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三章 失之以毫釐

他……聽到了。

容止靜靜地張著眼，著上方的虛空，他子素來沉定自持，有如此沉不住氣的時候，方纔楚玉尚未離開屋，只轉過去，他便忍不住睜眼來，這在別人也許不過是些許小事，可是在他而言，卻是極大的失態。

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迴響著方纔楚玉所說的話，心中已是一片驚愕，驚愕得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爲了什麼而震驚，慣常明晰的心思此時竟混一團，好像水波濤澎湃不可抵。

但是他還是剋制住了自己，沒有在楚玉轉之前“醒來”，更沒有在轉之後住。

就如同是洶涌澎湃的水，不管多麼的激烈暴戾，卻遇上更爲堅固強韌的高大堤壩，一分一毫都搖不得。

他曾對人說，爲謀用計者，要掌控住自己的心態，不能沉迷於謀詭道之中，可是他卻下了一點未說：掌握得太過強穩固了，也便失了尋常的人。

若連自己的思緒都能完全以理掌控，人生之中沒有意外也沒有悲喜，這是何等的可怖，又是何等的可怕？

容止知道這樣不好，可是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人生的觀念和信條都已經固定型，兼之他自己也沒有改變的意圖，便一直這麼下來。

縱然是有花錯先告知他發生的變，再來是楚玉以爲他昏迷，將心中最大說出來，這接二連三的衝擊消息，也不過是讓他心神震盪驚愕有加。可是要說是，卻還尚且不及。

楚玉並不是第一個待他好的人，倘若每個人對他好。他都要一番，那麼容止也不會是今日的容止了。

只不過……

容止微微顰眉。… 他秀麗地眉梢原本婉約和，卻因爲瘦削而顯出來一點兒料峭的鋒芒，每稍一作，便仿似輕輕地飛出一刀：“楚玉，楚……玉……嗎？”

他有些無意識地念著這個名字。從前只不過是一個人的尋常代號，可是此時念起來，每一個音調，帶起微微地氣流，都彷彿緩慢震盪起來什麼。

一直盤桓在口的，那隻強大地無所不在的，掌控著一切的鋼鐵手腕，在這一刻，產生了細細的裂紋。很細小很微不足道，甚至覺察不出來，可是確實實在在是產生了。

容止有一些些惘然的無錯。不知道該如何置這份奇異地震，思索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暫且下。楚玉的事可以容後再想，現在需要優先考量的。則是因爲這一變故，對他所佈置計劃的影響。

依花錯所說的形，他約莫不必通過自己的安排，便可獲救，可是如此一來……他的計劃是在楚玉不能功，他讓花錯將手環取來還給天如鏡的基礎上進行的，可是觀花錯方纔地神，對楚玉的此舉十分樂意，大約會暫緩出手，等天如鏡救治他之後再行打算。

而在此之後……

容止靜靜躺在牀上，有條不紊地梳理著一條又一條的線索，反溯每一安排，過了許久，他出一抹無奈地笑容：“花錯……”

他輕聲開口，但是沒人迴應。

花錯不在。

抿了一下脣，容止慢慢蓄積全的力量，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想要走下牀去：有一個關節可能會出差錯，花錯他……

他這一睡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即便是得天如鏡救治，也不一定能夠立即甦醒，倘若醒來得晚了一些，便來不及了。

一定要提前制止……

他地已經是強弩之末，縱然有一些作僞地意味存在其中，但也是他以自鋼鐵意志強行搶過來的時間，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支持不住。

才坐起來，容止便只覺得中氣翻滾，一片漆黑地無力將他整個人罩住，片刻後間涌上來一抹甜意。

他想要張口呼喚，可是嗓子裡卻發不出聲音，他想要下牀留下隻字片語，可是全的力量都被瞬間離。就只差那麼一步，他總是與功失之毫釐，四年前是這樣，如今也是這樣。雖說人生總是由一個意外和另一個意外組，可是發生在他上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一些。

失去了重量，周輕若鴻，好像在天上飄飛，但背後卻撞上了牀鋪，震得鮮涌出口角。

容止知道自己的已經到了極限，這回是真的到達了極限，本來他至還可以再多維持一日半日的清醒，但是今天聽到的事極大的震盪了他的心神，令他強自維持的提前崩潰。

有一些無奈的，他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什麼，蒼白角邊染上點點鮮紅，顯得煞是刺眼。

也罷，人算不如天算。

願賭總要服輸。

在這靜悄悄的屋子裡，的芬芳香氣中，以此爲中心，無形的波濤失去了掌控的那隻手，四激盪奔流著，越來越洶涌越來越奔放，很快便要去軌跡。

容止緩緩合上眼簾。

楚玉自己整理一下，回到天如鏡所在的房屋中時，屋子裡四個人正在一言不發地面面相覷。

一方是桓遠和花錯，一方是天如鏡和越捷飛。

看到天如鏡腦袋上的小辮消失無蹤，又重新整齊地梳髮髻，楚玉暗暗惋惜。

越捷飛十分憤怒的瞪著桓遠花錯二人，見楚玉進來，立即便調轉了炮口：“公主，我們是真心念著舊，才喝下你的酒，你竟然如此算計我們！”

楚玉與天如鏡僵持的三日，越捷飛一直都關押在隔壁房間裡，每天灌加足了分量迷藥的蔘湯，迷藥是爲了確保他不醒，蔘湯則是確保他不死，現在看來，他雖然昏迷了三日，但氣卻比天如鏡要好上得多。

面對越捷飛的指責，楚玉微微一笑，道：“不錯，我就是算計你們來著了，怎麼，就準你們坑我，不準我反坑回去？”直言承認，噎得越捷飛無話可說，接著便轉向桓遠。“你來了。”

之前與天如鏡達協定的時候桓遠不在，是去料理府其他事務以及稍作休息去了，方纔得知楚玉從屋子裡走出來，料想有了結果，便急忙趕來，順便放了越捷飛。

越捷飛被關了三日，不僅大量喂藥，還用繩索結實綁縛，裡殘留大量迷藥手足痠不說，還因爲長時間捆綁導致脈不通，縱然此時放了他，也不怕他翻出浪來。

桓遠看著楚玉的眼神有些探詢，他走之前天如鏡還是一副頑石的模樣，怎麼纔不過兩個時辰功夫，便一下子答應下來了？究竟做了什麼才令天如鏡改變主意的？

但是觀楚玉神，似乎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好迫問。

其他的人都可以不予理會，楚玉深吸一口氣，向天如鏡：“你怎麼樣，方便現在就開始嗎？”

開始，救容止。

天如鏡微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