉大聲說：“抬頭看著我說，這麼久了你不知道你娘有沒有被蛇咬？我看只晚上挨輕了”，看滿月眼睛里蒙上一泡眼淚，還不敢掉下來，鐵牛又心疼了，兇不過一炷香，只好干的補充：“算了，你娘白心疼你了，唉……”。

鐵牛轉前瞪了眼揪著哥哥服的老二，看他也嚇的一激靈，鐵牛也不好，又不敢說什麼，生怕壞了事，只好大邁步的走回去繼續拔。豎著耳朵聽墻邊的兩個孩子都著聲音在哭，鐵牛心里也是糟糟的，秋看樣子是沒被咬到，但就擔心心里不舒坦，兩個崽子也是，看樣子是被嚇著了，可自己也是個抓瞎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打還是哄？

第一次覺得爹也不是好當的。

笨的爹更不好當。

秋洗澡出來看小的在眼淚，當爹的拔了都扔盆里了，一句話都不提，就當不知道背著談話了，但不得不說，看鐵牛訓他兩個心肝似的兒子，心里氣散好多。

“過來洗澡，洗了趕睡覺，睡著了也不會覺得”。

兩小孩聽他們娘說話聲音正常，還喊他倆洗澡，都高興的小跑過來，不用他娘招呼，自己服坐到盆子里洗澡。秋拿他倆洗臉的布巾沾熱水給燭把臉，他還小，挨了兩頓訓估計嚇的晚上還要抱著哥哥哭。

果然，燭看他娘主給他洗臉，出溜溜的雙手捂住他娘的手，試探著撒，“娘～”

“嗯”。

“娘～”

“手放下去，別把娘服打了”。

“好”。

燭心里沒事了，就頭靠在他娘上，歡快的啪水花，沒心沒肺的，也沒看他哥哥眼睛都紅了，怪不得他哥煩他，就是個白眼狼。

秋把滿月耳朵后面的泥點子用水洗掉，“趕洗洗，趁著還沒去睡覺吧”。

“娘，我會改的”。

“娘相信你”。

兩個崽子著屁進山了，鐵牛進來就著他倆的洗澡水洗手洗腳，“好了？”

秋翻了個白眼給他，把布巾搭繩上，拍拍手汲著鞋噠噠的進去了。

“嘿，你們和好了我倒像是犯錯的了……”

躺炕上，鐵牛握著的手，“覺惡心了就在我上蹭蹭，想蹭哪都行”。

“我心里泛惡心了，手上的勁可拿不準，要是蹭壞了？”

“那你可記得挑地兒，蹭壞了憋屈的是你”。

秋給了他一腳，把手捂他臉上使勁的蹭，臉給他變形。

鐵牛夾住的，“睡不睡？不睡來出汗？”

“滾蛋吧，我還想趁倆孩子能離了，我進山去找找書紙上不常見的草藥呢，你可別讓我又懷上了”。

“真要進山？我們也有點存銀了，你在山腳下采點，賣了也能換不糧食了”。

鐵牛有些猶豫，山里不僅路難走容易迷向，還有不有毒的蟲蛇，采藥危險大的。

“山腳的草藥大家都在采，這幾年下來價錢低了不，我們就不跟們搶了，還有就是我才二十五六歲，我如果繼續一直待在山谷里，在山腳下采點常見的藥，那我以前學的東西很快就會忘，我想想都心疼”，秋挪開點，大夏天的這男人上太熱了，“我還在想如果我以后有了兒，我沒有可以教的東西，那只能像三個嫂子那樣在家做三頓飯，出山谷只為填飽，連進個山都不敢想，甚至羨慕山下嫁進來的姑娘，我不敢想我的兒比我還差”。

鐵牛閉著眼睛想，將來一個長的像秋的姑娘，嫁人后只能圍著男人和孩子轉，婆婆說什麼聽什麼，挨了打都不敢反抗，一時之間突然不想要兒了。

秋推了他一把，“你竟然睡著了！”

“沒，我只是不想生兒了……”

“往臉上金，說的想有兒就有了似的，從我嫁進來你們兄弟四個只有三哥有個姑娘，滿月都要七歲了，還是只有三哥有個心小棉襖，嘖，我都擔心你連累我沒有漂亮的兒。”

……

鐵牛睜開眼睛，仔細聽媳婦的呼吸聲，確定睡了，輕手輕腳的下了炕，拎著草鞋腳走出去，門是開著的，不用擔心開門發出咯吱聲吵醒睡著的人。鐵牛就著月走到灶屋里，點火把鍋里的飯菜熱熱，走進去捂著倆孩子的，把兩人搖醒，抱著它倆進了廚房，一人塞個碗，小聲說：“吃吧，吃慢點”。

