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毓氣急敗壞地從府裡出來,甚至都不去問一聲永寧公主是否一起回去。等李未央親自送永寧公主出府,已經瞧不見燕王的人影了。永寧公主自嘲地笑了笑,道:“我這一回豁出去幫你,可不要讓我失。”
李未央笑了笑,道:“公主,我什麼時候讓你失過呢?”
永寧公主盯著,略略松了口氣,隨後若有所思道:“今天你走的這一步棋,實在是太冒險了。”
李未央的笑容很平常,當然知道冒險,但在越西,元毓,或是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暴的份。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法子替自己掩飾,就實在是太難了。凡事主出擊、化被為主,這才是自保之道。當然,這樣做的確是解除了被人認出來的後患,同樣也會帶來一些後癥,比如現在裴皇後必定知道了一切,已經盯上了自己。但,那又如何?只有站穩了腳跟,才能談得上報仇雪恨,不可能一輩子躲著不見人,必須要讓郭家所有人接納,才能走下一步棋。
永寧公主上了馬車,還不忘記叮囑道:“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李未央失笑,道:“當然不會。只是你要全部按照我說的去做。”
永寧的臉上浮現出一古怪的笑容:“這是自然的。”隨後,吩咐車夫快馬加鞭地趕回燕王府。
送走了永寧公主,李未央正要回到宴會上去,卻瞧見郭澄倚在大門邊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李未央微微一笑:“三哥不去招呼客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呢?”
他只是淡笑看著,這個妹妹,上的實在是太多了。先是與永寧公主悉,後來被元毓指證,現在居然為大曆太後的義,李丞相的養,這樣的份實在是讓人太震驚了。原本他覺得,不過是被父親找過來討好母親的尋常子,可看來,是他錯了。不他錯了,連父親都錯了。他找來的這個,進郭家的目的,必定不單純。
此刻,的眼睛很深,不見底,仿佛是漆黑一片的夜晚,那一瞬間的沉鬱,幾乎讓人窒息。他忍不住會想,這個,為什麼會來到越西呢?
明明已經有了大曆郡主的份,卻拋棄一切來到這裡,不如此,今年已經滿了十八歲……越西和大曆的風俗不同,越西的貴族子都很貴,門第越是高貴的,越是挑剔,到了這個年紀通常才開始尋覓如意郎君,這並不奇怪。可據他所知,在大曆,子十五歲就開始尋找親事了,只有過於貧窮出不起嫁妝或者因為有各種疾的姑娘才到了十八歲還不出嫁,那麼,眼前這個孩子到底屬於哪一種呢?
他這樣盯著,卻並不驚慌,在下,的,明的宛如白玉。這個,是個人,卻並非那種傾城絕,可當靜靜注視著你的時候,你卻會有一種很微妙的覺。
看到,郭澄便想到了家中的其他孩兒,比如二姑母家的兩個表妹。郭真從小到陳留公主嚴苛的訓練,所以也這樣對待兩個孩,替他們請來了管教最嚴格的宮中嬤嬤,從兩個表妹很小開始訓練他們,要求笑不齒、行不足,所以,盡管韓琳婉,韓琴活潑,但兩個人在多年的訓練之下,儀態已經十分標準。至從前郭澄是這樣認為的,可走在他邊的李未央,緩步而行,擺不見毫飄,他不得不相信在宴會上永寧公主所說的那些話,這位妹妹,的的確確是在最嚴苛的貴族之家養出來的兒。不,恐怕不止如此,的舉手投足間無不彰顯出尊貴與教養,還帶著一種天生的貴族儀態,比自己的兩個表妹還要完。
“你真的是安平郡主?”郭澄不由自主地這樣問道。
李未央側頭,臉上頓時出笑容,這一笑,卻像是,頓時映亮了的面孔:“今日永寧公主不是說的很明白了嗎?三哥沒有聽見?”
