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蛋糕

雖然陸郁的氣勢迫人，但安知州反應過來，沒那麼輕易就被唬住，還能裝得像模像樣，「陸先生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陸郁搖了搖頭，飲了半口茶，「你明白的。這個暑假，你去了班主任那裡要過資料，還去了趟青年救濟中心。對了，還托了誰去淮城特意查了我？」

一提起鄭夏，安知州連方才偽裝的輕松都沒有了，「你，別牽扯無關的人。」

他知道陸郁的背景很深，份不凡，但是也沒有料到僅僅是無關要的調查都能傳到清清楚楚地傳進他的耳朵裡頭。

這讓安知州太過不安。

陸郁也是坐著的，瞧起來卻居高臨下，挑了挑眉，輕飄飄地說：「不過，這些我都可以不追究。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興趣？畢竟我們之間沒有集。」

安知州連一句話都沒有問出口，就已經被陸郁抓住了所有把柄。若是只有他一個人，是不會就此認輸作罷的，可把鄭夏牽連了進來，只好老實地開口，簡要地敘述了這件事，「我發現裴向雀的家庭況和老師說的不一致，他自己也不知道，就覺得不對勁，想要查出來為什麼。可是什麼好像都很正常，只有陸先生，看起來就……」

他頓了頓，還是堅守自己的靈魂，不想用什麼褒義詞形容陸郁，接著說：「就托人去查了陸先生的事，只找到了很淺顯的部分。但是陸先生顯然本應該和裴向雀沒什麼集，所以就想知道您是為什麼一直這樣照顧他？」

陸郁似乎因為他的話提起了些興致，「這些暫且不提，你又為什麼要查這些？好奇嗎？」

好奇心能害死貓，可安知州很明白這個道理，他從不會好奇不該自己知道的事。

安知州沉著臉，言語間還是很克制，「裴向雀是我的同桌，我的好朋友。他的事，我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就不能不弄清楚對他的利害。」

他自認不是什麼高尚的人，只是但求問心無愧。裴向雀沒有親人，也沒有其他的朋友，還是個話都說不全的小傻子，真到了事連抵抗都做不了。

安知州沒辦法放任不管。

陸郁微微偏著頭，打量著眼前咬著的安知州，忽然笑了，「阿裴的運氣不錯，才回去上學，就遇到你這麼個好同桌。」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可陸郁的下一句話，又將安知州的心提的更高。

「你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對阿裴這麼好，」他的聲音含著笑意，有著無盡的溫，即使裴向雀並不在面前，「因為我對他一見鍾。」

安知州頭皮發麻，幾乎立刻反過來質問，「他才十六歲！」

陸郁點了點頭，並沒有斥責，只是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我知道，所以我和他，現在什麼也沒有。我喜歡他，對他好，他不知道。」

可安知州卻不相信，這幾乎是出自本能，陸郁不是個普通人，他有權勢和能力可以立刻得到自己想要的，並且從過往來看，他並不是一個品格有多高尚，格多麼忍的人。

如果他喜歡想要，為什麼要等待？

安知州再也按捺不住心裡的疑問，似乎有一團迷霧浮在眼前，他終於忍不住問：「裴向雀的份，是不是陸先生為他做的手腳。」

陸郁不經心地點頭。

安知州到底心思細膩，觀察了驚人，順著蛛馬跡一點點往前猜測。有關於青年救濟中心古怪的項目，那位老師言語裡的閃避，裴向雀住的地方，他為什麼只能和陸郁說話，甚至是裴向雀從前說過他在打黑工，那個地方卻忽然被取締，竟然都是陸郁一手安排的

這些事賀原都不知道，在陸郁的刻意引之下，一步一步被安知州知曉。

陸郁笑了笑，「我做這些，並不是無私的奉獻，只是因為我喜歡阿裴，希對他好，讓他也喜歡上我。」

安知州震驚極了，他原先雖然猜到了裴向雀的事和陸郁有點關系，卻沒有想到從頭至尾，這都是陸郁的手筆。

到底是多深沉的心思，多深刻的喜歡，才能不聲地做到這些。安知州想象不到。

他心裡有些搖，其實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還是忍不住問：「可是向雀……他什麼都不懂。他不是還有障礙？」

