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娘雖在狄家待著，離家且說得有兩條街，只在門口站了會兒便回來說得繪聲繪，“我倒要看他死了能不能多燒兩顆舍利子出來，哼！”

　張知魚走前便給狄二老爺留了話兒，讓昭回來后去找說說話，怕昭給老爺嘔出心病。

　第二天一大早昭就樂顛顛地坐了馬車跑過來，坐在地上跟慈姑和魚姐兒說話：“我娘和我爹要和離了。”

　張知魚他的小臉兒問：“那你怎麼辦？”

　昭笑：“我舅舅說讓我分家跟我娘過。”

　顧慈問：“你爹能干？”

　昭自豪：“我舅舅說了，他不給我分我們狄家就告死他，他們要用巫蠱之害我和娘！”

　夏姐羨慕地看一眼他落在臺階上的屁，姿勢古怪地站著道：“這麼說我們不用給你爹套麻袋，為你報仇了。”

　昭笑道：“我娘說讓我帶走他的命子才報仇。”家的兩間藥材園子如今都歸了他，以后明想要藥材都得認弟做爹，這才剜心吶。

　離婚帶孩分產走，張知魚忍不住贊：“狄夫人實在中豪杰。”

　保和丸引出大孝子

　狄夫人沒多久還來找過幾個孩子一回，想把鄉里的花田接過去，以前家的賬本好些都是在算，如今和離出來怎麼也得繼續找個事兒做，今天紫茉莉做的膏在外頭又賣了一回，幾個小的念書的得念書，學醫的得學醫，李三郎得跑貨，田中連個管事兒的也無。

　張知魚忙起來已經有些時候沒注意外頭的事了，詫異道：“那花如今還開得不多，怎麼就勞狄嬸嬸來了。”

　狄夫人笑：“就是又又安全，才人稀罕。”

　幾人嘀咕一回，還跟簽了契，以后賣出來的讓狄夫人取走一，狄夫人人逢喜事神爽，抬腳回家開始看那幾畝田的營生。

　轉眼就了冬，天寒地凍的時候，顧慈便在家收拾去縣學的書，也就是城南但城東的距離，除了牛哥兒和大桃基礎弱被先生勒令宿在書院，顧慈他們都是走讀生。

　阮氏在家看著兒子瘦瘦的一把骨頭，穿再多手上都沒一熱氣，心中焦慮難安，就怕兒子隨時一命嗚呼。

　顧慈又是個素來不喊疼的人，等他真喊疼，那就晚了。

　張知魚和保和堂的幾位大夫都守在顧慈床邊把脈，他能挨到今冬，是保和堂所有大夫齊心協力的結果，他的藥方大家已經調無可調，這樣也只是將他養得能氣走路，做些普通孩子能做的小事而已，如果要去縣學念書，那一定會前功盡棄。

　張知魚問顧慈：“你很想去縣學念書嗎？”

　“娘還沒把爹的事告訴我。”顧慈垂下眼小聲道：“如果有一天我知道家里得罪了人，但是只能看著娘跟爹一樣死了，那我真是枉為人子。”

　張知魚想起顧家庫房里的大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趙聰看著顧慈，轉轉眼珠道：“我回家把保和丸的藥方出來。”

　顧慈笑道：“你了方子，還不得把你爹嘔死了。”

　再說要朋友拷問自己的良心去做事，說明這件事本來就不對，他不想趙聰因為自己做錯誤的事，便哼哼道：“就是你了來。我也不要小魚看，直接兩把撕了！”

　趙聰不樂：“好心當驢肝肺，那你等死吧！”

　昭在旁邊聽得若有所思，道：“這個保和丸這麼重要？”

　張知魚道：“顧慈吃了這個之前都健步如飛，若不是為鹽工的事耗費了心神，還不至于天一冷連門都不能出。”

　昭面古怪道：“我家有啊！我爹見天捧著讓我哥看看能不能悟出點什麼。”

