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晚上8點，現場勘查案件分析會準時召開，「『10·3』非法採礦專案組」的主管民警張玨應邀出席了會議。

明哥先是把案件調查的況向張玨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接著便開始今天晚上重點問題的討論，因為張玨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會議，所以明哥用比較通俗的說法介紹道：

「解剖已經證實，兩名死者是食大量食而撐死的。」

40多歲的張玨聽到「撐死」二字先是一愣，然而沒過多久便恢復了平靜，他並沒有刨問底，只是在筆記本上仔細記錄，這也是他參加多年公安工作養的良好習慣。

明哥說：「死者顱面骨已經理完畢，明天就可以去刑警學院，葉茜，刑警隊那邊有沒有檢索到符合條件的失蹤人口報案？」

「暫時沒有。」

「『石猴』的關係網有沒有失蹤人員？」

「也沒有。」

「好，回頭通知徐大隊，讓他派兩名偵查員，明天跟著小龍一起去刑警學院做顱骨復原。」

「好的，冷主任。」

明哥吩咐完，繼續說：「死者的皮表面有輕微化學反應痕跡，腐敗並不明顯，可以確定的是，兩名死者的死亡時間不長，但因為外界干擾，無法確定的死亡時間。法醫方面暫時還沒有什麼指向的破案線索。小龍，痕跡檢驗有沒有什麼新的況？」

「我提取了兩名死者的指紋和足跡樣本在系統中做了比對，無法核實兩人的份，除此以外沒有發現。」

「焦磊，說一說視頻的況。」

胖磊回了聲「好的」，接著點開了剪切完畢的監控錄像：「嫌疑人分4次拋，中間有時間間隔。據視頻顯示：10月4日凌晨0點05分，『石猴』編號為『SH1』的貨車出現在天橋西側文明路與永利路十字路口的監控畫面上。」胖磊點擊「暫停」，指著鏡頭上的白反說道，「你們看，這時車上已經被嫌疑人拋擲了第一包塊。」

胖磊點擊「播放」，畫面恢複流暢：「接下來的近15分鐘里，從天橋下駛過3輛貨車，均沒有發現白編織袋，而這3輛車恰好也不屬於『石猴』的車隊。」

視頻播放了一會兒，胖磊又「吧嗒」一聲，點擊了「暫停」鍵：「第二個編織袋出現，從車上的銀漆很容易分辨，是編號『SH3』貨車。

「下面的兩段視頻分別記錄『SH5』『SH8』兩輛貨車的拋時間，從我截取的4段視頻上不難看出，嫌疑人只針對『石猴』的貨車拋，這一點和我們分析的完全一致。」

明哥「嗯」了一聲：「之前只是推測，而現在從視頻上來看，『石猴』的這4輛車在行駛的途中明明有別的貨車穿其中，但嫌疑人均沒有選擇其他車輛拋，其目的可見一斑。」

胖磊說：「我隨後又調取了沿路大大小小十幾監控，它們都是安裝在窯村中學附近的私人監控。通過觀察，整晚都沒有三車、托車之類的車輛出現在學校門口附近。也就是說，嫌疑人是從天橋北邊上橋拋，這一點也同小龍分析的一致。

「我以欄桿為界，把天橋北段按照地形分為4塊，由南向北依次是雙車道柏油路、綠化帶、行人路、莊稼地。

「天橋所在路段名為文明中路，西邊與永利路相，東邊直通窯村食街，全長5公里。嫌疑人駕駛車輛如果從其中任何一個地方駛天橋，那在路兩端的360度全景覆蓋的監控上就一定可以發現。可憾的是，不管是在拋時間還是在拋結束后，均無符合條件的三車出現。

「可能是政府部門考慮到安全問題，文明路全程除了較大的十字路口可以拐彎，其餘路段均用鐵欄桿阻擋，因此嫌疑人不可能來自路的南段，而公路北段5公里範圍的村莊才是我們下一步要排的重點。」