陸郁雖然在和他說著這些最的事，可除了才開始那幾句話帶著刻骨的溫，後面幾乎沒有什麼緒，安知州一點也不這位陸先生的心思。

陸郁終於正眼瞧他，「那你覺得，他真的不懂什麼是嗎？」

安知州沉默片刻，他想起一直以來和裴向雀的相，「不，他只是懵懵懂懂，不明白什麼做。」

陸郁定定地看著他，半闔著眼，「況且他喜不喜歡，想不想要，你看不見嗎？」

安知州看得見，他看到裴向雀整個人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眼前這位陸先生上，怎麼不是喜歡？

說到這裡，其實安知州已經明白了陸郁給他這個面談的機會。

他想要找一個對裴向雀說，什麼是，什麼是喜歡。

安知州沉思良久，他掙扎猶豫，半晌才低聲說：「如果，如果真的有機會，我會和他提一提的。」

這已經是安知州能夠做出的最大的承諾。

陸郁很滿意，無論是對安知州這個人，還是這次談話的結果。

兩人開誠布公談完了話，陸郁又吩咐服務生打包了些點心，送給了安知州才離開。

烘焙坊離這裡不遠，今天陸郁是特意請了一位老師來陪裴向雀玩的。他到的時候，屋子裡有三個人，李程坐在一邊，無所事事地看著窗外。裴向雀系著白圍，正在廚房秤上稱量材料的重量，旁邊的老師還很年輕，拿著筆記本，一邊寫一邊指導著裴向雀。

除了廚房工偶爾撞發出的聲音，什麼也沒有。

陸郁走進來時也是悄悄的，裴向雀對別的聲音不敏，唯獨能聽得出他的腳步聲，一下子抬起頭，雪白的臉頰上沾了幾道明顯的面痕跡，像是只由於貪吃而花了臉的小麻雀。

陸郁仿佛與他心意相通，走到櫥櫃對面，也沒有進去，只是問：「阿裴怎麼知道是我來了？」

裴向雀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陸郁的話上，不免手抖了一下，不小心往蛋黃裡多倒了白糖，正苦惱著要怎麼辦，一旁的老師連忙上來收拾殘局。

裴向雀自手腳地站到了角落裡，回答陸郁的問題，「因為，陸叔叔來的時候，是，噠，噠，噠噠的聲音。」

其實在裴向雀的描述裡，腳步聲本應是很有節奏的，可由於說的結結，就變得稽起來。

李程聽了忍不住發笑，要是老板按照這個步子節奏，怕不是在跳踢踏舞。

陸郁倒是很認真地聽進去了，手用拇指細細干淨了裴向雀臉頰上的面，「阿裴真厲害，連我的腳步聲都能認得出來。蛋糕做的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可以給我吃了？」

裴向雀有些害，不過他也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很坦率地接了誇獎，又慢慢說：「老師，老師在教我，說說很快就，好了。」

陸郁輕輕地瞥了桌子上的狀況，笑了笑，「那好。今天就等著阿裴為我做的蛋糕了。」

而老師已經重新把比例調配好了，裴向雀重新投到充滿熱的蛋糕制作當中。為了集中神，防止出現剛剛的狀況，還特意把陸郁趕到了李程旁邊的椅子那。

真的是趕走的，陸郁都保證不會說話都不行。

裴向雀的原話是這樣的，「陸叔叔，就是不講話，只要，站在我邊，就忍不住，去，去看你。」

這句話很合陸郁的心意，於是他順從了裴向雀的話。

陸郁剛坐下，目鋒銳地刺向李程，「你在笑什麼？」

李程一本正經，不敢直視自家老板，「不不不，我沒有笑。」

真的是，非常害怕再被扣工資了。

裴向雀現在在做的是戚風蛋糕，對於從來沒有接過烘焙的人來說，這算是比較困難的挑戰。不過他旁有一位將一切都準備好了的老師，只需要按照步驟將材料混合，用電攪拌打發，至於打發到什麼樣的程度，都由那位老師判斷。這樣說起來簡單，但裴向雀還是弄得手忙腳，即使在空調裡都忙出了滿額頭的汗水。最後好不容易把面糊倒進模，放烤箱才松了口氣。

