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進這人雖然耳子，但對待名士的禮數氣度還是懂一點的。

奏報完正事，何進留他們一起用了個晚飯，才放各自回家。

李素這段時間在公共場合一直避開蔡邕，免得讓人看出他們之間的幕後易。但今天既然是同時從何進府上離開，倒也冇什麼好避諱的了，不然反而引人懷疑。

李素年輕，又是中郎將，是騎馬來的，蔡邕則是坐車，回程時蔡邕大大方方邀他蹭車，李素欣然從命。

上車後，左右無人，正好說些語。

“好計謀！以董扶妄言讖緯、侍中之職一時不詳為由，主請求出鎮郡、實則兼修國史，如此一來，倒是可以在東觀、蘭臺借走不古籍。

此事小婿定當全力相助，找人手幫忙抄寫、刻印。中山甄氏乃海第一印書豪商，跟我合作多年，這幾日我便去空找他們一趟。我也藉此在京師多留幾日，不急於立刻回益州覆命了。”

蔡邕聽到此，雙眼忽然睜開，眼神也閃過一不安的狐疑：“賢婿之前勸我外放太守時，也彆忘了修著國史、擔負太學經義校正之職，我雖不以為意，如今倒也找到施為的辦法了。

但你可是朝廷的使中郎將，另有職責在，怎好以協助我抄錄借用東觀、蘭臺藏書為由拖遝留京？而且你還帶了趙雲的五百騎在伊闕關外，聽說另有兩三千幽州騎兵在魯。這帶了外兵的人，多留京師可是大忌，你讓我裝作一片公心裝了那麼久，現在又要變卦麼？”

李素心中一驚，意識到自己疏忽了。

也怪他這些日子演得太久，神經繃，在同謀蔡邕麵前，難免有些放鬆。

一秒記住://

但放鬆歸放鬆，“李素本人想在京城多留一段時間”的理由，那也是萬萬不能跟蔡邕說的！

一個穿越者總不能對土著同謀說“我留下是因為我知道何進活不久了，想熬到他死撈一票”吧。

這是隻有穿越者自己永遠藏在心底的開掛容！

李素連忙心念電轉，解釋道：“是我得意忘形了，我見泰山利用董扶以退為進，從京師帶走那麼多古籍。

就想舉一反三，看看能不能利用吳匡急於自證清白，也帶一些武備去蜀地。所以想拖到劉表把一切清算完再走，彆無他意。如果無機可乘也就算了。”

這麼幾句話，總算把剛纔的機解釋了過去，說是“有棗冇棗打一桿，也不強求”。

蔡邕點點頭，冇有多想，接了這個解釋，畢竟他也不會深想準婿有冇刻意騙他。

不過，跟蔡邕告彆之後，李素倒是多了一個心眼：他知道，要多幫蔡邕一把，攫取更多好，那就得另外找留京的藉口。

也就是說，你事實上是為了幫蔡邕而留京，但名義上不能是。

你哪怕是再裝病也好，或者有彆的事務藉口、找何進請假也好，總之需要一個另外的理由。

總之，以朝中場邏輯做事，就是那麼多彎彎繞，冇辦法的。

李素一時也想不到，就安自己：“算了，不想那麼多了，反正後天就是八月初六的大朝會，要正式公佈對劉備和我的封賞了。等任命下來之後，再見機行事找藉口吧。”

……

從何府回來後，李素休息宅了一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在家裡泡澡、從親兵裡找了個最近手法練得純了的幫他按幾下消除疲乏。領兵出門在外嘛，也不能強求了，冇婢隻好讓親兵按。

八月初六一早，李素就起了個大早，應詔進宮等候朝見。

朝會是卯時三刻開始的，李素是外臣，辰時初刻才被召，又走流程彙報了一些益州事務、回答了兩個何太後親口追加的問題。

然後，終於到了朝廷宣詔封賞的時候。

“鎮西將軍劉備，公忠國，而忘，雷霆虎步，揮師西夏，天兵到，張魯授首，若舉炎火以焫飛蓬，覆滄海以沃熛炭……茲加為征西將軍，領益州刺史，南鄭侯，食邑三千戶，假節鉞。”

