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瑤顧忌地瞥一眼那位滿臉笑意的店家,將簪子放回首飾盒,起笑道:“隨便看看,可惜沒有相中的。”
說著,對藺效使個眼,邁開步子便往外走:“店家,今日就到這吧,等我什麼時候尋著了碧紋水晶,再來你們店裡做首飾。”
藺效飛速看一眼桌上的首飾盒,遲疑片刻,見沁瑤已往前走了,只好跟著出來,納悶道:“碧紋水晶?你要用碧紋水晶做首飾麼?”
沁瑤想起藺效曾幫夜探大理寺,對幾樁案子的首尾不算陌生,有心想跟藺效說說自己的推測。剛一開口,猛然想起若真和盤托出,不免會扯出馮伯玉私下拿出卿等人之事,雖然相信藺效的爲人,還是不願意給馮伯玉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斟酌了一會,便將馮伯玉一節去,只說由於自己對幾樁案子太過好奇,央著師父使了些障眼法,師徒二人潛大理寺,取了卿和文孃的來看。
“我知道這樣做不合規矩,但我總覺得這幾樁案子不那麼簡單,所以纔想方設法去驗了文孃的首。”沁瑤聲音有些發虛,頭一回在藺效面前說話這麼沒底氣。
藺效這些日子派人常嶸等人班守護沁瑤,怎會不知事的來龍去脈?如今見沁瑤有意維護馮伯玉,他自然不便點破,可一想到沁瑤這些日子寧願去找馮伯玉,也不願找他幫忙,心裡不免又酸又。
默了好一會,方開口道:“阿瑤,我這些日子奉了皇上旨意在查大寺之事,一時半會不出功夫。但你若要繼續追查平康坊那幾樁案子,我自會去跟劉贊打招呼,你不必有所顧忌,只管去大理寺察看首便是了。”
說完,恨不能再在後面添上一句:不要再去找那個馮伯玉了。
沁瑤聽了這話,只覺得藺效實在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心裡不由涌起濃濃的激:“前些日子已經麻煩過世子一回了,見你事忙,就沒再好意思再去叨擾世子。既然世子不嫌麻煩,往後若有需要世子幫忙的地方,我自會再厚著臉皮去找你。”
藺效見沁瑤這般鄭重其事,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但心裡那沉甸甸的悶脹總算緩解了些。
他從懷中拿出那晚沁瑤託阿寒去找他時遞給宮人的玉牌,重還給沁瑤道:“這塊玉牌你依舊拿著,若真如你所說,此案幕後之人有些來歷,恐怕輕易不好對付,你萬莫私自行。”
雖如此說,他也知道這句話不過白囑咐,沁瑤的子向來是遇強則強,若真讓查出了什麼蛛馬跡,恐怕不會因爲畏懼困難而輕易放棄。
沁瑤未來得及答話,常嶸忽從街道另一頭匆匆走過來道:“世子,皇上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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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和藺效道了別,未回瞿府,徑直跟阿寒去了青雲觀。
觀靜悄悄的,一路行來,一個香客及觀子弟都不見,直走到院,方看見小道福元正坐在師父的臥房門口打著盹。
“師父呢?”沁瑤跟阿寒意識到清虛子多半在午睡,將福元喚醒,悄悄問他。
福元見是大師兄和大師姐回來了,忙著眼睛起道:“方纔觀裡來了一個和尚,師父跟那和尚在房裡說話呢。”
和尚?沁瑤跟阿寒面面相覷,師父什麼時候跟和尚有了來往?
正納悶著,房門吱呀一聲,清虛子領著一個材高大的男子從房出來了。
看到沁瑤和阿寒,清虛子面明顯的一僵,似乎沒料到他們二人會在這個時候回觀。
沁瑤和阿寒的驚異程度也絕不亞於清虛子,因爲跟在師父後出來的那位和尚竟然是清虛子多年來的死對頭——緣覺方丈。
沁瑤目來回在面鐵青的師父和一臉淡然的緣覺方丈上掃來掃去,心裡頭直犯嘀咕,師父和緣覺不是歷來水火不容,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嗎?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緣覺方丈前些日子才因寺進賊匪一事被府抓了起來,怎麼此刻卻能大搖大擺地出青雲觀?