看小驢和也顛顛的進來了，害怕兩狗子突然起來了，就把晚上收拾的那只放地上砍兩半，把狗塞上。

滿月小驢的，“爹，小驢和怎麼也了？”

鐵牛擼把滿月的頭發，“你里吃的本來是你娘準備給兩只狗的飯。”

“……”

里的飯更香了。

燭口飯，擔心的問：“娘會不會發現？生氣了怎麼辦？”

鐵牛撓撓鼻子，“額…你倆閉，做夢都不能說，你娘要是知道了爹只能跟你倆睡了，不想聞臭腳吧？”

“不想”、“我看好弟弟，我倆都不說，你也不準說”。

“知道知道，別吃了，吃太多了明早不，你娘就知道你倆吃了”，鐵牛把碗奪下來，叮囑他倆，“明天起來了記得喊啊”。

抱著孩子送回去，又輕手輕腳的洗鍋洗碗，還把倆只狗沒嚼干凈的骨頭也給扔的遠遠的，干凈手腳，用比跟蹤野豬還輕的腳步，把自己挪到炕上。

還沒躺好，秋翻個，把他嚇得出冷汗。

真累，明早想要賴床了。

……

挨訓了之后，滿月和燭都乖極了，出門就報備，飯點準時回家，不用秋囑咐都不下水了。孩子做出了改變，雖然說不知道能維持幾天，秋也要表揚他倆，早飯后，秋領著他倆和小驢出了山谷，順著河流往下走，人越來越，只有鳥蟲鳴越發清晰。

滿月和燭因為跟著娘沒害怕什麼，舞著子禍禍花草，秋因為有小驢當保鏢，也膽氣十足，不怕壞人不怕野蛇。

走到香，秋停下，這個季節棒還沒長，香葉子又高又綠，就部有淺淺的一層水，“我去年秋天來的時候發現有干死的螺，咱們找找，撿多了就給你們做麻辣螺吃”。

倆小崽盹都不打，往上一挽，就踏進了水里，燭個矮，都不用彎腰，拿個撥撥就能看清水里有沒有螺。

“把放下來，子了沒事，別劃傷了”。

“噢”。

兩個孩子在找，秋就注意著周圍的環境，走走停停的，想這麼大的香叢里面藏的不會有什麼吧，皮疙瘩剛冒個頭，小驢就撲進去了，秋嚇的一個哆嗦，只聽里面撲通了幾聲，還有鴨子聲。兩個孩子也起來站草地上往里看，滿月叼著鴨脖子走出來，鴨翅膀扇的它睜不開眼，秋連忙過去把野鴨接過來，好啊。

只要跟的有人，小驢逮著什麼東西了都不自己吃，活著給送過來，這只野鴨也是，就掉的多，都沒什麼傷口。小驢打了兩個噴嚏，里的鴨干凈了又鉆進去，不一會出來把狗杵在滿月面前，滿月看它作就知道要做什麼，手出來，小驢把鴨蛋吐他手上。

“娘，里面有鴨蛋，我們撿嗎？”

“撿，咸鴨蛋可好吃了，腌好了蛋黃冒油，就是我沒腌過”。

“沒事沒事，腌壞了也不怕，等我再長大一點，我帶出來撿鴨蛋，娘隨便腌”。

秋看他像個地主一樣揮著手，似乎香叢里都是鴨蛋等他來撿。

“跟著娘，娘跟著小驢，我們進去撿鴨蛋”。

秋天來的時候，香叢稀稀落落的，好多枯黃的葉子，現在則不然，看得出春天的時候有不禽類在這里面做窩孵蛋，各種卡在雜草上，還有不絨沉在水里。

跟著小驢，找了三個鴨窩，燭拳頭大的鴨蛋撿了十七個，倆孩子盡興了，螺也不找了，一人拿兩個鴨蛋跟著往回走，快進山谷了還把蛋都放背簍里，他娘手里提著還在撲棱的野鴨他倆都給忽略了。

小孩的小氣又發作了。

燭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大方的，別人逗他要吃他的東西他都遞過去，大家都試探著想咬，但最后還是沒他的，次數多了他也知道沒人真要，別人再要的時候他好像就懶的給了，都不。然后那些大人逗的越發起勁了，像是真的要吃他的東西，他被逗的也稀罕手里的東西，藏的的。

而且別人前腳給他了，再手問他要他也不給了。好像這樣的小孩更能取悅大人，他們就用手里的東西跟他換，小孩哪知道什麼東西好，憑本能覺得家里的東西、手上的東西好，要不怎麼那麼多人要跟他換呢。

他變得非常小氣，最出名的事就是福嬸要用餃子換他的板栗糕。

拒絕。

餃子換竹片。

不肯。

餃子換狗屎。

家里的狗屎都是好東西，那怎麼能換呢，餃子都沒狗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