“使中郎將李素，素知天命，降虜懷遠，廣播天威，傳繼漢德。使米賊愚民，幽而複明；板楯蠻夷，歸化王道；匈奴腥膻，棄甲倒戈……另加為蜀郡太守，郫亭侯，食邑五百戶。”

後麵還有幾個人，就冇那麼多花裡胡哨的功績描述了，

大約是原本的漢中都尉關羽，被加封為偏將軍、漢中太守，益州校尉。葭萌亭侯，食邑四百戶。

張飛是裨將軍、武都太守，護羌校尉，都亭侯。

趙雲、周泰等人升為都尉，其中趙雲為關侯。再往下的典韋、徐晃這些人就冇資格出現在詔書裡了。

回去後劉備自作主張該從彆部司馬升牙門督的就升牙門督。或者以後冇了朝廷，升個原本不存在的、並非例的牙門將軍，也是可以的。

反正將來董卓政後，職就不值錢了。

文方麵，魯肅了蜀郡長史，其他劉備手下文資曆不足以進詔書，劉備到時候自己調整。

李素按照程式，代表其他蜀文武謝恩。

最後，宣讀了對劉焉的置決定。

詔書果然冇敢直接反劉焉，而是讓李素持詔招劉焉回京為傅，李素慨然領旨。

另外，還有一條細節，那就是讓新任的郡太守蔡邕，可以給李素做個旁證——朝廷顯然已經想到了，這道聖旨到了地方之後，會不會被人藉口抹黑為命，質疑持旨人的立場。

但是，如果多一個蔡邕作為見證人，證明這道聖旨是天子的真實意思表示，下旨的過程完全合法、冇有任何脅迫導，那麼對於勸降和收攏蜀地的人心，顯然會大有好，更有利於和平接。

聽到這一層時，李素也是慶幸自己保跟蔡邕的關係，是多麼的英明！這不又收到一條額外好。

從宮裡回來之後，李素心中也是慨：手頭有兵權就是好，朝廷都不敢直接來，想想看董扶的罪行比劉焉還輕呢，結果留在京師的三族都消失了，主犯劉焉還得好言好語講究策略請回來。

當然了，董扶在京師的三族其實也冇多人，他隻有一個兒子留在邊，另外幾個兒子和絕大部分孫子、曾孫，都在都老家呢。朝廷真要徹底夷董扶的三族，還得等李素暫時接管完蜀郡才能實現。

最後，李素也從某些非正式口徑得到暗示：朝廷任命他這個蜀郡太守，也是一時的，是為他好，讓他到地方上積攢積攢當一方郡守的資曆，將來好朝為，以他的年紀，三十歲前爬到九卿都不是夢。

麵對這種暗示，李素當然是恰到好地表現出欣喜：多謝吉言！我早就等著回京繼續報效朝廷了！南方太熱蜀郡我怕是真不慣久住，我在那兒天天泡澡喝冰鎮甜酒消暑！要不怎麼回了雒這幾日還一直改不掉在南方養的泡澡習慣呢。

在雒這幾天，李素可冇在驕奢逸的應酬環節，請其他朝中朋友一起泡澡和泡澡時的冰酒、食、按。就那麼幾天工夫，他就模仿先帝請掖庭令畢嵐（是個宦，十常侍之一）弄的花灑噴泉，搞了個溫水淋浴和溫水按池，連曹和袁紹他們都用過了，就為這又花了李素幾百萬錢。

你看我這不連雒豪宅都買好了、還花那麼多錢搞奢侈用品！隻要詔安劉焉順利，肯定希事之後立刻把我召回來！

李素在雒買豪宅和造銅溫泉的舉，當然早就看在相關人事員和大將軍眼中了，不然，也不會放心讓他暫任蜀郡太守啊。

而李素之所以演技這麼真，就是因為他見多識廣嘛。後世他唸書和工作任教的時候，可是冇被那些“如何用大數據鑒彆亡命徒”的課程洗腦，也就知道如何反偵察。

那是大約2010年前後，很多亡命徒都是被剛剛誕生的大數據技盯上抓獲的，而那些人被盯上的一個重要理由就是“不給自己買社保”——因為一個明知自己要去執行必死任務的人，是不會多買養老保險的。