沁瑤滿腹疑雲,未免唐突,不好一味盯著緣覺打量,只好將狐疑的目投向師父。
清虛子顯然沒有向兩位徒弟做解釋的打算,完全無視沁瑤的目,自顧自引了緣覺方丈便往院外走。
兩人路過阿寒時,緣覺忍不住停住腳步,靜靜地看向阿寒,目著幾分哀慟和悲憫。
阿寒茫然地看看緣覺,又看看師父,頗有些不知所措。
清虛子忍不住重重地咳一聲,緣覺這纔回過神來,將目從阿寒臉上移開,雙手合十對清虛子低聲道:“請留步,不必相送。”聲音倒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讓人心定。
清虛子哼一聲:“沒打算送你,走好。”話雖這麼說,卻站在院中不,直到目送緣覺的影消失在院門口,方回了廂房。
沁瑤跟在師父後,很想問問師父緣覺因何事來青雲觀,但瞄一眼師父得要下雨的臉,悄悄吐吐舌頭,又將話全數嚥了回去。
屋子裡簡直針落可聞。過了好一會,還是阿寒不知死活地先開口了:“師父,我和阿瑤用指符試出了文孃的首上有邪氣。”
清虛子子了,目朝沁瑤掃來。
沁瑤忙坐直子,老老實實將這幾日的發現都告訴了師父,未免師父不相信的推論,甚至將那包包著文娘頭髮的紙包重又取出,用指符當面試給師父看。
清虛子微瞇著眼,眼看著指符剛一靠近紙包中的頭髮,幽藍的火苗便自符上竄起。
漸漸的,清虛子神轉爲凝重:“這文娘便是在獄中自縊而亡的那位?”
沁瑤點頭,試探著看向師父道:“平康坊死的這幾位子中唯有五齊全,也唯有的首未曾用無涯鏡試探過。若不是偶然聽馮大哥提起,我也想不起來用指符來查驗的首。”
清虛子面驟然變得極爲難看,起快速地踱了兩步,猛一頓足,看向沁瑤二人道:“你們該記得爲師曾跟你們說過,妖界中有一項極爲毒的邪,名喚’返’。百年前,曾有邪爲使死去同伴復活,四挖人五拼做一,隨後做法招魂,因這種邪太過腥殘暴,至今被佛道兩界中人視爲天下第一邪!”
沁瑤和阿寒齊齊點頭:“自然記得。”
清虛子自嘲地笑了笑:“可當這樣的邪發生在眼皮子底下時,爲師卻因爲太過自負,未能及早發現其中的不妥,延宕到最後,險些釀大禍!”
沁瑤見清虛子臉異常難看,心中一驚,忙起道:“師父——”
清虛子擺擺手,神略顯疲憊:“薛鸝兒等人上之所以沒有邪靈作祟的跡象,是因爲們幾人之死確實是凡人所爲,背後那邪爲了不讓道佛中人起疑心,不得不借助某人之手取出五,以便佈陣作法。所以無論當時咱們怎麼用無涯鏡察探,都找不出此案中有邪參與的痕跡。”
“文孃的死,確實是兇手計劃中的一個意外。雖非邪收集五的對象,卻因某種原因,不得不被兇手滅口,因當時被囚在大理寺,兇手無法潛獄中,那邪卻可以來去自如,故而是本案中唯一一個死在邪靈手下的害者。”
沁瑤暗暗點頭,終於合上了,師父的推測果然與之前所想分毫不差。
“師父,咱們眼下該怎麼對付那邪?”
