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再怎麼無利不起早,道理在對方那裡,而且還有王家作爲靠山,這錢自然是要給的,要追查起來也是一件易事。分出去的金子可以追回來,至於沒有分出去的……人都抓起來了,難道還撬不開他們的口?這些金子對那什麼趙將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手段,眼下人被抓起來了,手段自然也沒用了。真正能讓他們執拗不悔的還在於大天師這件事上,而不在於這些金子上。
相較而言,金子真的只是小事了。
“放心,本自然會嚴查此事!”吳大人正道。
錢元寶仍然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在來之前,他就知道不會到什麼刁難,聞言更樂了,而後手拍了兩下,便見門外有人扛著兩扇漆紅的大門走了進來,他笑道:“今早才聞昨日噩耗,恆通錢莊對此事甚覺痛心,這是我恆通錢莊爲百姓做的一點小事,還請大人不要怪罪。”
門都定做完了,他還能退回去不?
兩扇大門也不值什麼錢,吳大人自然沒有推卻的道理,更何況他指明瞭替百姓賠罪。
錢元寶帶來的工匠在吳大人點頭之下,當即便開始起手來。
“他們是怕你這府衙沒大門,人跑了吧!”周太醫想了想,道,“這羣商人真是的很,爲自己做事還要打著那麼好聽的旗號。”
吳大人瞥了他一眼,召來了差,善後的事也不好做啊!死去的百姓與差這些卹家屬的事他要做,那些關押在牢裡的西南舊部也要看了,俱是些算不上難但麻煩瑣碎的事。
……
……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我家的錢也是能隨便拿的?不怕折壽?”王老太爺瞇了瞇眼,春風得意的指著站在車隊旁的王栩道,“可要算仔細了,別算了。”
王栩笑應了一聲,問道:“祖父,那孫兒這就出發了?”
“走吧走吧!”王老太爺揮了揮手看向他邊那位隨車隊出行的趙大人,笑道,“大人也是巧了,染了風寒晚出行了幾步,事都解決了。”
這位趙大人就是陛下派往西南的令使,結果臨出發前染了風寒,斷斷續續的藥服了十幾日纔好轉,如今西南事·一了,他就好了,還真是有點意思。
趙大人呵呵一笑,嘆道:“還是我司大天師厲害,藥到病除,治的了人也治得了事。”
如此話中有話,王老太爺也不以爲意:這風寒什麼的當然不是趙大人自己的意思,是他背後的帝王權啊!
至一件事可以肯定了:陛下忌憚,扶持那焦氏、原氏二族之心昭然若揭,眼下還出不了什麼事,再等個五年十年的,大天師與焦、原二族的爭鬥必然會至白熱化。
這樣的事,當然不是不知道,也不是看不懂,不出手只是因爲陛下不會希自己座下的臣子太過齊心,如此而已。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等個十年,有生之年見到那樣的場景……”王老太爺嘀咕了一聲,難得慈悲的臉上出淡淡的笑意,“就是等得到也不了手了。”
老了啊!這個家遲早是要給年輕人的,代代更替,誰又會像個老怪一般總佔在那個位置上?
王老太爺臉上的笑容坦然,看向整點了一番車隊貨即將出發去往西南的王栩,突地開口道:“早些回來,家裡的賬是該給你了。”
王栩一怔,就連一旁的趙大人也愣住了。
半晌之後,他朝著王老太爺俯一禮:“多謝祖父!”再擡頭時,目中再無半點猶豫,堅定帶著對未來的期許,翻上馬,車隊在日中緩緩駛出長安。
如此……也好。王老太爺目送著遠去的車隊,忽地轉頭看了眼皇城的方向:更迭總會來的,君如此,臣亦如此。
……
……
周太醫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真的走一趟只治了吳大人那條胳膊。
“符水我來調,但是如這種引蠱解蠱之事你完全做得了。”孩子手裡著刀片,仔細的看著躺在那裡的百姓容道:“待到抓到這蠕的蠱蟲……”
一刀落下,只劃開一道指甲片大小的口,蠱蟲便從落了出來。
周太醫既激又認真的看著:“多謝大天師指教。”
“不必謝我。”孩子放開了那病人的手,拿帕子了手道,“符醫也屬符類又屬醫類,本就與太醫署多有共通之,先前你認得出這籽蓼青可見素日裡是個好鑽研之人,可教我便教你。”
周太醫連忙道謝:技多不啊,往後太醫署裡他就是唯一一個懂得解蠱的太醫了。
孩子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將位子讓給了周太醫,眼見周太醫作雖然生疏又慢,到底還是將蠱蟲引出來了。
“做的不錯!”拍了拍周太醫的肩膀,稱讚了一句,“這裡就暫且給你了,我去調符水,有事過來找我。”
周太醫應了下來,孩子這才走了出去。
院中的桂花樹已經開了,空氣中充斥著甜香的味道。
“你忙完了嗎?”斑駁的樹影中多出了一道人影,衛瑤卿擡頭看向從桂花樹樹杈上跳下來的裴宗之,他手裡著一包不知從哪裡買來的桂花糕,吃的正歡。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他最喜歡的時候。
“還要去見一見那趙將軍什麼的。”孩子擡頭向他看來,影娉婷嫋嫋,“做完這件事就陪你回金陵。”
“那走吧!”裴宗之塞了一塊桂花糕到口中,“我陪你去,在外面等著,不聽。”
“嗯,是不聽,因爲明正大的聽就能聽到了。”衛瑤卿挽起他的手向府衙大堂走去,兩個風塵僕僕的路人在府衙大堂中已經等候多時了。
一見到,便激的站了起來,俯向行禮。
孩子手將他們扶了起來:“你們是想要見一見他們嗎?”
