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的親衛軍自然配有良馬,但兩人帶著一隊親衛重新回到襄城,也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城門已經早早關閉,但李暄帶有令牌,直接人拿著去開了城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城。
“真招搖。”秦綰道。
“招搖的是你。”李暄看了一眼,帶著笑意說道。
秦綰低頭看看自己,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見李暄一打扮宛如出游的王孫公子,后的親衛雖然沒穿鎧甲軍裝,但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銳護衛,只有夾在中間的秦綰還是那一江湖子打扮的深勁裝短打,跟在李暄邊,主子不像主子,丫鬟不像丫鬟,說是護衛又太過出格,與整支隊伍格格不,怎麼看怎麼奇怪。
這兩天下來,很大一部分人都追著秦綰出了城,然后被李暄滅掉了大半,還有一部人不死心地去劫囚——李暄順便帶來的消息,不出秦綰所料,府果然是大張旗鼓地準備了個替,卻當夜就將祁家人押送上路,把人狠狠地耍了一通。
所以說,現在的襄城,幾乎恢復到了事發之前的那種平靜。
李暄財大氣地直接包下了一整座客棧,連原本里面的客人都被挪去了其他客棧——有金錢補償,又看看這一行人不好惹的樣子,住客倒是沒一個搗的,乖乖都搬走了。
一路趕時間,又在深山里過了兩夜,如今空下來了,秦綰也很高興能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
之前李暄給的包袱,打開一看,都是些家小姐外出踏青的常服,致卻不顯得累贅,甚至心地連配套的首飾都準備了。
換上一件湖水的長,挽了發髻,戴上首飾,將短劍扔在房間里,略微裝扮過后,秦綰施施然下了樓。
這一轉變,就算是走在襄城的大街上,估計也沒幾個人能把這個高貴優雅的大小姐和前幾日風塵仆仆的俠聯系起來。
李暄包下了整座客棧,大堂里自然也沒有別的客人,連掌柜和跑堂的小二都被趕到后面去了。
親衛軍除了守在門口站崗的,都了暗中。
秦綰下來的時候,就只看見李暄認真地抄寫著什麼,桌上只放了一壺熱茶。
“了的話,就吩咐他們上菜吧。”李暄看見,放下筆,拿起寫滿字的宣紙吹了吹,讓墨跡快速干。
“還好。”秦綰了肚子,“中午你的侍衛烤的野味味道不錯。”
“你會做飯嗎?”李暄忽然問道。
“會啊。”秦綰愣了一下,隨即笑道,“王爺有興趣的話,我也可以下廚的。”
“我很期待。”李暄點點頭。
“好啊。”秦綰笑笑,答應下來,往他對面一坐,隨口問道,“抄什麼呢?”
“賬本。”李暄輕描淡寫道。
秦綰一挑眉,并不到意外。不管這玩意兒要給皇帝還是太子,李暄要抄一份留底再正常不過了。反正就算他不抄,皇帝也不見得會信。橫豎惹人懷疑,不做多虧!
“你的表不太好啊。”秦綰道。
“看著這個心能好?”李暄折好抄寫的紙張,拿在手里拍了拍,冷笑道,“看看,文武百,就沒幾個是干凈的!”
