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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3章 文昭豈異天垂象

  朱雀街上紛紛，韋氏府斷魂。

  韋端真沒想到鄭玄會死，也沒有想到他暗中攻劾百醫館之後，突然就有這麼大的靜。

  對於韋氏來說，事鬧大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很明顯，韋氏這一次的謀劃，就是攫取民間原本的發聲渠道，利用自在關中長期居住的優勢，為某些人或是某些事的代言人。

  而在這個過程當中，作為通的橋樑當然儘可能的要保持兩岸的平穩，而一旦兩岸雙方直接衝突起來，那麼還需要『通』麼？

  可是現在群激之下，韋端也本不敢到街面上去勸阻那些聞訊而來的學子。

  因為韋氏之前打出的幌子就是『為民請命』，結果現在這麼大的事，韋端不出現，或許還有騰挪的空間，一旦出現在眾人面前，那麼就必須要符合自己之前建造的『人設』，就必須和驃騎府正面對抗上……

  這些年來，韋氏韋端是真的苦啊！

  早些年的時候，韋氏還是很大膽的，敢當著斐潛的面搞小作，然後被揍了。

  往後一些，韋端就只敢找龐統的麻煩，然後又被揍了。

  現如今，韋端只能趁著斐潛和龐統都不在長安的時候，搞些小作，結果事還鬧大了，韋端真是想要說一句……

  韋康臉蒼白的回來了，『父親大人，門口有不人在鼓譟，說是要讓我們去牽頭……』

  『牽個屁！』韋端忍不住罵口，『這事，誰出頭誰倒霉！』

  門口紛紛揚揚的聲音，一波一波的，讓韋端坐立不安。

  每一聲響，仿佛都在撕扯著韋端的心。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韋康著手，然後又腦袋。

  韋端也是一腦門的汗……

  可是這事，到了當下的地步，也難以由得韋氏自己想要如何就能如何了。

  從上古到春秋，再到戰國，到了秦漢，華夏的國家制度就是一直在變化的。

  甚至可以說在這個過程當中，無數的華夏人都在『革命』，也是在革自己的命。

  夏商之時，是從部落到國家，商周之時，是從神巫到王權，春秋戰國之時，是從天子到諸侯，秦漢之時，則是從統到知識。

  華夏之人，有意無意的，都是在走自己的一條路，即便是偶爾會出現走錯了，或者迷茫了，但是依舊還是會有一代代的人去思考，去探索，去尋覓華夏自己的道路。

  想要跟著旁人的道路走，那麼一定是死路。

  如今這大漢格局，再回不到以前了。

  斐潛掌握關中，分立西京之後，一波變故接著一波。

  今日突然發生這樣的變，看似偶然，實則也有其必然。

  大漢立國之初，因為劉邦本人並沒有多治國理政的一整套辦法，所以他被迫採用儒生獻上的策略和制度，但是並不代表著劉邦就會全盤倒向儒家，相反對於儒家從劉邦到漢武帝，都是類似於對待一個工箱的態度。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漢初的劉邦以及後續的皇帝，都相對比較平民化的，可是隨著『天授君權』的理論被拋出，漢武帝便是吞下了這個香甜的餌料，從此漢家皇帝就被高高掛起，和基層的百姓越來越遠。

  拉扯出來的這個距離，自然就有人來填補空間。

  就像是漢堡包。

  地方的士族鄉紳就像是中間的那片生菜，其實薄弱不堪，也沒有什麼特別之。

  最初的時候，片在上，生菜還在下。

  所以上面的麵包往下看的時候，能看到不，於是上面的麵包就滿意了，卻不知道其實是在生菜上，油脂並不能落到下層的麵包上。

  再後來，生菜吸取了油脂，開始壯大，就囂著，油脂多了對不好，與民爭利與國不利，然後便是多了一片，將蓋住，於是上面的麵包看不到，下面的麵包也同樣看不見，就以為原本就沒有，頂多就是些番茄醬蛋黃醬酸甜醬過日子了……

  所以士族子弟囂，是有大漢傳統的。

  他們或許並不明白事究竟真相如何，但是他們習慣會點評，會評論，會站在高指指點點，會裝模作樣表示這個事我最懂。

  如今大漢紛，斐潛雖然展現出了傑出的治國理政的手段，沒錯，即便是這些士族子弟不願意承認，但也不得不面對現實，但並不代表著他們就能甘心，重新回到看著片咽口水卻吃不到局面去。故而在韋端裝模作樣的發聲之後，便是有一堆吃不到的人會自的附和，企圖從流量當中混點腥味嘗嘗。

  在攤上鄭玄這麼大的一個突發事件，可不是都奔著淋淋的饅頭來了麼？

  韋端想要躲，哪裡能夠躲得開？！

  到了最後，匯集而來的人開始拍擊韋府的門，甚至有人開始攀爬韋府的圍牆，要求韋端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 (5,0);

  之前韋端喊得多大聲，現在的坑就有多深！

  『韋公！』一個人攀爬到了韋府的圍牆上，出腦袋來，朝著府大喊，『韋公躲著不出來，可是要將韋氏百年名聲都捨棄了麼？！如今鄭公故，韋氏上下若是連這點氣節都無，還不如從此在關中除名！』