明哥眉頭一：「5公里看似距離不長，但是存在太多的可能。」

胖磊點點頭：「說來也是，村莊里四通八達，路通路，路繞路，嫌疑人是不是居住在這個範圍，我也說不準。我這邊況暫時就這麼多。」

明哥停下筆，向老賢：「國賢，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老賢扶了扶眼鏡，接著拿出一沓報告：「第一份檢材是在死者面部提取的燃燒殘留。經過檢驗，殘渣是硝酸銨、木屑、硫黃按照一定比例在高溫下炒制的硝銨類炸藥。」

「什麼？您剛才說的是硝酸銨炸藥？」半天沒有說話的張玨突然開了口。

老賢點點頭：「對，是硝銨類炸藥，而且炸藥燃燒十分完全，幾乎沒有原料浪費的況，能把炸藥炒製這樣的水平，也是個行家裏手。」

張玨警可能覺到自己突然話有些不妥，於是他抱歉道：「對不起，我只是確認一下，您接著說。」

「沒關係。」老賢客氣了一句，繼續道，「接著，我在兩名死者的耳道、口腔、鼻腔以及整個皮表面，全部檢出了硝酸銨的分。硝酸銨易解，在溶解的過程中大量吸熱。本案的塊上，並沒有明顯的跡，我懷疑嫌疑人在肢解的過程中，極有可能是利用了硝酸銨易吸水的特點。」

聽老賢這麼一說，我忽然眼前一亮：「編織袋，全自封口機，大量的硝酸銨，也就是說，嫌疑人是在某個生產硝酸銨的廠區里作的案？」

葉茜也跟著打了一個響指：「那接下來我們刑警隊只要在文明中路北段5公里的範圍，看看有沒有生產硝酸銨的廠家，案件或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對不起，我能不能打斷一下？」當了幾十年治安警的張玨終於坐不住了。

「張警，你說。」

「那個，陳國賢警，我能不能問一下，您檢出的硝酸銨濃度是多？」

老賢低頭看了一眼報告：「硝酸銨含量達99%。」

「哦，我知道了，您繼續。」

老賢不知道張警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見張玨並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老賢只能順著往下說：「煙頭上的DNA，基因型為XY，嫌疑人為男，目前份信息不明。

「死者胃食糜遇碘變藍，說明其中含有大量的澱，經過分分析，胃容的主要分就是水和饅頭。

「饅頭被咀嚼得很細，按照普通饅頭正常的泡發重量來推測，兩名死者大約吃下了30個拳頭大小的發麵饅頭，饅頭在水的作用下迅速擴張，最終導致兩人活活被撐死。

「另外，我還在食糜中檢出了另外三種質，分別是：二氧化鈦、石、硫酸鋁鉀。

「第一種，二氧化鈦，也鈦白，它是一種白固末，無毒、不明、有最佳白度和亮度，被認為是目前世界上能最好的一種白料。二氧化鈦可以作為食品白素，增加食品的和亮度。據醫學研究證實，二氧化鈦進機后可以轉運到大腦、心臟等生命重要，對心臟、肝、腎、腦等組織造嚴重的影響。

「第二種，石，它也是一種白末，手有油膩，常被混麵製品中，起到增白的作用。石顆粒會引起卵巢腫瘤和肺部腫瘤。

「第三種，硫酸鋁鉀，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明礬，它是傳統的凈水劑，一直被人們廣泛使用。明礬可以使麵食變得膨脹、，但明礬中含有鋁離子，對大腦有傷害，長時間食用容易導致大腦反應遲鈍，甚至癡獃。

「據國家衛生部匯總的《食品中可能違法添加的非食用質和易濫用的食品添加劑名單》，這三種質經常被非法添加在麵食製品中。咱們雲汐市最近一直在開展『打擊食葯犯罪』的專項行，正規生產饅頭的商家都被反覆檢過，他們不敢頂風作案，所以我懷疑，嫌疑人購買的這些饅頭，肯定是來自家庭小作坊。」

