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風雨行（23）

“既然是爺們全的意思，咱們就去北面。”

天亮之前，王焯站起來，對著周圍明顯有些氣吁吁的眾人來言。“到了北面，士農工商都可以做，不會的有原本的爺們教你們，暫時缺食會有爺們分你們，但凡過去，我不敢說人人有飯吃，人人有穿，但只要大家自主自立，就絕對能養活自己，也絕不會再人腌臜氣！”

跟著王焯來的十五名隊將即刻應聲，喊了一聲“好”，堪稱整齊劃一，而從江都來的的二十名管事也隨之零散附和。

牛督公在旁，臉其實并不好看，因為他看的清楚，之前舉手決議中，江都這二十個管事其實并沒有什麼強烈的傾向，更多的是周圍人的影響和鼓……這個過程里，自家遲疑和謹慎的態度雖然表達了出來，可最多是抵消王焯與余燴這倆人，卻架不住北面來的十五位隊將早有立場，而且全程都不顧及自己的態度在那里鼓噪煽。

兩邊原本都是舊識，相互知知底，這種來自于現場近乎一半人的猛烈煽，效果是不言而喻的，最后居然有足足三十人舉手贊同北上。

“督公以為如何？”就在這時候，王焯忽然回頭，去看面不佳的牛督公。

牛督公與對方對視起來，一時不語。

不止是一旁的余燴，便是看似掌握主權的王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且說，王焯從來沒指用舉手這種事來做決斷……開什麼玩笑，侍這里，尤其是江都侍這里又不是黜龍幫，有那種建幫時就興起的傳統，而且這個傳統還讓他們屢戰屢勝，越來越壯大，所以習慣遵從……江都侍這里講的是以往的侍規矩、宮廷規矩，而以往的侍規矩是什麼呢？

答案是，這個群里如軍隊一般階級分明，在意的往往是資歷與份，采用的是一種類似于大家族制度，“男”制，上制下，長制，只有在缺乏絕對領頭者的況下才會啟用一定程度的部高階層民主。可是呢，現在牛督公還在，他的修為、資歷、份擺在那里，天然就是這個群的大家長。

牛督公不同意，什麼都是胡扯！

那為什麼王焯還要搞這個舉手呢？還要讓下面人搞這個煽的手段？

答案很簡單，這個手就是舉給牛督公看的，王焯在用這種方式來向牛督公表達侍軍的存在……畢竟，你牛督公的那繩子不應該只拴著江都爺們的，也該拴著侍軍爺們的。

所謂侍軍的爺們也是爺們！

而只要牛督公公平的把自己繩子拴在所有侍上，在江都侍缺乏力的況下，侍軍足以牽著牛督公改變方向。

這也是為什麼張行給了足夠寬松條件的形下，他王焯決心已定要留在這邊的形下，還要冒險過來的緣故。….

不僅僅是要執行所謂黜龍幫的任務，不僅僅是要接應知世郎，不僅僅是要勸牛督公不要手戰事，他還想著更多，指著牛督公心里拴著侍軍是一頭，他王焯心里也拴著江都的爺們呢！

兩人對視了一陣子，王焯雖然張，卻毫沒有退讓，樓原本頗顯激昂的緒也很快就冷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兩位的針鋒相對。

而注意到以后，十五位隊將中，居然漸漸有人想站起來。

也就在這時，牛督公將目一轉，看向了這些人，然后忽然一笑：“既是大家都想去北面，那就去嘛，我一個沒有牽扯的老頭子，不跟你們走，還能如何？只還有件事……”

話到這里，牛督公也莫名蕭索起來。

王余二人齊齊肅然。

余燴更是迫不及待：“督公請講。”

“大魏實際上已經亡了，咱們其實……老早就算是走自己的道了，但無論如何，太皇太后沒有失德的舉止，新皇帝，也就是原本是趙王，本就是個孩子，在江都長大的，也沒什麼過失……我們不能拿他們當什麼奇貨可居。”牛督公認真以對。

