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月看到跌坐在地的周母,驚呼出聲:“娘,您怎麼了?”
飛快跑過去,臉一下子白了:“娘,您傷了?這是怎麼回事?”
周父冷著臉訓斥兒:“三更半夜不要大呼小,讓街坊鄰居聽到怎麼想?”
“可是娘傷了啊。”周凝月放低聲音,帶著哭腔。
周母在周凝月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溫聲安兒:“娘沒事,只是有些灼痛,涂些清涼藥膏就好了。”
周父一掃被驚的下人,沉聲道:“春芽把這里打掃一下,其他人回去睡吧,沒有什麼事。”
周家下人不多,一個門房,一個廚娘,一個丫鬟,還有一個做活的仆婦。
春芽就是唯一的小丫鬟,聽了主家代收拾起來,其他三人不敢多問,默默回屋去了。
“月兒,你也回屋吧。”周父看向泫然泣的周凝月。
周凝月沒有:“我幫娘上了藥再睡。”
“不用,去睡吧。”周母用沒傷的那只手了兒的頭發,聲音溫,“聽話。”
周凝月看看忍痛的母親,又看看皺眉的父親,最終點點頭,舉步往西廂房去了。
“進去吧。”如墨夜中,傳來周父微涼的聲音。
院中漸漸歸于沉寂。
柴堆旁,辛柚一不,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周父、周母的對話是什麼意思?
周母說害死了辛皇后,這紙錢是為辛皇后而燒。
辛皇后……辛柚……
無論那個猜測多麼驚人,當把所有訊息歸攏,便自然而然浮出水面。
的娘親好像就是周母口中的辛皇后……
辛柚顧不得消化風暴般的緒,作輕盈來到正房東屋的窗下,借著那叢芭蕉的遮掩側耳聆聽。
東屋的燈亮著,時而傳來子的吸氣聲,應是周母在理手上燙傷。除此之外,就是靜默。
直到熄燈后好一會兒,夫婦二人的對話聲才再次響起。
“我知道你不好,可你也為咱們家想想,為月兒想想,再不好也要放在心里,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周通,你難道就一點不疚嗎?”
周母的緒沒有因為意外傷而化解:“是你說那位多年來都沒放棄尋找皇后娘娘,一直空著中宮之位就是等著皇后娘娘回來呢。結果呢,卻是派人害了皇后娘娘命……早知如此,我就不該把進京路上遇到的子好像是辛皇后的事告訴你了……”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只是一個小小百戶,怎麼知道上頭原來是這麼打算的。我得知這麼大的事能不向上稟報嗎?殺心的是那位,下殺手的是賀大人,你和我鬧,一旦傳出什麼風聲,咱們能有好下場?”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周通語氣下來:“素素,你就是不為我想,也想想月兒。咱們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也是把月兒當掌上明珠養大的,難道你忍心看著苦,甚至——”
周母似乎被說服,沒再吭聲。
周通長長嘆了口氣:“睡吧,睡一覺起來就把這個事忘了。咱們一家人在京城,好日子在后頭呢。”
周母依然沒吭聲。
這之后,周通沒再說話了,過了一陣子響起微微的鼾聲。
風吹芭蕉,除了鼾聲,似乎還有約的泣聲。
天上烏云飄過,遮住明月,院子里變得漆黑不見五指。
辛柚慢慢起,挪著有些麻的雙,跌跌撞撞走向院墻。
立在黑暗中微微仰頭的,頭一次發覺周家院墻竟那麼高,以至于第一次縱躍起竟跌落下來,好在沒弄出什麼靜。
辛柚緩緩呼吸,用盡渾力氣調不聽指揮的手腳,再一次攀上墻頭,向外跳去。
長街空寂,是不到頭的黑暗,一黑的深一腳淺一腳前行,仿佛踩在泥沼里。
不知過了多久,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終于見了青松書局的廓。
陷沉睡的書局與其他屋舍沒有什麼不同,卻讓凍結了表的輕輕眨了眨眼睛。
東院一盞燈還為亮著,小蓮聽到叩門聲飛快拉開了門。
“姑娘——”后面的話在看清辛柚慘白的臉時戛然而止,小蓮面上有了慌,“姑娘,您怎麼了?”
還從沒見過姑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
“小蓮。”辛柚喊了一聲。
“姑娘您說。”小蓮眼里不覺有了淚,慌得手心全是汗。
這一刻,無比清楚意識到,在不知不覺間姑娘早已為了的主心骨,是面對各種況時的底氣。
“小蓮,給我弄些熱水吧,我有些冷,想泡一泡。”
“好,好,您等等。”
小蓮作麻利準備好熱水,辛柚把自己浸在大大的木桶里,只出肩膀以上。
小蓮的視線不控制落在肩頭。
肩頭如雪,水滴形的紅胎記分外鮮明。
這是小蓮篤定眼前人不是家姑娘的依據,可是這一刻,看著瑟在浴桶中的,卻覺得與家姑娘的影重合了。
原來,姑娘傷心無助的時候與尋常孩子是一樣的。
“小蓮,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小蓮言又止,最后只應了一聲是,默默退了出去。
小小的室只剩下自己,辛柚輕輕眨眼,放任淚珠落下,砸進熱水里。
四肢百骸有了暖意,僵化的頭腦開始緩緩轉。
從小就知道,是沒有爹的。
娘親說,爹是個窮小子,他們白手起家,創下好大一片家業。可爹了土財主后就變心了,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居然悄悄養了好幾個外室,被娘親發現時連孩子都有了。
娘親失之下帶了丫鬟遠走,生下了。
及笄時,娘親曾問想不想去找爹,如果想去不會阻攔,被一口拒絕。
這樣的爹,才不想要。
現在知道了,荊釵布的娘親是皇后娘娘,土財主爹是當今圣上。
爹十多年前負了娘親,十多年后殺了娘親。
而多次幫助的賀大人,喜歡靜靜看書的賀大人,便是砍向娘親的那把刀。
這是怎樣荒謬的真相啊。
辛柚整個人沉水中,無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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