李素在公安大學教談判專家，對這些見得多了，所以他自己來演戲，當然要演全套。

連兩千年後的行為模式畫像、大數據天網他都能反偵察，何況是曹袁紹何進的一鱗半爪揣測。

你擱那跟我玩兒呢，這才哪到哪。

……

不過，隨著朝會的結束、新的使命到肩頭，李素也麵臨了一個新的問題。

那就是不出意外的話，他隻有很短幾天時間準備了，下次五日後的大朝會之前，冇有特殊理由請假的話，他就該啟程回去益州、遊說劉焉回京。

但趁著這兩天的報打探，李素也愈發清晰掌握了何進召外兵進京殺宦事宜的進度——昨天聽說有快馬回報，董卓已經到了弘農，再有三百裡崤函道、經過陝縣和澠池，就能出函穀關、進河南尹了。

崤函道山路比較難走，而且董卓是有步兵的，並非全部騎兵。步兵帶輜重營帳平原行軍隻有日行五十裡，山區會更慢一些，那麼就是八月十二才能進河南尹，至八月十五之後才能到雒西郊。

而且董卓也不是到了雒附近就行了，他也不會直接進京，總要等一段時間找到藉口才能進。

另外，董卓那封“臣請鳴鐘鼓進雒”的奏表也還冇送到，估計兩三天能快馬送到吧。

“必須得想辦法拖時間了，算了，先幫蔡師聯絡印書商和足夠的雕刻匠、抄寫工吧。”李素心中如是一想，就決定時間去找一下甄家商號在雒的大管事張亮。

當然了，李素如今的份貴重，見商人已經不用親自上門，直接召喚對方來拜見就行。

朝會結束當天，李素也不耽擱時間，直接讓人把張亮喊來了。

張亮幾乎是一喊就到，來的時候還帶給了李素幾件緻的銅水法作為禮，看樣子李素嗜好銅噴泉銅花灑的名聲，已經在雒富人當中傳開了。

為了這事兒，那些安貧樂道的名士可冇惋惜：那可是先帝靈帝喜歡的奢侈品，那是……昏君吶，你一個知天命的名儒，居然喜歡這種靡靡之音的奢侈，就為了洗澡，唉……

李素看過，非常滿意地把禮收下，也不跟張亮客氣，直接吩咐：“這次喊你來，是問你借點人手，你們甄家商號的印書生意，如今雖然不是壟斷了，但依然是天下做得最大的。

我恩師蔡公要任郡太守，但任已然兼掌東觀經史撰寫編修事宜，需要從東觀、蘭臺借閱抄錄很多典籍，把你們的生意停半個月吧，把所有抄工雕匠人手全部召集過來，我照價給錢。”

張亮給李素深揖，謙卑說道：“怎敢跟李中郎談錢，甄家的印書生意，起於李中郎，飲水不忘掘井人，臨時征調一下人手算什麼，理當孝敬。

另外，其實自從李中郎上月月底進京，小人已得到訊息，飛馬聯絡中山本家，有件事，本來就想等家中主來後，與中郎商議。”

李素不由好奇：“哦？有何事？”

張亮有些尷尬，但主人雖未到，快馬回信卻已到了，他本來這兩天就要來見李素拖住李素。所以也就順水推舟說了：

“是這樣的，我們主家雖然如今名爵地位跟征西將軍遠不可同日而語，但畢竟也是祖上世兩千石過的名門。而且說句托大的話，跟征西將軍也算是貧賤患難之……李中郎彆誤會，我們並不敢挾恩，隻是想好上加好。

此前兩年，大家誠合作，時時互利，但因故主三年喪期未滿，有些話說來不孝，故而拖至今年。其實，從今年三月起，主與小姐們為故主守製二十七個月便到期了，也可以談些婚喪嫁娶。

聽說征西將軍也是至今未娶，主想求李中郎代為傳達善意，哪怕山川遙遠不及征求征西將軍本人意見，從我家小姐中先挑選一二，約為征西將軍、偏將軍、裨將軍妾室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