  眾人聞言，便是紛紛鼓譟。

  韋端原本都想要裝病擺爛了，但是聽聞如此聲響，在廳堂之是閉著眼咬牙，將臉都皺在了一起，最終還是不得不走了出來，和眾人見面，『諸位錯……老夫實在是……』

  韋端還沒說完，便是被那人打斷了話，『韋公！如今鄭公隕落，如文華星墜！這文柄空懸，絕非良事啊！若是……還請韋公三思！』

  話雖短，但是蘊含的意思很多，頓時讓韋端就是一愣！

  鹹魚也有夢想啊！

  即便是鹹魚知道自己的夢想未必靠譜，可奈何不住這餌實在是香甜，就像是漢武帝在面對『天授君權』的時候，難道不清楚這玩意是個糊弄人的說法麼？

  只要能糊弄住人，就是好東西。

  『這位……敢問尊姓大名？』韋端對著那人拱手以禮。

  『在下瑯琊王氏，名雄，字元伯……』王雄也是拱手還禮。

  聽了此人姓名，韋端目微微了，原本有些心的模樣，變得略有些遲疑起來。

  王雄見狀，心中冷笑，表面上卻沒有什麼變化，『韋公明鑑，這天下文學，原本一脈相承……如今鄭公不祿，但凡讀書之人，無不悲切萬分，若是急之下做出些不妥之舉……豈不是……韋公此時出面，平穩局勢，無論是為國，還是為了文華傳柄，都是有功啊……』

  韋端倒吸一口涼氣。

  這就不僅是利，還有威脅了……

  可問題是，這威脅是不可能的麼？

  韋端真的想要躲避，但真能躲避得開的？

  在韋端選擇了百醫館這個在很多士族子弟眼裡並不重要的切點之後，很多事就已經註定了。

  不是韋端眼界小，而是韋端真的沒什麼好選的，『士農工商』這四大項目，韋端敢瓷哪一個？

  王雄見韋端有些意，便是沉聲喝道：『韋公！此刻豈是瞻前顧後之時！大丈夫，當做非常之舉！眼下要之事，便是統紛，重歸平復！否則一旦起，眾皆無容之地也！文華至重，不可落於邪之手！鄭公若冤，吾輩豈能坐視？！還請韋公以領吾等，以求公正！』

  這一聲喝，頓時不人紛紛附和，也徹底將韋端架了上來。

  韋端沉許久，實在是推不過，便是咬著牙答應為眾人出頭，但是也和眾人相約，只是為了查清鄭玄死因，以求公正，絕無其他意思云云。

  眾人便是紛紛應了。

  於是一行人便在韋端領頭之下，前往百醫館。

  天已經有些昏暗下來了，因為紛擾的關係，很多店鋪早早關上了門，就連周邊的民居也沒有點燈，使得周邊的線有些不足。

  韋端回頭了自己的家，但是很快就被鬨鬨的人影遮擋了一個嚴嚴實實……

  ……

  ……

  『見過黃夫人。』

  驃騎府後廳堂，荀攸拜倒在地，對黃月英行見禮。

  要知道在大漢傳統之中，絕對沒有像是後世宋末明清之時的那麼卑微。

  漢代有太后臨朝的傳統，外戚大將軍的風俗。

  唐朝的皇帝也有太后，而且還一度將權柄給了皇后。

  北宋之前，武則天的評價還算不錯，頂多算是毀譽參半，但是北宋之後，就漸漸淪為負面了……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人持權柄，而不是讓權柄迷了自己。

  荀攸認為，黃月英就是一個並不會沉迷於權柄的夫人，因此他的態度特別的恭敬。

  黃月英手中有虎符。

  斐潛留給的。

  在政治上，沒有太多的溫。

  斐潛也信任荀攸，但是同樣也留了一手的保險。

  『黃夫人，古有雲，「民惟邦本，本固邦寧」。治民之道，莫貴乎安民。』

  荀攸緩緩的說道，『今大漢紛，天下群雄，心思各異。唯有主公，有此雄姿可定天下。然自古以來，大業者，未有不以安為先是也。夫不安，則民心離散，國勢日衰，何以敵外？』

  『安之要，絕非以屠戮為長，刑罰為首，而要在養民也。養民者，非獨食之供，更在教化之所施。教之以禮義，養之以廉恥，使民知有所為而有所不為。其次，在明法度。法度不明，則民不知所守；法度不嚴，則民不畏所犯。故明法度，所以示戒，所以立威嚴也。』

  『然安非一日之功，亦非一人之力。必得賢臣輔佐，良將敵。賢臣在，可以謀國事，定策畫；良將在邊，可以守疆土，卻敵寇。外兼顧，方為上策。』 (5,0);

  『如今主公大勝在即，曹賊潰敗指日可待。是故，當下務在安民、養民、教民、用民也。然賊藏民中，若主公勝之，則懼於勢，伏之如蟄，雖一時無害，終為禍患。』

  荀攸再拜，『以一時之煩，除長久之患，臣以為，正當時也。故請黃夫人授虎符，調兵馬，誅殺妄，以靖地方。』

  荀攸的語氣非常的平穩，就像是在敘說著明天天氣一定很不錯一樣。荀攸要高舉屠刀，要在斐潛回歸關中之前，掃清所有的『障礙』，不管那些那些傢伙是不是『服』了。

  黃月英皺著眉頭聽著，並沒有打斷荀攸的話。

  這麼多年來，黃月英也漸漸的從一個只是知道工匠之的小孩，變了『夫人』。

  『百醫館之事……』黃月英問道，『公達可是有暗中推？』

  荀攸點頭，『正是。臣與有聞司共行此策。』

  有聞司的人已經率先行起來，一些人已經被抓捕獄，不過這些人並不配合牽引更多人出來，只是表示自己是一時激憤，與他人無關云云。

  可當下並不是凡事都講究證據的時代，荀攸只不過要一個更加『公正』一點的藉口而已。

  『那麼……鄭公亡故……』黃月英問道，『也是公達所為麼？』

  荀攸苦笑了一下，『非也。鄭公之，不僅有醫師日日看護，更有弟子夜夜值守……此乃機緣巧合也，黃夫人可調百醫館存檔，便知詳細。』

  黃月英想了想，點了點頭。也不相信荀攸會向鄭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