郭澄深深地歎了口氣,道:“是啊,我是聽見了,只是我覺得難以置信。原本就是高貴顯赫的家庭出,為什麼要放棄一切離開大曆呢?這其中定然有什麼原因。”
李未央止住了腳步,口氣很尋常:“三哥,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所以你會避開人來問我這個問題。你說得對,離開大曆,我就沒有了安平郡主的份,放棄了李家的榮華富貴,可是李家,已經沒有我的容之了。”
郭澄驚訝地看著,不理解這樣說的緣由。什麼沒有的容之了?
李未央並不避諱他的目:“有的事永寧公主不會說,也不敢說,我在李家,原本就是不歡迎的人。因為生在二月,我一直被父親厭惡,因為是庶出,所以我被嫡出的姐姐和大夫人排斥。因為我不聽話,不肯去做李家的墊腳石,更加不肯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被人利用,所以們與我為難。”
“就是因為這樣,你到了越西嗎?”郭澄這麼猜測。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道:“不,如今大夫人和我的嫡出姐姐……所有跟我作對的人,都已經死了。”這種事,只要稍加查探,就能找出**。
郭澄驚訝地看著李未央,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所有跟作對的人都已經死了,因為嗎?是在變相的告知他,並不是什麼心慈手的人?難道不知道,這樣說會讓人覺得很可怕嗎?萬一他起了防備之心,或者是想方設法把趕出郭家呢,就沒有考慮到這樣的後果嗎……
李未央並不在意他怎麼想,只是陳述事實:“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我不會姑息養,所以,他們會落到如今的下場,無一不是他們自己咎由自取,與人無尤。但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我的行為在大家看來是刻薄寡恩、不夠寬容,所以我既不被李家所接,也不被其他的豪門大族歡迎,這也是我今天會站在這裡的最大原因。”
郭澄失笑,道:“這就算解釋了嗎?”
李未央點頭,道:“我已經給了你合理的解釋,至於你信不信,就不是我要思考的問題了。”
郭澄邊閃過笑意,但上仍是道:“我喜歡誠實的人,若是今天你選擇欺騙我,說什麼來尋親的鬼話,明天我就會想法子把你趕出去了,因為我不會容許任何危害我娘的人存在。但你這樣實話實說,我也可以把話說清楚——只要你的目的對郭家沒有危害,我會認下你這個妹妹。”
李未央只是微笑,眼睛眨了眨,道:“你認或者不認,對我沒有影響,我也不在意,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趕走我試試看——”
郭澄有一瞬間啞然,這個丫頭真是狡猾,分明是看準了他的外強中幹,母親對全心全意的維護,若是自己要趕走,只怕要被母親活生生剝下一層皮來。這分明是有恃無恐嘛!豈止是聰明,簡直是狡猾多端!他剛要開口,卻看見郭夫人急匆匆趕來,一把抓住李未央的手,道:“嘉兒,你跑到哪裡去了,娘到找你。”
看,他明明就站在旁邊啊,他娘居然視而不見,他簡直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外頭撿來的,不,不是他,大概他的其他四個兄弟也是娘撿來的,所以他娘心裡頭永遠就只有小妹,完全當他是明的——這一明就是二十年啊,郭澄搖了搖頭,長歎了一聲。
果然,郭夫人像是本看不見他一樣,只顧著對李未央說話道:“剛才宴會上人一多,娘就忘了告訴你,我昨天讓府裡頭的人新招了一些丫頭,其中有些機靈又聰明——”
“娘,妹妹那個院子裡的丫頭是伺候吃飯的就有七八個了,連帶著那些端茶倒水的已經二十多人,院子也沒那麼大,再多就要堆到屋頂上了。”郭澄心裡很酸,也很酸,語氣更是酸溜溜的。
郭夫人一愣,這才注意到了他,口中嫌棄道:“你怎麼站在這裡,還不去招呼客人?!”
郭澄看著自家母親,賠笑道:“娘,我這不是和妹妹在談心嗎?”
