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離開嬤嬤的屋子,展懷遷回到臥房,外頭的熱鬧已停當,夜也深了。
七姜還沒睡,披著裳坐在窗下,像模像樣地撥著算盤,在紙上寫寫畫畫,要安排往后這一院子人吃飯的事。
“你會撥算盤?”
“我娘教的,家里糧食、賣糧食的時候,不會算數會被騙。”
展懷遷坐下道:“不知道之后會有什麼麻煩,但這件事我贊同你,可有些話,也容我向你說明白。”
七姜放下筆,應道:“所以我在等你,你說回來要講的。”
“是嗎?”展懷遷莫名有些高興,但看了眼七姜寫寫畫畫的東西,不會寫字,都是自己的記號,能寫的幾個也是歪歪扭扭,不問,“要不要我教你寫字?”
“嬤嬤會教我,多謝了。”七姜大大方方地說,“還有今晚的事,謝謝你什麼都不問,就替我撐腰。”
展懷遷苦笑:“最好別有下回,就算朱嬤嬤的奴籍在我們家中,可你愿意殺人嗎?”
七姜不屑地搖搖手:“我是嚇唬,只在剛上手用了勁,后來不過氣,都是自己嚇出來的。”
展懷遷松了口氣:“但以后能說理的事,能不手就別……”
七姜呵呵一笑:“我看你家嫂嫂和妹妹都是講道理的人,們過得好嗎?”
展懷遷無言以對,至眼下,云七姜每一次手,都是因為別人先手,從沒有故意欺負人。
七姜說:“和不講道理的人講道理,太費嗓子了,上手啊,打贏了你就贏了。”
展懷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清了清嗓子說:“關于浪費一事,且不論我們家那些管事和外面的莊頭,從中了多油水,倘若滿京城的大戶人家,都把錢藏起來只吃夠吃的,那些農戶牧戶賣不出東西賺不到錢,就不愿再種地畜牧,會離開這里另謀出路。于是市面上能吃的東西越來越,糧食就越來越貴,很快會天下大。”
七姜一面思考,一面搖頭:“我不明白。”
展懷遷說:“至在京城,并不是家家戶戶自給自足,可以說大部需要靠采買來獲得食,和你們村里的日子不一樣。那麼像我們家這樣的門庭,一些不必要的花銷,也就了必要的了。”
七姜說:“也許你有你的道理,可你們沒過過連野草都沒得吃的日子,我才十七歲,就經歷過三次荒,我沒過肚子,是我爹娘有算計會過日子,可我們村里的鄰村的,多人活活死,你知道嗎?”
展懷遷頷首:“我只是聽說,不曾親眼見過,這兩年在西南打仗,才真正見識到了百姓的疾苦,你說的沒錯。”
七姜說:“這樣吧,買菜該花的,我一定也花,畢竟我又不圖你們家的錢,可至咱們院子里,不能再有吃不完就倒了的事。明明只是中午做多了的,干干凈凈,可放到晚上就不吃了,這就是金山銀山,也不夠你們造孽的呀。”
展懷遷應道:“你做主就好,往后……”
他頓了頓,繼續說:“至這兩年里,觀瀾閣里的事你說了算,但府里的事,不論如何還是祖母為尊、嬸母當家,你看今日我若不趕回來,你可能逃不過一頓鞭打。”
七姜立刻欠致謝,笑著抬起頭:“我們算不算兩清了,我爹也曾經救過你爹。”
展懷遷好奇:“話說回來,關于二十年前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麼嗎?”
七姜搖頭:“我怎麼能知道,那會兒我的上輩子可能還沒死呢,也許我還是個大人。”
展懷遷忍不住笑了。
七姜不服氣地問:“你笑我癡心妄想嗎。”
展懷遷忙搖頭:“沒有,不是。”
第48章 他們辜負了你
七姜滿不在乎地說:“想笑就笑吧,我也是隨口說著玩的,不過我要睡了,今天可把我累壞了。”
展懷遷起道:“我要到書房寫兩封信,晚些才能睡。”
七姜說:“記得把炕桌搬進來,不是我懶,如今讓張嬤嬤和映春們和其他人班了,再被別人瞧見不好。”
“明白,往后都我來搬。”展懷遷說著,見七姜繼續低頭算只有自己看得懂的賬,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便獨自往書房去。
之后忙完洗漱罷,再來臥房,窗下坐榻上已不見人,矮幾上收拾得干干凈凈,展懷遷搬起來往里走,只見云七姜睡在那一邊,聽著聲息,已經去見周公了。
搬著矮幾猶豫良久,還是小心翼翼地放下,每一下都擔心吵醒邊的人,好在七姜睡得很香很踏實,直到他躺下,也沒把人驚醒。
放松下來,展懷遷記起說,從出門就睡不好,反倒是與他“同房”后才睡得踏實,雖不是什麼可以驕傲的事,多也讓他安心了些。
一個孩子,跟著陌生人走那麼遠的路,其中的波折辛苦,至今沒聽念叨一句,想必是下定決心,既然來了,就不愿自己可憐兮兮。
聽說婚禮頭三天,所有人都以為是個溫安靜,好擺弄的新娘子,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見老太太、見族人、見大大小小的賓客,下跪磕頭,一點不含糊。
直到好好去請安,卻被祖母刁難跪了半天,還在答謝宴上,當著的面對親戚們說,會好好調教這個鄉下孩子,張嬤嬤說,仿佛一夜之間換了個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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