余燴趕去看王焯。

后者稍作遲疑，給出了一個答復：“督公，我的意思是，咱們最好是只往前走，尋到機會悶頭逃了就行，太后與皇帝如何，咱們統統不管！既不要主拿他們，也不要因為他們于什麼險地而更改作為……因為接下來若真出了子，本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做局勢的，咱們要保著自家人的平安為上。”

眾人紛紛頷首，但也有人有些遲疑。

這個時候，不等牛督公開口，王焯繼續來言：“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那就是真出了子，然后太后與皇帝又拐到了黜龍幫的地盤，張首席卻是講道理的人，我們自當與他分說，盡量讓太后與陛下有個面。”

牛督公聽到這里，反而點頭：“正是此意，正是此意……有這句話就行了……你們去做吧。”

此時，王余二人并非大喜，反而只是如釋重負。

翌日天明，也就是五月初六日，盤桓在渙口鎮的軍主力尾端也開始啟程……分別是張虔達與另一位郎將帶領的一支六千人軍、如今頗信任的知世郎所領的兩千多知世軍，以及剛剛投靠過來非要先見牛督公的王督公和他的兩千侍軍，外加小皇帝、太皇太后、牛督公、江都侍與宮人、文武百。

此外，還有一位趙行趙將軍，卻是陪著侍軍過來的，只他一人。

雨水沒有停。

當然，這個季節，偶爾停一陣子雨也沒什麼意義，因為太也不會出來，而且路上到都是泥，各都是水，不管是腳還是車只要陷進去便是一個麻煩，什麼材質的服也都好像剛洗過一樣，一一把水，更不要說，任何稍微被空置的件，只要一兩個晚上就會神奇的長。….

這還不算，因為是整個主力大隊伍的末尾，他們還要經歷更多更麻煩的東西，道路更泥濘倒也罷了，反正就那點泥，關鍵是現在泥里面摻雜著相當的人畜屎尿，一些青蛙、蚯蚓之類的尸也屢見不鮮，以至于原本應該算是清新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讓人作嘔的味道。

但這依然不算什麼，泥里的這些臟污加上之前經過士卒落丟棄的甲片、木刺，甚至是刀刃，那才是讓人戰戰兢兢，所謂為了趕路而付出生命代價的東西。

所以，太皇太后與皇帝，包括宮人、大部分侍、百，原本是準備繼續行舟的……按照規劃，他們會沿著渙水繼續走幾日，抵達梁郡最南端的時候，再離船只，改從陸路西行進淮西地區，再從那里北上東都。

這是早在江都便計劃出來的一條路線，而且前面還算是比較順利的（阻礙主要是政治軍事上的問題），可誰能想到，慢慢慢慢的，這路本居然就這麼難走了呢？

不說別的，當先一個，逆水行舟，可是要纖夫的。

“所以陛下與太后到底是坐船還是坐車？”五月雨中，王焯立在鎮口的港灣，面沉，待見到趙行出現后，語氣更是明顯不耐煩起來。“還請趙將軍趕定下來，我去參見一番太后與陛下，咱們便立即。”

剛剛走過來的趙行聞言也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后悔昨日跟過來了……倒不是因為王焯這幅夢回東都時代北衙督公的樣子，而是對方問的這個問題本確實是個問題！

且偏偏面對這個問題，王焯可以負手旁觀，自己這個司馬氏代言人兼政變核心卻不得不過問。

“王督公。”趙行著頭皮來言。“我問過了，據說之前梅雨季節渙水也是能行舟的，但那是零散客商，現在大軍走過，路面都壞了，想要行這麼大的船隊委實困難……而且也實在是找不到也來不及找那麼多纖夫，除非讓侍們全都下船拉纖……”

“那你去跟牛督公說呀。”王焯背著手直接打斷了對方。“跟我說什麼？我們侍軍這個營是正經黜龍幫編制的營，現在降過來也是兵，我們不拉纖。”