郭夫人如同揮蒼蠅一樣地趕他,道:“好了好了,客人們都要出發回去了,你去送送他們。我和你妹妹還要去參詳一下院子裡的丫頭。”
李未央連忙道:“娘,荷葉和蓮藕就很好,不用加人了。”
郭夫人卻搖頭道:“什麼很好,那兩個都有點傻,還不如你邊那個趙月,不過,趙月也好不到哪裡去,手腳的,上次我親眼瞧見一轉就打掉了一整套茶,這丫頭有點武功底子,就專門留在你邊保護吧,伺候的丫頭我另外選。”
李未央失笑,趙月本來就是舞刀弄劍的人,讓端茶倒水的確是不合適,這三天下來,總是闖點禍,讓郭夫人看得膽戰心驚的。看了郭澄一眼,微笑道:“娘,院子裡的確人很多了,實在是住不下……”
郭夫人道:“對啊,是太多了。”郭澄剛剛松了一口氣,卻聽見郭夫人拍了下掌,笑道,“不過這不是問題,改天把你的院子擴建一下。”
“娘,妹妹的院子已經是全家除了祖母之外最大的了,連你們的正屋都比不上,你還想怎麼擴建?這傳出去真要被人笑話的。”世家大族哪怕挖一口井都要講究規矩,李未央是晚輩,住的院子卻是最大最華麗的,娘還把小倉庫裡頭的東西像流水一樣往裡頭搬,讓郭澄這個大男人看了心裡都泛酸。
郭澄剛要繼續抗議,就聽見郭夫人道:“你妹妹的院子靠你的最近,就把你屋子前面的那片梅花林給拆了,對!這個主意好,梅花林拆了以後,一半兒給你妹妹做後花園,一半兒給丫頭們蓋四五間新住。”
郭夫人越說越是高興,眼睛都在放,顯然是覺得這個主意無比妙。
“娘,那梅花林是我和四弟練功下棋的地方!”妹妹才是娘心裡的寶貝,他們這些人原先就靠邊站,現在連站的地方都要給妹妹的丫頭挪出來了,這簡直是——郭澄輕聲咳嗽一聲。
郭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沒事到外頭練功下棋?你們的屋子裡不能呆嗎?年紀都多大了,還跟妹妹搶嗎?要臉不要了。”
聽到要臉不要了五個字,郭澄的心碎了一地。他傷地看著郭夫人,道:“娘,我原先以為自己不是你親生的,現在看來,豈止不是你親生的,簡直是你從不共戴天的仇人家裡撿回來養的吧!”
郭夫人橫了他一眼,抬手就給他的額頭一彈指,道:“還滿胡說八道!五個兄弟裡頭你的心眼最多,別跟我廢話,馬上就回去把你那梅花林清理幹淨!”
郭澄睜大眼睛看著郭夫人,又看看一臉微笑的李未央,心道你分明是故意的,向我示威吧,告訴我你在娘心裡頭的地位無比重要!現在他開始明白,李未央不但是個厲害的角,而且出奇的記仇,不能輕易得罪。
李未央像是沒看到他的眼風,反而微笑道:“娘,這樣興師眾的,實在是不好。我不需要那麼多丫頭,也不用那麼大的院子,實在不必再勞煩了。”
郭夫人手平被風吹的鬢角,笑道:“傻孩子,這算什麼勞師眾,短則三五天,長則半個月,娘會請能工巧匠來給你改造個花園子,對了,你喜歡什麼花,哦,不,幹脆建個花房,把你喜歡的花全都放在裡頭,這樣你想看的時候就可以去欣賞!”
郭澄哈了一聲,道:“娘,你也太偏心了。”
李未央看了郭澄一眼,並不多說,只是牽起郭夫人的手,道:“娘,我不想要擴建院子,不是怕興師眾,更重要的是,我喜歡清靜,丫頭太多,人來人往總是麻煩的,我若是想要安靜地看個書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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