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愈濃,伶玉這些日子跑前,其一就是因為皇上近日好似政務很忙,即便閑下來也是去云煙樓或是流云宮。加之黑貓的事,更沒心思跑。
后宮尚無靜,伶玉終坐不住去了一趟昭宮。
陳昭儀正逗弄著懷中的小公主,倒不意外會來。
小公主滿月不久,較剛出生時長開了些,生得圓頭圓腦,頗為討喜。
“妹妹來得巧了,本宮剛得了餞,快來嘗嘗。”
宮人置了凳,伶玉款款坐下,“姐姐倒是知道我饞,來這吃餞的。”
陳昭儀掩一笑,“你是跟應人待得久了,與子愈發得像。”
娘把小公主抱了下去,宮人也退出殿外,伶玉方站起,眼里斂了笑意,“伶玉想求姐姐一事。”
陳昭儀眼眸一,徐徐婉笑,臂拉住的手,“我也有事與你說。”
伶玉目掠過兩人相握的手,似是料到什麼,稍抿了下,“姐姐請講。”
“我初初見你時就知你與后宮的嬪妃不同。”陳昭儀忽說出這句話,伶玉心有詫異,倏然怔住神,不明白這句話是何意。
“我雖不了解你與惠修容之間的事,但皇上寵你,我料想,有朝一日你必然會擺束縛,一躍高位。”
陳昭儀緩緩而道,語氣篤然,似是料定了伶玉不會拘于如今的位分。
所想這些并非全靠伶玉聰慧,而是圣心。伶玉有的圣心后宮自始至終從未有嬪妃得到過。
這番猜想在安修儀一事后陳昭儀越發確信。皇上對伶玉遠遠不止是信任,而是偏寵。
“你可是要說流云宮的事?”陳昭儀問道。
伶玉無聲點頭。
陳昭儀輕輕一笑,“你且安心,無論如何,皇上注定會偏向你這一頭。縱然吃苦,也是在一時。”
這句話讓伶玉瞬間醍醐灌頂,陳昭儀是在提點,有皇上在,只要沒做過,只要有圣心,萬事都有皇上為善后。
得了圣心于而言不知是好是壞,但總歸目前沒有壞。
……
這日殿議事多時,伶玉回宮換了一緋織錦宮,提著食盒規規矩矩等在外面。
不過片刻,朝臣陸續而出,伶玉整理妝容時余看見最后出來的上行,作一頓,仿若什麼都沒發生般屈膝福。上行苦一笑,僅看了一眼疾步出殿。
伶玉松口氣,心中暗道日后再來必要打聽好里面哪位朝臣在殿里。
殿熏香裊裊,伶玉推門而,一如往日地屈膝福禮。
半晌,未聽到男人回應,伶玉下發酸,察覺不對,暗暗咬抬了抬眼,小聲試探,“皇上?”
李玄翊眸不清,“過來。”
伶玉不明話中意味,低著眉眼聽話地走過去,屈下依在男人膝邊,不解道:“可是嬪妾做了什麼惹得皇上不悅了?”
男人手掌住伶玉的后頸,慢慢掰過的下頜,指腹在那株上,言語不明,“宮的位分是低了些。”
伶玉眼睫輕兩下,訥訥道:“皇上?”
李玄翊已松了手,“來這何事?”話題轉得太快,伶玉一時不清君王的心思,略想了會兒,將食盒拿過來,討好地彎起眼,“嬪妾做了些糕點,想給皇上嘗嘗。”
眼眸明飛揚,如噙薄霧,任誰見之不心神漾,沉溺其中。
然,帝王并非尋常男子,李玄翊斜睨著,冷嗤了聲。
伶玉似是并未聽見這聲嗤笑,自顧打開食盒,夾起一塊糕點來,雪白的手心接住多余的殘渣,另一手微微舉高,把糕點遞到男人邊,“皇上快嘗嘗。”
聲音,刻意低的聲音像到了骨子里。
李玄翊就著的手吃完一整塊糕點,伶玉眼地著他,像是要得夸獎的孩子。李玄翊不咸不淡地睇著,“膳房你倒是用得順手。”
糕點自然不是伶玉做的,廚藝僅限于湯湯水水,加之近日犯懶,也沒心思親自下廚。
“皇上要是喜歡嬪妾親自做的,下回嬪妾就做好了拿過來。”
李玄翊不予理會這人的得寸進尺,指骨點了兩下桌案,“可有何想要的?”