說完，直接把頭扭了過去。

“那就麻煩了。”趙行無奈至極。“江都那些侍，本拉不船只……”

王焯干脆不出聲了。

趙行愈發無奈：“這樣的話，只能跟陛下還有太后說清楚，然后請他們上車了。”

“那就快點，反正是你們的事。”王焯也愈發不耐了。“司馬丞相把后軍托付給你，你趙行就這般拖拖拉拉？”

趙行終于有了火氣，但火氣上來以后卻又意識到，自己怎麼對眼前這位發脾氣都沒有用，因為自己眼下并沒有制對方的手段……之前是有的，剛剛投降的時候，兩千人塞在好幾萬主力大軍中，屁都不是，扁圓都隨意，不然這位王督公也不至于對司馬化達那邊那般小心翼翼，幾乎聲淚俱下說什麼只想來匯集昔日宮中伙伴；對牛督公這里也是有一點應對手段的，因為牛督公本人需要尊重，可下面的江都侍卻是典型的手無縛之力，素來也可以欺。….

但現在，王焯跟牛督公匯合在一起了，侍軍跟江都侍們匯合在一起了，就既有高端戰力又有正經建制部隊了，還掌握了一部分資，這就有點麻煩了。

約中，趙行似乎窺破了對方的用意，這應該就是侍們的打算了。甚至他約覺得，這位王督公應該是在刻意激怒自己，好要借機發作，不管是強要侍軍來作纖夫還是要讓江都侍們來做，人家登時就會聯合牛督公一起出來立威，取得行程決定權……一位督公，在外漂泊多年，雖說遇到張三那種人是運道，可能在虎狼群中立不倒，哪里會是眼下這般傲慢無知的樣子，必是裝出來的。

一念至此，趙行干脆冷笑而去。

然而，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今早上的麻煩邏輯倒清楚：

坐船需要纖夫，但梅雨期間路和堤岸被泡壞了，一則不好拉纖，二則臨時也找不到纖夫，于是去找侍軍，希侍軍來拉纖；但侍軍堅決不干，趙行等軍忌憚現在腰桿子的侍于是便只好棄船上岸；可是，陸路就好走了嗎？倉促間哪來那麼多車輛裝載船上的東西跟人？而且這個路況車輛也不好走！

于是乎，趙行與張虔達這兩個能做主的商量了一下，趙行是頭疼，張虔達倒是干脆，后者的意思是直接把沒用的件扔了！包括船都沉了！

什麼大用，又不是沒扔過，當年太后跟這位王督公丟的更多！

而且，這次沒必要便宜了黜龍賊，所以干脆全都扔進渙水口，堵塞河道。

趙行本能覺得不妥……畢竟，渙水是經過多次疏通的，是貫通中原、東境、江淮的一大渠道，這沉了渙水口，南北通的東線就斷了，只能從漢水了……于是便努力來勸。

趙張二人，到底是趙行修為更高，政變時出力更大，主導型更強，故此，張虔達雖然覺得對方裝模作樣，但還是忍耐，答應只將件扔下，不做多余理。

于是乎，折騰了半日，終于上路，卻是讓小皇帝與太皇太后下了船，共乘了一輛帷帳牛車，百中幾位年紀大的也都乘車，其余宮人侍，包括百中的低階者，皆步行隨行。

一開始牛督公還有些想維持皇家面，但是趙行認真說與他聽后這位宗師督公也同樣無奈……如果皇家面這個時候只能用侍們在爛泥里來換的話，那就沒必要了。

就這樣，折騰了許久，終于棄船換車，等王焯跑過來跟太后與皇帝匆匆見了面，行了禮，然后正式啟程時，已經是中午時分。結果，那幾輛車子走了不過七八里，壞了一輛還好說，扔那兒就行，關鍵是這幾輛帷車上的綢質量過于好了，以至于車頂上很快就存滿了水，再一晃，立即就把車上的人給澆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