蛋糕大約需要烘烤四十分鍾，和那位老師簡單學習了一下該怎麼抹平和裱花之後，裴向雀拿著冊子，跑到了陸郁的眼前，攤開給他看想要什麼樣的樣式。

裡面的有許多繁復致的樣式，陸郁都跳過了，最後選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只有旁邊有幾道花圈，中間都是空白的，留著寫字或者裝飾水果，很適合初學者。

陸郁指著這個，裴向雀還有點不滿意，嫌這個太簡單，不夠有心意。

陸郁也沒笑話他心太大，只是說：「別的樣式上花樣太多，連寫字的地方都沒有，你送給我的，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在中間寫上大大的‘送給陸叔叔’，好不好？」

裴向雀才算是高興了，又去老師那裡拿模練手。因為工齊全，而且裴向雀只是初學者，要求不高，很快就抹得有模有樣。等蛋糕底烤好晾涼了，裴向雀將整塊蛋糕上下切三部分，中間的夾層填滿了鮮油和新鮮水果。

抹油的時間有點長，裴向雀認真仔細，將油抹平，又帶著手套在周圍裱上幾圈。裴向雀的手很不穩，好幾次都差點畫花了，還是收住了手。最後在蛋糕最上面用鮮艷的紅果醬寫下幾個字——送給最好的陸叔叔。

邊角還有一個用模傾倒出來的小鳥，看起來和胖乎乎的小麻雀沒什麼兩樣。

等一切都做完了，裴向雀還沒來得及換下圍，就興高采烈地捧著蛋糕走到了陸郁前，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

李程十分有眼地帶著老師悄悄地離開屋子，將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陸郁切了一小塊，放進裡，油蛋糕又甜又，嘗起來像是在自己面前毫無抵抗的裴向雀，「特別好吃，比我以往吃過的任何一個都好。」

裴向雀微微睜大了眼，「真，真的嗎？」

陸郁笑了笑，又切了些，「你自己嘗嘗。」

裴向雀有些猶豫，「可是，這是我，做給你吃的。」

「那有什麼關系，」陸郁將他一把拉了過來，圍上的油沾了上了西裝，他也毫不介意，「我也想送給小麻雀吃。」

不過在整個都送給裴向雀之前，陸郁還特意切下來一塊，上面有那只果醬畫的小鳥。

那是代表裴向雀的署名。

陸郁輕聲笑著，話裡似乎含著別的意思，「這塊我是一定要吃的，因為上面有小麻雀。」

裴向雀的睫抖得厲害，原先雪白耳垂紅的像是了的小櫻桃，看都不敢看。心裡張萬分地想，陸叔叔要把我吃掉了，吃掉了！

陸郁慢條斯理地吃完那一塊蛋糕，才閒下來為裴向雀手切蛋糕，即使品相不算太好，蛋糕其實做的還不錯，裴向雀很能吃甜食吃到心滿意足，可還剩下了一半，最後打包帶回了家。

司機早就候在外頭，李程禮貌地對老師表達了謝，隨著兩人一同離開。

因為裴向雀吃的太撐，晚上還有晚飯，兩人提前下了車，陸郁左手拎著蛋糕盒子，右手拎著小麻雀，服上還沾著白油，與平時相比有些狼狽，但他並不在意，晃晃悠悠走在路上。

路途不長也不短，裴向雀嘰嘰喳喳地說著些閒話，歎了口氣，「知州，可，可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