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晚膳來了，給顧昕及時解了圍。不然皇上只怕要讓人鋪紙研墨，手把手教怎麼“認真寫字”。

太難了，當貴妃實在太難了。

在顧昕模糊的，不連貫的記憶中，也有人教寫過字，折了竹枝，在沙盤里寫的。

記得那個人教寫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那時候年紀應該還小，所以手沒有力氣。

還記得那個人了手之后給剝蓮子吃，但是卻心的沒有去掉蓮心，所以那個蓮子苦不堪言。

那人是誰呢？是的父兄嗎？

顧昕按了下額角。

的記憶總是這樣，斷斷續續，有時候能想起來一片，有時候又毫無頭緒。

好在顧昕這人很想得開，想不起來就先放一旁，能想起來的時候再說。

不過有時候會把自己想起來的片斷記下來，以免時間長了，好不容易想起來的這點兒記憶又給忘了。

但今天這段兒不會忘的，因為那個蓮子實在是太苦了，現在回想起來，好象舌兒還泛著那苦味兒。

為什麼想旁的事兒就不清楚，一想到吃，就記憶猶新？

那下回多想想吃的東西？說不定有奇效！

晚膳送來了，正中間擺著一道清蒸鱖魚。還有一道熱騰騰的魚湯，聞著那酸味兒就香醇鮮。顧昕本來就有點兒了，被這酸味兒一沖，口水都要淌出來了。

宮人端了水，先洗了手，再坐下。顧昕盯著，一看皇上了筷子，自己也趕下手。

別人都說魚肚子好吃，不覺得，喜歡吃魚背上的，而且平時用膳也不喜歡別人替挾菜，總覺得自己挾菜更香。

顧昕下手快、狠、準、筷尖夾住了，一提再一扯，連魚皮帶魚一大塊就被扯下來了，魚背頓時禿了一塊。

褚公公不是第一次見著貴妃娘娘這吃飯的風格了，兩眼放空只當什麼也沒看見。至于香珠……香珠能怎麼辦呢？娘娘又不聽的勸。

再說，娘娘當著皇上的面從來不收斂吃相，一回生，二回……這三回四回下來，皇上也該看習慣了，見怪不怪嘛。作輕巧，給自家娘娘盛了一碗魚湯。

這湯雖然熱，但是因為酸氣沖鼻，聞著一點兒不讓人覺得煩躁，兩口湯下去，倒覺得腸胃暖融融的，酸酸的很開胃。

湯熱，沒法兒大口喝，顧昕就沿著碗沿小口小口的吸溜。

這一吸溜，肯定有聲兒啊。

香珠低下頭，只當自己什麼也沒聽見。

皇上面前，褚公公也給盛了一碗魚湯。不過皇上可不象貴妃這麼豁得出去抱著碗，他是用勺的，舀起湯來吹一吹，再口，那作很斯文，很矜貴，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顧昕也覺得皇上這樣喝湯，看著都是一種。剛進宮的時候吧，也有來教過各種禮儀，行禮，走路，坐，跪，飲茶，當然，喝湯用飯也都教了。顧昕也跟著學了，就是學的不怎麼扎實。而且覺得太麻煩，照著那教的，吃著太別扭不痛快。

平時吃飯都是自己吃著痛快就行了，不是吃給別人看的，差不多把當時學的那一套都拋到腦后去了。

現在看皇上這作，顧昕才反應過來，自己大概，也許……是有那麼點魯。

顧昕拿起一旁的勺子，也開始一勺一久的喝起湯來。

褚公公面無表。

皇上微微垂下頭，仍舊喝湯。不過仔細看的話，好象他的角彎彎的，象是在笑？

褚公公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

皇上那麼穩重尊貴，冷靜自持的人，能在此時此地發笑？

那必然不可能啊。

皇上就吃了一口，顧昕自己把一條清蒸魚干掉了，盤子里就盛下了一條溜溜的魚骨頭，襯著蔥姜芫荽梗，讓人看著莫名的有些凄涼。

就著這條魚，顧昕又吃了兩碗飯。

不知道是不是看吃飯太香了，皇上都破例的多添了一次飯。

但飯后的點心，皇上實在是吃不下了。

顧昕樂呵呵的一個人獨了飯后的點心。膳房的人很有巧思，用了一只花型的琉璃盞裝了點心，每個花瓣里裝的容都不一樣，不過份量也確實不多。

冰酪有，雖然只有一口。

甜湯半盞，也就兩口。

栗子羹，指肚大的一塊。

還有幾片特別漂亮的炸荷花，顧昕吃之前以為是面做的，等吃到里發現是真花瓣，但毫無苦味和味，甜的，炸的又的確脆，除了份量，真是挑不出別的病。顧昕以前吃過荷花，蒸的，糖腌了做糕點的，配著、火什麼的做羹的也有，但是炸荷花還是頭一次吃。

好吃，而且油炸出來的卻只見香脆沒有一點油膩，這就很難得。這一盤點心吃的顧昕心滿意足，皇上一點兒沒有要和搶的意思。

唯一不算太滿的是，才放下筷子，皇上就說：“去書房，朕寫幾個字你照著學一學。”

興許吃的太飽，顧昕站起來的時候都覺得腳步不大穩。

好好兒，吃的正高興滿意的時候突然提寫字，簡直是當頭潑了盆冷水，不，冰水。

顧昕拖著步子跟著皇上去福安堂，依舊是皇上走前面，跟后面。這會兒天已經黑了，廊下的宮燈已經點亮，有小飛蟲繞著宮燈打轉，撞上去，又彈開，又撞上去。

看來宮燈外面這層罩很礙它們的事。但要沒有這個罩，它們就直接飛火上去了。

顧昕看得有些神，還是皇上在前頭停下，轉頭看了一眼，顧昕才回過神來，趕跟上。

書房里依舊顯得比外頭涼爽清靜，書案上的紗燈上繪著蘭草，被燭一映，蘭草顯得昏黃安謐。

皇上提筆寫了幾個字，就把位置讓出來，顧昕只能著頭皮過去，接過筆來照著臨摹。

皇上的字很好看。

都說字如其人，皇上生的很俊秀，這字看起來，好象真和人的風骨有幾分象似的。

那不對啊，顧昕覺得自己長的也不算丑，為什麼這個字兒就……這麼不盡如人意呢。

皇上言簡意賅：“寫得。以后每天至寫兩張字。”

顧昕覺得手里的筆頓時又重了幾分。

皇上就站在一旁看，寫字就不敢走神了，雖然跟皇上的字還是不能比，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出寫字的人心是多麼張，好些筆劃都著戰戰兢兢，不不愿的意味。

但確實比平時寫的工整許多，好歹能算是“字兒”了，而非鬼畫符。

皇上很勉強的評了一句：“多多努力，不可懶。”

看皇上坐到一旁去看折子，顧昕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