　小時候他還當是武林籍，了包蒙汗藥一氣倒進酒壺，他爹跟他哥都睡得跟死了樣。

　他還是等看完了籍才喊的娘，挨得一頓好打。這頓打讓他記憶深刻，便也沒忘了里頭的容，就薄薄的一張紙，還只有一半兒，轉頭他就能背下來。

　張知魚看著他寫在紙上的字也神復雜道：“難怪趙掌柜看方子看那麼，原來他只有一半兒。”

　還有一半給家走了，古代寫字都是豎著寫的，比如三錢人參，三錢兩個字在上頭，這麼豎著排下來。

　想必趙太醫也有些強迫癥在上，因為藥方只有掌大，他寫方子喜歡將藥材并排，看著便清爽許多。老爺想是著張方子時來了人，撕下的一半兒只有藥材，但是沒有劑量，趙掌柜那半截里就只有劑量而沒有藥材。

　但趙家抓過不次藥，怎麼也朦朧記得寫藥材，所以，顧慈看著自己的保和丸道：“我的丸子都是趙掌柜在家神農嘗百草試出來的。”藥效就是猜準了跟猜不準的區別。

　老爺雖然有藥方，但他沒有學習趙家代代相傳的加寶字，所以他認不全藥材，也就沒有做出來。

　昭笑：“那倒不是，我爹和我哥以前搗鼓出一個保丸的東西給我吃，那味道聞著苦，我就沒吃，我爹就我哥吃了，幸好我沒吃！你們不知道，我哥，哦，不，明一吃下去就燒炸了腸子，連著竄了半月的稀，最后還是當痢疾才治好的。”

　從此他們家就沒在外頭賣過丸子了，但他家還是經常制的，買了一溜兒小鼠，喂一只死一只，好長一段時間，昭都以為自家是貓變的。

　還經常半夜站在院子里吸收日月華：“可惜沒什麼用，總不見現原形。”昭面上浮現出一淡淡的傷。

　張知魚瞪他：“我們找了這麼久，你怎麼不說？”

　昭嘀咕：“你們也沒跟我說過要，我怎麼給。”而且之前他們家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就是有他也不能拿出來。

　張知魚看著方子，心說趙掌柜你騙我騙得好苦！

　不過保和堂的箱底的藥原來是個半品，顯然對趙家也是個大雷，出來地位立刻就能在南水縣杏林界降一截。

　大家對視一眼，都將目放在了趙聰上。

　趙聰盯著這張紙心頭一片火熱，腦子嗡嗡作響，忍不住出一個幸福的笑容。

　瘟豬兒也有瘟豬兒的自尊，他的自尊就是決不允許縣學里頭只有他瘟，誠然慈姑比他在念書上有天份，但這孩子不是一天也沒去過學堂麼，說不得只是他太笨了顯得慈姑聰明而已。

　之前昭還被關著，他擔心只有自己能去，真是人都嚇瘦了幾斤，如今昭被救了，顧慈也有救了。

　等到了縣學，他是大瘟昭是二瘟慈姑是小瘟，可不就有了伴兒！三人眾，到時候吵起來，他們也能造此起彼伏人多勢眾的大場面。

　想到這里，趙聰抱著紙口水都要笑出來了。

　剩下三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句話——趙聰不學醫，但還是很關心保和堂的嘛！

　“得好！”趙聰眼睛亮晶晶地將方子往口一揣，驚喜道：“我們用這半張去換我爹的另外半張，這不就有一整章能給你研究救慈姑了。”

　幾人看著他為趙掌柜一大悲，齊聲道：“好一個大孝子！”

　趙聰拍拍昭的肩膀，虛假意地關心：“你爹和你哥是不起就為著這個看你不順眼的？”

　昭皺眉想想道：“應該不是，我娘說他們就是害了狗瘟。”

　看了保和丸方子的事，他娘都不讓他對外說，他爹和他哥當時睡得天昏地暗，等第三天才著懶腰醒了，從此便把該黃酒視若珍寶，直呼大夢三千深酒。

　他怕東窗事發，回回他哥和他爹鬼鬼祟祟地湊一塊兒喝酒，他都是掐著點往里道蒙汗藥的。

　張知魚悚然一驚，想起閔大夫還順了兩瓶家的黃酒，拔就要往外跑。

　昭拉住沒心沒肺地笑：“不妨事，我怕給人聞出來，那都是給我爹和我哥倒的新鮮藥，泡久了我怕餿了出事。”