清虛子起來回踱了兩步,沉道:“此案麻煩的地方在於,不但有邪在幕後進行控,還有一名甘願那邪驅使的兇手。要想找出邪本就不易,而要想從茫茫人海中找出那名兇手,更無異於大海撈針。”
沁瑤皺眉道:“師父,我記得《妖典》上曾記載,’返’從收集五到最後佈陣做法,至多不得超過百日,如今距發現第一位死者已有兩月之久,那邪卻尚未集齊所需五,它們費心佈局這麼久,決不至於功虧一簣。我猜想,它們必定會想法設法在最短時日找到下一個目標。”
清虛子捋須點頭道:“事到如今,咱們唯有用最笨的法子來找出那邪。”
“最笨的法子?”沁瑤訝然。
清虛子看向沁瑤和阿寒道:“你們倆且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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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跟阿寒在青雲觀用過午膳纔回瞿府。
一進門,瞿陳氏就遞給一張帖子道:“早上你們走後,靖海侯府便送了這張帖子過來,說是秦小姐明日在府裡設生辰宴,邀你到府上一聚。”
沁瑤一怔,接過帖子一看,見果是靖海侯府的名帖,上面兩行娟秀字跡,顯見得秦媛親手所寫。
對方有心好,沁瑤自然不會拒絕這份好意,忙令人拿了紙筆過來,認真地寫帖子應允。
瞿陳氏見狀,笑瞇瞇地挲著兒的鬢髮道:“是該多跟這些名門淑媛多來往來往,也好學學們的嫺雅貞靜,去一去你上的野氣。”
沁瑤斜眼看母親:“哪有您這樣說自己閨的?我怎麼就野氣了?”
瞿陳氏見兒不高興了,忙笑著一把摟住沁瑤道:“不野,不野!我的阿瑤是阿孃的小寶貝心肝,沒有一不讓阿孃喜歡。”
母倆正商量著給秦媛準備什麼生辰禮,下人忽報馮夫人和馮初月來了。
這是馮氏母頭一回登門拜訪,瞿陳氏和沁瑤雖然有些意外,仍熱地令下人趕快請進來。
馮母今日梳了個溜溜的元寶髻,頭上一應首飾皆無,上裳也半新不舊,看著十分素淨。
馮初月卻穿一件簇新的桃紅窄袖短衫,配著湖藍曳地長,都是明豔至極的,卻鬧哄哄地作一堆,虧得白貌,又正值青春妙齡,不但不俗,倒也穿出了一番別樣的味道。
馮母誠如天底下所有固守本分的老實人,表達親近的方式十分直白樸實,跟瞿陳氏見了禮,便拿出從原州帶過來的幾樣本地山珍,溫聲道:“這些都是來長安之前左鄰右舍送的,看著陋,卻最能補子,還請瞿夫人和瞿小姐莫要嫌棄。”
幾句話說得磕磕,難得用詞倒十分妥帖,像有人刻意教過似的。
瞿陳氏生平最大好便是爲一家人張羅膳食,對這等新鮮食材向來是求之不得,聞言,高興得幾乎合不攏,忙親自從馮母手裡接過那籃山貨道:“馮夫人,您實在是太客氣了,這可是拿銀子都買不到的好東西,咱們謝都還來不及呢,怎會嫌棄。“
馮初月抿笑道:“來之前我和阿孃都不知道該準備什麼上門禮,還是哥哥聰明,知道哪些東西會合伯母和阿瑤妹妹的意。”
瞿陳氏點頭嘆:“伯玉這孩子年紀不大,行起事卻妥帖,難得模樣還那般俊朗,著實討人喜歡。”
話未說完,腦子裡忽然浮出一個念頭,眼睛一亮,倏的轉頭看向沁瑤。
沁瑤到母親灼熱的視線,正要狐疑地回看過去,馮初月起走到沁瑤邊,打量桌上東西道:“阿瑤妹妹,你也要給人送禮麼?”
沁瑤頓時出頭疼的表,“書院裡一個同窗過生辰,邀了我去赴宴,我和母親正發愁,不知送什麼生辰禮呢。”
馮初月聞言,微微一怔,挨著沁瑤坐下,極力作出隨意的樣子道:“唔,若是我過生辰,最別人送我裳首飾,想來天下兒家都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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