“這不能吧?”秦綰嚇了一跳。
雖說勾結西秦倒賣軍械是重罪,但要說牽涉到大半個朝廷的員,還是太夸張了點,西秦真要把東華的朝廷滲得這麼深,早就打過來了。
“大部分人應該是沒有直接牽涉進去。”李暄緩和了一下口氣才緩緩地道,“雖然他們不知道祁展天如此膽大,竟然勾結西秦,但收賄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大開方便之門卻是事實。”
“那是皇帝陛下的事吧?”秦綰只是震驚了一下,也就丟開了。
“嗯。”李暄應了一聲,卻將新抄好的名單一團,封進蠟丸里。
“這個給太子?”秦綰眼睛一亮。
“去。”李暄隨手將蠟丸丟了出去,吩咐道,“送去給南宮廉,別忘了先放到死人胃里去養一養。”
大堂中黑影閃過,一個明顯是暗衛的人抄住蠟丸,又不見了蹤影。
秦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了,吃飯。”李暄一拍手,隨即便有侍衛上來收拾了桌子,擺好熱騰騰的酒菜。
五菜一湯,兩個人吃已經很盛,而且看菜品,顯然不是客棧的廚子能做得出來的。
“王爺出門辦事還帶著廚子?”秦綰嘗了一口水煮白菜,很肯定地說道。
最簡單的菜才最顯功力,除了廚,也沒幾個廚子能把水煮白菜做出這個味道來了。
“本來就是來散心的,帶廚子怎麼了。”李暄稍稍挽起袖,拿起長筷子給夾了菜,作自然流暢,“還有,你可以我的名字。”
“……”秦綰微微一怔,有些后知后覺地想起來,這次重逢后,好像李暄并未對用“本王”的自稱,原本還以為是出門在外的關系,原來,他是想從現在開始經營他們的關系嗎?想了想,又笑了起來,“你這是什麼刺激了?”
明明,在出京之前,李暄還沒這麼急切地想要拉近距離的,總不會是在走后突然發現自己上得不可自拔了吧。原本就算在京城的時候,也難得見一次面的。
“有人向秦侯爺提親了。”李暄道。
“提親?我?”秦綰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詫道。
“嗯。”李暄應道。
“哪家的?”秦綰不了角,沒想到還真有人想要娶這個瘋啊。雖說自己的份地位能給家族帶來好,可沒清秦建云的態度之前,那些自忖家世高攀不上安國侯府的人家,誰也不敢第一個上門來提親。萬一秦侯爺大怒,嫌棄他們糟踐自己兒,豈不是親沒結反而結仇?
“肅郡王。”李暄吐出一個人名。
“誰?”秦綰茫然。
郡王?東華的郡王不多,也不算太,至剛剛數過幾個皇子和皇叔,都沒有用肅字做封號的。總不會是千里迢迢從外地趕過來提親的皇室宗親吧?
所以說,這個肅郡王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李暄看的表就知道不記得,嘆了口氣,提醒道:“皇長子生前封肅郡王,戰死后又追封誠肅親王。”
“是……誠肅親王的世子?”秦綰半晌才想起來。
實在是因為,那位郡王在京城實在是太低調了,一個不留神,就讓人把他給忘記了。
皇長子戰死時,并沒有留下任何子嗣,連個兒都沒有,還是在葬禮上,一個侍妾當堂昏倒才被查出有孕,也算那個侍妾爭氣,掙命般生下了一個兒子后崩而亡,終于給皇長子留了個后。
原本庶出的兒子繼承不了王位,但皇帝念在長子英勇殉國,只留下這點脈的份上,將這個腹子記在了王妃名下,封了世子,等年后繼承肅郡王的王爵。
“今年,肅郡王李君息十六歲,年了。”李暄道。
“我比他還大不,他為陛下的皇長孫,什麼樣的人求不到,要娶我這個毀了名聲的瘋。”秦綰很無語。
“皇長孫?”李暄一聲冷笑,“就算是個妾生的,可畢竟記了王妃名下,玉牒上他就是嫡出,王妃也確實待他如同親生。別忘了,陛下可是最看重嫡庶的。”
秦綰皺了皺眉,立刻明白了他的潛臺詞。
當今的皇子全部都是庶出,皇后并沒有想把哪位皇子記在自己名下,這樣一算,這個嫡出的皇長孫,在大義上倒比皇子還有資格繼承帝位?畢竟當年的誠肅親王多次監國,若是沒有殉國,戰爭一結束,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甚至皇帝連冊立太子的詔書金冊都擬好,宗正也記錄了,就差一步公告天下。
不過,這麼有威脅的人,當初怎麼會就忽略了呢?