　“這麼說你也有孝心的。”張知魚立刻夸他。

　昭撇道：“老黃歷了，要知道他們會關我，還不如撒把耗子藥去。”虧他回回都掐著量放，只讓他們睡一日。

　不過老爺和大郎似乎并不滿意，總覺得酒味兒越來越淡，如今已經不怎麼喝了，但招待貴客還是會拿出來，昭沒那個膽子放，貴客每回都神智清醒地離開，還對外說家父子十個半杯倒的貨。

　老爺和大郎笑得更開，心下更篤定這是酒蟲認了主，專醉他們爺倆。

　張知魚咂嘆：“難怪你哥和你爹懷疑你要謀權篡位。”看給人忽悠得，琢磨著老爺的迷信種子說不得就是昭親自給種下的。

　趙聰拿著藥方子就要回去威脅他爹，張知魚怕挨打是不肯去的，便給他出主意：“這方子你留一半下來，你爹要打你，你就說讓他這輩子也見不著另一半！”

　趙聰嘿嘿一笑道：“沒問題，你們等我的好消息。”說完便跳上馬車，讓長喜帶著自個兒回了保和堂，一進后院就綻出一個笑容，燦若春花地看著他爹心說——爹，兒子來看你啦！

　金蛋孵出來的慈姑

　保和堂這幾日正熱鬧得，現在淑娘還在家靜養。除了高大夫和閔大夫，其他人都無緣一見，但這事兒在鋪子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大家正眾星拱月般將張阿公圍在中間，一起盯著桌上的紙發呆，趙聰心頭狂跳，還以為老爺這般不抵事，吃了頓家飯就將事兒抖出來了，便鉆到里邊看。

　就見張阿公指著太白星，凝重地問：“這顆是嗎？”

　秦大夫搖搖頭，嘀咕道：“不太像，沒說太白星下凡大夫的。”

　“有道理。”眾大夫沉，又畫了只牛說：“這個肯定是了。”

　張阿公險些跳起來：“我家也就我不的兒子力氣跟牛有一比，我孫兒可不是這等蠢！”

　藍大夫立即安：“想是說的老子，太上老君不是他的化麼，魚姐兒說不得就是爐邊子。”

　該大夫立即贊：“知我者藍大夫也。”

　張阿公看著這張保和堂星宿圖，困道：“怎不畫個鼎，這也比牛容易猜不是。”

　該大夫撓頭：“我是想畫老子，但怕你們說我太張狂。”

　趙掌柜看這群活寶一眼，扭頭想著閔大夫問剖腹產的事，不想轉頭就對上兒子一張丑臉，愣不妨被這一嚇，驚得跳了起來。

　探頭便朝窗外看太，心說今兒也沒打西邊出來，打著鼓問：“你又在外頭惹了什麼事，又來找你老子屁。”

　眾大夫也驚的不輕，捂著口氣。

　閔大夫這幾日驚吃多了，慈地笑：“孩子這是孝順了，知道自個兒來保和堂學習了，你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趙掌柜狐疑地看著兒子，不知怎麼，眼皮忽然跳起來，忙扯了點紅紙在眼睛上，嘀咕道：“就是你有事兒，我也給你沒了！”

　趙聰拉著爹往外走，背著人出懷里一團紙，雄赳赳地問爹：“你猜這個是什麼？”

　“這皺的一團還能有什麼，該不會裝的炮來炸你老子吧？”趙掌柜看著他燦爛的笑容，真有些頭皮發麻。

　“這是咱們家的大好事。”趙聰不滿地看爹，將紙展平給他看了眼。

　趙掌柜看著上頭的字，肚子有些發了，尖聲道：“你從哪來的？小兔崽子，你這是對祖宗的大不敬，你還把它得跟你的臉一般！”

　“準是三代沖天炮。”張阿公須思索片刻，一口斷定：“這事兒我有經驗，一代地上跑，二代天上飛，三代不的狗最烈。”

　一眾豎了耳朵的大夫心說這得多疼，頓時沖出來扶住趙掌柜：“這孩子真放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