伶玉細眉微蹙了起來,愈發覺得今日的君王有些不對,咬咬,輕聲,“嬪妾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給嗎?”
李玄翊斜睨,伶玉立即收住聲,蹭到男人懷中,“嬪妾只要皇上能多疼疼嬪妾就夠了,其他什麼都不要。”
討巧的話總是中聽,更何況人似玉,刻意討好的話更像能掐出水。
李玄翊眸深上幾許,他俯下含住那株的瓣。
這夜所有,盡數超乎了伶玉的想象,自侍君以來,就知皇上是極為喜這副.子的,每一日不是筋疲力竭。今日卻不同,男人似是照顧,格外溫。
像漂浮在波浪中的小舟,搖搖,又似墜到綿的云端里。
但好景不長,很快又卷到一陣狂風暴雨中,呼吸著,愈發得急促,手臂到帷幔之外,又男人的手掌抓了回來。
翌日,帝王早朝,伶玉耷拉著一雙眼,拖著酸的雙服侍皇上更盥洗。
李玄翊看著眼下的小手將他的扣扣錯了兩顆。
一旁服侍的福如海都看不下去,幾要親自過來,又皇上懾人的目下了回去。
他心底幽幽嘆,皇上待宸常在是愈發縱容了,怕是宸常在想要天上的月亮,皇上都能不聲地送到人手里。
伶玉送走君王,也沒挪窩,回乾坤宮寢殿倒頭就睡了過去。
醒時幾近晌午,伶玉僅著著中迷迷糊糊就出了寢殿,眼剛要說話,抬眸就看見了殿站著的男人。
伶玉一瞬清醒,眼眸冷下去,雙手捂住中腳步匆匆往寢殿趕。
“玉兒!”高洹不可思議地瞪大眼,闊步三兩下攔住伶玉的退路,他一手鉗著伶玉的肩,眼中難以置信,聲音似有哽咽之,“玉兒,是你嗎?”
“公子認錯人了。”伶玉眼神冷漠,如同看陌生人般一字一句地陳述道:“公子既在乾坤宮想必是朝堂大臣,本宮是皇上親封的嬪妃,公子不想招惹是非,讓皇上怒,公子自重。”
“嬪妃?”高洹依舊不敢相信,“你是玉兒,我不會認錯,你就是我的玉兒!”
伶玉徹底失去了耐,眼神冰冷,不帶一分一毫的,“公子若再繼續糾纏不休,大約是不想要這條命了。”
高洹怔然出神,待看見伶玉脖頸的紅痕時,眼愈發怔恍,像是有一把刀深深刺進了眼里。
殿外傳進一陣靜,門推開,跟著進來一人,那人看清殿里形時嚇得差點拿不住手里的羹湯。
“世子爺您這是在做什麼!”福如海哎呦兩聲,忙上前把兩人分開,“這是常在主子,您怕是晨間還不清醒,才做了這等糊涂事!”
伶玉垂下眼,退到一旁,安靜得像不存在一樣。福如海心里懊惱怎麼就讓他給撞見了,這不必想就知是定國公世子見起意,冒犯了常在主子,萬一常在主子委屈了到皇上那吹吹枕頭風,那世子爺這條小命是不用要了。
念在定國公待他有過恩的份上,福如海自是不想事變他想的那樣。
“世子爺,皇上還有些時候來,奴才遣人帶您去花園坐坐吧。”他說著,也不等人同意,招來兩個小太監就把高洹拉了出去。
福如海殿愿就是為著皇上心里記掛宸常在,讓他來看看送送羹湯,哪料到出這檔子事。
他臉上賠笑,“常在主子,世子爺腦子糊涂,一時冒犯主子,這事奴才自會去稟明皇上,免讓主子白了委屈。”
伶玉臉發白,遲遲抬眼,眸中如水波,“公公要跟皇上如何說?”