那兩個路人應聲之後,神堅定:“是,我們聽說他們出現在西南之後,便趕來了,有句話一直想代我樊城所有百姓問一問他們。”
“那隨我來吧!”孩子點頭應了下來。
……
……
沉重的鐵門被四個人高馬大的差堅守著,他們是從軍營中調來的差,新定的西南府並沒有大家想象的那麼太平,前些天的那一場暴已經說明了一些問題。他們的出現,並不是說要以武力守住這座西南府,而是就算髮生暴,有惡徒傷人,至,他們也有能力拿得起刀劍來護住被波及的百姓,不會像那晚那樣平白丟了命。
不見天日的牢房裡打掃的很乾淨,但就算再幹淨,那種暗難言的味道還是揮之不去,這裡關押的是犯人、惡徒,也是與善對立的惡,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牢門打開,鐵鏈的響聲從裡頭傳來。
“誰來了?”有人問道。
衛瑤卿聽出來是那個趙將軍的聲音。
“你在外面等我吧!”
將沒吃完的桂花糕塞回裴宗之手中,衛瑤卿和那兩個趕來的樊城百姓走了進去。
暗的大牢裡多了甜香的味道,守在門口的差忍不住向那個正在低頭吃桂花糕的男人去。
“要吃嗎?一起吃啊!”包著桂花糕的紙包塞了過來。
差推卻了一番,還是耐不住對方的“熱”道了聲謝:“大兄弟姓甚名甚,改日買了還你。”
“姓裴名宗之。”裴宗之認真的回道,“不用還了,我買了很多,這一包是送的。”
“噗”一陣激烈的咳嗽聲響起。
“你,你……”差被一塊桂花糕憋得滿臉通紅。
“噓。”裴宗之食指放到脣邊做了個噓聲的作,道,“別吵到他們。”
相比牢門外還算融洽的氣氛,牢門氣氛便有些凝重了。
“你來了。”趙將軍的目落到孩子的上,他渾上下被鐵鏈鎖住,但上卻沒有什麼傷,顯然還不曾經過拷問,又或者,不需拷問,他能待的都待了。
“我來了。”孩子說著,向他介紹旁的兩個百姓,“這兩位是樊城的百姓,特意趕過來見你們的。”
“我不認識他們。”趙將軍的目在那兩個百姓上一掃而過之後,便重新看向,顯然,這所謂的樊城百姓在他眼裡並不是什麼值得留意的人。
“你們不認識我們,我們卻知道你們。”那兩個百姓對上這顯而易見的無視目,眼裡帶了幾分憤憤,“我們就是你們送給匈奴人的禮!”
趙將軍皺了皺眉,向他們看去,半晌之後,道:“這件事我很抱歉,但大事者必有犧牲。”
“你們的犧牲換來了什麼?”那兩個百姓憤怒道,“不還是同匈奴人翻臉了?既如此,又爲什麼白白讓我們樊城的人丟了命?”
“失誤在所難免。”趙將軍撇過頭去,一副不再與他們說話的樣子,“你們不懂這些!”
“翻臉是因爲死了個姓鐘的將領吧,所以我們可以犧牲,那個姓鐘的將領就不可以?”
趙將軍本能的蹙起了眉頭:“不是……”
“姓鐘的將領是陳善的義子。”許久不出聲的孩子突然開口道,抱著雙臂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口中的話卻無比的犀利,“趙將軍覺得侯爺此舉難道不是因爲私心?”
其實是親子。這個趙將軍已經從死去的陳禮口中得知了,他皺了皺眉,一時想不到什麼反駁之意,就沒有說話。
“在你們心裡,侯爺是天,侯爺是神,侯爺不會犯錯對不對?”
趙將軍向看來,點了點頭,冷笑道:“原來你也知曉啊!”殺了他們的侯爺,他們如何能甘心?
“樊城的事不是錯那失誤,旁人犯得錯錯,侯爺犯得錯不錯,失誤!”孩子輕哧一聲,搖了搖頭。
那兩個百姓神憤憤:“你們說殺人償命,要爲侯爺報仇,我們也要爲死去的同城百姓要個說法,我樊城死去的一城百姓,你們要怎麼還?”
趙將軍愣了一愣:“大不了賠了這條命……”
“一命只能抵一命。”抱著雙臂的孩子再次開口了,“樊城百姓、越縣百姓、大通錢莊莊家一族的命,還有那晚死去的差、百姓,你們要怎麼還?”戰場上的廝殺無可避免,但那些人的死卻是被妄送的命。
“我們的話你們大可裝聾作啞不聽。”孩子說著看向他後牆面上被同樣鎖住的那些西南舊部,道,“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你們的侯爺是人,他也會犯錯,而且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因爲是人,所以有親疏遠近,所以自己的義子命就是命,百姓的命有用時便是民如子,沒用時便棄之如履。”
兩個樊城百姓聽的嚎啕大哭:人都死了,再怎麼都回不來了。
衛瑤卿來門外的差將那兩個百姓帶了出去,待到人離開之後,再次向他們看了過來。
“你們把百姓當一種工,又怎能借著他們,利用他們的命來我局?”
“我只有這條命可賠,大不了欠的下輩子再還……”
“這輩子都管不好還管下輩子?”孩子說罷,忽地深吸了一口氣,“我殺陳善是因爲他仇,我自己的仇我自己報,若是輸了也不多說一字,但我贏了。”
“我們亦是如此。”趙將軍道,“爲侯爺報仇而已,自然心中坦。”
“你們要報仇是你們的事,把百姓牽扯進來做什麼?”孩子笑了笑,眼神發冷,“難道你們自己報不了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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