秦綰仔細想著前幾年在李鈺邊幫他出謀劃策時的事,好像……真沒注意過這位皇長孫。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太早面會引起叔叔們的忌憚,所以一直在皇莊里養病,直到今年要繼承爵位,不得不回到京城。”李暄道。
“什麼病?”秦綰隨口問道。對于有野心的人來說,養病其實算不上什麼好的借口,一個病弱的皇子會讓大臣沒有信心。
“先天不足,他親娘生他時是早產。”李暄回答,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不過說是這十幾年已經調養好了。”
“這人不簡單。”秦綰道。
“確實。”李暄點頭同意。
“那麼……這麼一個不簡單的郡王,要娶我做什麼?”秦綰不解道,“我帶給不了他什麼幫助,他應該明白,就算娶了我,安國侯府的勢力也不會偏向他,畢竟我還有個要做端王妃的妹妹,相比較起來,自然是太子和端王更讓我父親放心。”
“他沒有什麼太好的選擇,比較起來,你算是不錯的人選了。”李暄道。
秦綰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這麼尷尬的份,有點兒見識的高門大戶都不會愿意把兒嫁過去蹚渾水,倒是秦綰,因為名聲的拖累同樣挑不到什麼好人家,他好歹還是位郡王,秦建云說不得就會同意。至于最后安國侯府偏幫哪邊,就看他和秦綰有多能力了。
“何況,就算太子登基,秦侯的兒也頂多是個親王妃,皇親國戚沒他多大的干系。”李暄又加了一句,“如果肅郡王事,對秦侯來說,他的兒是皇后,他是國丈,哪個好更大,顯而易見。”
“雖然說富貴險中求,但我那個父親并不是有那種勇氣魄力去賭的格,他一向喜歡穩妥。”秦綰搖頭,“何況,張氏雖然影響不了父親的決定,卻能拖后——寧可要一個親王妃的兒,也不會讓我當皇后的。我再風,哪比得上自己兒風?恐怕還要擔心我得勢了之后跟算總賬呢。”
“你說得不錯。”李暄輕笑道,“聽說張氏提議讓秦珠訂下這樁婚事,被秦侯爺罵了一頓。”
“婦人而已。”秦綰不以為然。張氏以為秦建云為什麼拒絕肅郡王?不是方人選不對,而是男方人選不對,換秦珠有什麼用?
“說得好像你不是婦人似的。”李暄哂笑。
“我當然不是婦人。”秦綰一臉的正,“人家明明還是個!”
“要是肅郡王有那個能耐,讓秦侯爺看見在他上下注的贏面,未嘗沒有可能。”李暄說著,頓了頓才接下去,“何況,世家傳統,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里。就算看起來太子繼位的可能更大,但像秦侯爺這樣……明的人,未必不會暗中給肅郡王一些支持,結個善緣。”
“你可以直接說他老謀深算。”秦綰笑。
“好吧,是事實。”李暄道。
“所以,你吃醋了?”想清楚了,秦綰倒是笑了起來。
“不是一直在吃嗎?”李暄面不改地指指桌上的一盤醋泡海蜇。
“是你說的,說點甜言語哄哄王妃有什麼關系。”秦綰不滿地瞪他。
“好吧,說實話,我吃醋了。”李暄認真道。
于是,秦綰一下子臉紅了。
“那個什麼……”秦綰干咳了兩聲,瞟開了眼神,“提親的事,我爹怎麼說?”
“你說的,秦侯爺這麼求穩妥的人,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主去踩這個坑的。”李暄搖頭道。
所謂萬不得已,比如肅郡王有本事說皇帝賜婚之類的。既事實,秦建云才會不得不考慮這件事能給他帶來什麼利益。
秦綰了然。秦建云有今天的地位,深得皇帝信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是堅定的皇帝一黨,跟端王結親已經算給自己留后路了,那還算在皇帝的容忍范圍之,但若是再招惹一個皇長孫,皇帝怕也容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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