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寒,大理寺丞吳守澤親自提燈送裴敏出門。
大理寺門前,吳守澤躬笑道:“裴司使放心,為免夜長夢多,這樁案子定會盡快定罪,還您與陳卿一個清凈。”
“有勞了。”裴敏抬手一禮,這才朝階前停著的馬車走去。
一陣急促的馬蹄奔來,披斗篷的翻下馬,與裴敏肩而過。
“那不是穆史麼?”朱雀手將裴敏攙扶上車,低聲問,“來作甚?”
裴敏掀開布簾鉆馬車中,皺眉舒了口氣,將蒼白的指尖置于炭盆上著,許久道:“但愿大理寺中的那人已經手,賜來俊臣一死。”
朱雀知道裴敏在大理寺中埋了線人,卻一直不知對方的名字,聞言,朱雀耐不住好奇道:“裴司使在大理寺中的那位‘舊友’,可是方才送您出來的吳寺丞?”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裴敏低低一笑,岔開話題道,“快回去罷,冷死我了。”
朱雀揚鞭,馬車轱轆滾,在暗夜的雪地中留下兩行清晰的車轍印。
顛簸搖晃的馬車,裴敏將蒼白冰冷的手烤得發熱發紅,這才放松子依靠在車壁上,側首掀開車簾,著道旁飛速后退的青檐積雪出神。
今日是十一月初六,賀蘭慎的生辰。
不知他對遠在長安的這份生辰禮,是否還滿意呢?
說起來,若不是賀蘭慎將留在長安羽林衛中的人脈介紹給了自己,今天的行也不會這般順遂……罷了,想那麼多作甚,除去來俊臣這食腐的蛆蟲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有更要的事要做。
而與此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塞北苦寒之地。
烽火未散,北風吹落一地霜白,年輕的銀鎧將軍拿著一封新到的家書大步走營帳,于油燈下鋪展品閱起來。
還是那般悉狂妄的字跡,賀蘭慎英氣的眉目變得和起來,將那封短短的家書反復看了幾遍,這才翻開下一頁。
第二張紙上是一幅畫,畫的是……
賀蘭慎形一僵,忙將那骨綺麗的畫作在案幾上,耳廓不可抑制地浮上一層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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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含涼殿外, 雪霽初晴, 屋檐上的積雪在冬的照下顯得晶瑩剔,如同會發的玉石般漂亮。
雪化時最為寒冷,因宮面見天后需注重儀容,裴敏在宮門外就解了斗篷,只穿著冬季的吏服站在殿門外候著。
方才陸陸續續進去了幾名太醫,皆是行匆匆, 裴敏猜想武后要一陣才有空閑詔見自己, 便一個人捧了宮婢侍奉上的熱茶, 手去揪石階旁桂樹枝頭掛著的冰棱玩。
茶還未喝完,又見方才那群太醫陸續走出大殿, 上氏于廊下喚道:“裴司使, 天后有詔, 請隨我進來。”
裴敏將茶杯擱在宮婢手中,迎上前熱絡道:“天后宣見太醫署,可是有恙?”
“太醫們是為陛下的病而來。一到冬天,陛下暈眩氣的病便越發嚴重,天后擔心陛下龍,這才請太醫前來詢問況。”上氏放慢腳步, 低聲音道,“昨日羽林軍拿下來俊臣之事,天后已知曉,裴司使說話可要謹慎些。”
宮門前發生的事,哪能瞞過天后的眼睛?
一切皆在意料中, 裴敏笑道:“裴某明白,多謝上舍人提醒。”
了殿,武后妝容大氣,發髻高聳,斜倚在坐榻上養神,神不見喜怒。裴敏先行跪拜,開口便是一句:“臣有罪,請天后責罰!”
裴敏主請罪,武后反倒不好過于苛責,角勾起一個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弧度,順著的話道:“敏兒何罪之有?”
話頭一旦掌控在自己手中,裴敏已放心了大半,頓首道:“廢太子殘黨竊取銀養兵作,意不軌,臣不該瞞著此事不上報,但臣絕無二心,暫時下風聲也是為天后著想。”
武后悠悠睜眼,不怒自威道:“哦?敏兒明知有人磨刀霍霍要殺我,卻知不報,這是為我著想?”
“自二圣臨朝以來,天后所非議便不曾停歇,臣雖查到些許蛛馬跡,但還不足以使陛下及群臣信服。何況被廢為庶人的那位……其殘黨不乏朝中權貴,若貿然請求陛下斬殺,恐會引起朝局、群臣不滿,故而加深陛下對天后的誤解。”
裴敏而跪,一字一句不徐不緩道,“臣就想著,反正線索已握在手中,不若等那叛賊按捺不住有了作,證據確鑿后再奏請天后也不遲,如此既是師出有名又能堵住悠悠眾口,豈不更好?”
武后聞言不置可否,抬起保養良好的手攏了攏鬢發,道:“你這張向來能說會道。過來!”
裴敏依言挪至武后旁跪下,有清冷的梅香縈繞鼻端。
“我以為,你是為來俊臣而來。”武后淡然道,“我竟不知你在大理寺也有人脈,昨夜若穆史晚去片刻,來俊臣便不止是瞎了一只眼那般簡單了。”
裴敏并不會傻到承認是自己了‘私刑’,佯裝驚詫道:“他瞎了一只眼?真是可惜,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如若我親自手,哪能只讓他瞎一只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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