老賢說完，我提出了一種假設：「饅頭這種食品隔天就壞，一次購買這麼多，賣饅頭的商販或許能提供點兒線索？」

「三口之家，拳頭大小的饅頭，4到6個已經足夠，如果是一次購買30多個，不會沒有印象。」葉茜也跟著附和。

明哥也很認可：「饅頭一般都是就近購買，重點排賣饅頭的攤主，或許是條捷徑。國賢，你那裏還有沒有要說的？」

老賢搖搖頭。

一下來，只有治安民警張玨始終穩如泰山，明哥見張玨已經把記得麻麻的筆記本合上，於是客氣道：「張警，麻煩你再說一說？」

張玨微微一笑：「冷主任，技的東西，我不是很懂，但我可以說一說我治安專業方面的東西，或許你們聽后可以給案件偵辦帶來一些幫助。」

「哦？那就麻煩張警了。」

「冷主任客氣。」

張玨沒有過多地客套，張口就來：

「首先我來說一下硝酸銨。硝酸銨依照《民用炸品品名表》的標註，為民用炸原材料，屬於治安部門的監管範圍。

「咱們雲汐市，能生產硝酸銨的廠家就只有一個，全稱灣淮化工有限責任公司，我平時稱呼它為『化工廠』。因硝酸銨可用作料，所以在2003年以前並沒有被列炸管控，但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用它炒制炸藥，國家在2003年以後，把硝酸銨列管制範圍，並明令止銷售給私人。目前只有拿到相應資質的公司才備購買條件，而且在硝酸銨的銷售環節還需要公安局治安管理部門開購買證。

「作為化工廠，硝酸銨的生產、銷售都有著嚴格的規定，規定細到每袋產品的重量、濃度分、生產廠家、國家標準號，都要清楚、明白地打印在包裝袋上，以備出事後責任調查。

「硝酸銨的生產需要大型的生產車間和設備投，我們先不管生產資質這些件問題，輒幾千萬、上億的件投，就不可能存在私人生產的可能。

「灣淮化工不僅在我們雲汐市，就是在全省，也只有他們一家有生產硝酸銨的資質。而灣淮化工只生產濃度在95%以上的固硝酸銨，這種硝酸銨可用來生產炸藥。

「高濃度的硝酸銨，從生產、運輸、存儲到銷售，都有著嚴格的監管。

「按照硝酸銨生產企業的管理規定，凡是運輸硝酸銨的車輛，進廠區都要空車稱重，裝貨出廠時還要核查載重。比如載運40噸的貨車，空車重10噸，那載貨出廠時絕對不能超過50噸，就算存在誤差，也不允許超過50公斤。

「雖說規定很嚴格，但是灣淮化工並沒有這麼做。我們聯合專案組在調查非法採礦的炸藥來源時，就發現灣淮化工有一個十分嚴重的管理。

「灣淮化工只是生產廠，並不備運輸條件，所以產品運送全部都外包給有運輸資質的公司去完。

「也就是在這個環節，我們專案組查出了巨大的問題。

「早些年硝酸銨開放時，購買容易，價格一直不高。到後來到管制之後，購買限，價格便一路攀升。化工廠每噸的出廠價在1200元，而黑市上卻賣到每噸6000元，就這樣還是有價無市。巨大的利潤差讓很多運輸車隊開始鋌而走險。

「按照規定，運輸車輛進廠區之前都要稱重，但由於每天的運輸量很大，有運輸資質的車隊就那麼幾家，再加上常年的業務往來，相互之間都彼此悉，駕駛員只要給測重員一些小恩小惠，便可矇混過關。比如10噸的車，裝貨量40噸，運輸車隊只要保證出廠的總重量不超過50噸的報警線，他們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