“是要說我別的男子占了便宜嗎?”
“奴才不敢。”福如海立即躬。
伶玉幾次咬住,許久,雙膝彎下來跪到地上,“求公公瞞下這事。”
“若皇上得知了,惹圣怒的人不只是定國公世子,福公公也不開干系。”
福如海面上略做為難,心里卻知這是最好的法子,亦是他心中所想。
伶玉后午離了乾坤宮,并不擔心高洹的事,因為清楚,高洹惜命,沒人比他算計得明白。
實則高洹正如伶玉所想。
與喬家那樁婚事倒底是沒斷了,高洹在院里養了一房妾室,對那妾室更是寵,幾乎夜夜回府都宿在妾室的屋里。
這日出宮,高洹回書房將喻兒了進來。
喻兒頗得寵幸,姿容愈發明艷出宮,低眉時與伶玉有七分的相像。
高洹飲醉了酒,兩人赤臥在一,他垂下眼癡癡地著懷中的人,想起
今日宮中那番形,驀地起下來。
那子必是玉兒,是他的玉兒!即便眼中是對他從未有過的絕冷漠,他也不會認錯。
可怎麼跑到了宮里,還做了皇上的寵妃。
高洹愈想,心中的郁氣越無發泄。
是玉兒,可他什麼都做不了。若是尋常的凡夫俗子也罷,可那人是皇上,是九五至尊的帝王。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心的子落在他人床榻。
……
幾日的風平浪靜,眾人原以為黑貓之事已經過去,卻不料想才是剛剛開始。
欽天監測星象幾日有了結果,天煞星坐中,正接近乾坤宮方位。而乾坤宮近只有長信宮一宮殿居著兩位嬪妃。
宸常在和應人。
黑貓之事愈演愈烈,伶玉是天煞星招來黑貓一說不脛而走。朝堂上大臣為此連番呈上奏折,直言要死宸常在伶玉。
伶玉聞訊不擰了細眉,“皇上如何說?”
凝枝面容焦急,繼續道:“皇上自是沒常在死主子,奴婢聽說下了早朝,皇上將幾個大臣都去了乾坤宮,現下還沒出來。”
“主子,這事如何是好,皇上萬一真的狠下心……”
咬住,急得快哭出來。
先帝在時最信欽天監災禍之說,不論后宮嬪妃多麼得寵,一旦及天子,必是不留命。
是怕,怕主子真的要遭及這無稽之談的橫禍。
伶玉斂下眼,將手中香囊的針線挑開,繡完剩下的金龍爪。
皇上不會殺,但為了給一個代,不論是否有罪,都要背上這個罪名。
原來,背后之人打的是這個算盤。
伶玉雙抿,現在有圣寵,有皇恩,不論那人如何做想,想扳倒,還沒那麼容易。
快至晌午,乾坤宮的朝臣散去了,龍椅上男人提筆落書,目凜冽森寒。
殿外的午膳送來幾回,福如海多次要開口,都被下了回去。
眼瞧著日頭近中,福如海拖不下去,著頭皮上前道:“皇上,該用午膳了。”
聞聲,李玄翊撂了筆,靠到椅背上抬手了太,“倚梅苑有靜麼?”
有靜?要什麼靜?福如海心里納悶,宸常在是災煞的事幾日前就有了苗頭,皇上一直著消息才沒傳出去,今日朝堂再次提起,皇上沉默許久給了答復,沒人比福如海更清楚,皇上現在正火大著,惹不得。
“回皇上,奴才聽說倚梅苑跟務府要了針線,常在主子近半日沒出過宮。”
宸常在如今得寵,福如海也是個人,自然挑好話說。
李玄翊睨他一眼,“要了針線?”
福如海答,“像是在做男子的香囊。”
帝王極為迫的視線下,福如海頭快低到地里,他所言不假,宸常在確實一日沒出宮,即便皇上去查也不過這些。
“去倚梅苑。”
李玄翊拂袖起,福如海忙不迭退出去遣人擺駕。
九月快過,天氣涼意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