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杰的聲太凄慘了,在場很多人上一次聽到這種聲音,還是出現在鬼片里,他們看不到被龐杰遮擋住的面。
甚至很多人以為,龐杰這麼是因為師公一把將他的手機碎了。
怎麼這麼生氣?龐主任原本有些疑,上前想調停,看到師公把龐杰手機活生生碎了,也驚訝于這份手勁。
龐杰連退幾步,因為師公還拽著他的手機,所以他的頭被拉著往前傾,卻驚惶失措地向后退,因為到龐主任也停下。
龐主任走過來時剛好依稀看到了龐杰的手機上滿滿的彈幕,難怪他把手機掛著前,憤怒地抓著龐杰的肩膀,“你這孩子,怎麼還開直播呢!”
還有心管直播?龐杰抬頭滿臉驚恐,“他,他……”
因為龐主任的話,現場沸騰了起來,龐杰的母親都有點窘迫了,本來想說賠手機的,現在群激,維護了幾句也沒人聽到了。
龐杰站在原地愣愣的,他剛剛再次看過去,卻發現師公的面又變回原樣了,木頭面上仍是和藹的微笑,難道方才都是錯覺而已?
耳邊眾人的爭吵、指責聲,母親尖利地抗議聲,全都完全無法進龐杰的耳朵,他整個人都懵了。
可就在這時,師公卻生生拖著龐杰的手機帶繩子,把他給拽回來,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龐杰只覺得他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死死卡著自己的脖子,瞬間他的臉就充脹紅,嚨里發出一點點“嗬嗬”的聲音,卻說不出半個字。
“哎,哎你干什麼!”龐杰的母親急了,撲上去掰師公的手。
另外那個扮演高祖父的師公這時也沖上去,卻是抓著龐杰的母親一丟,丟到幾米開外了,他的力氣也很大,龐杰的母親一下捂著砸在地上磕傷的手臂說不出話來了。
現場顯得有些混,大家七手八腳想去掰師公,可他的手卡得太死,怎麼也掰不開,龐杰都兩眼翻白了。
一個班子的師公覺得不對,說道:“高祖母,你這是要做什麼!”
“他給我賠罪!”這位扮演高祖母的師公尖聲說道,這時誰都聽出來了,語調太奇怪了。一旁的高祖父則捧著大嚼,不住地點頭。
眾人頭皮發麻,這,這真的是高祖母夫婦來了?!
昴縣的風俗流傳這麼多年,多得是關于祭祖儀式上顯靈事件的傳說,不過在場中老年人還好,年輕人都是第一次目睹,原本要掰“高祖母”的手都撒開了,覺得的,又在心里安,自家的祖宗怕什麼,教訓也是教訓不聽話的小孩。
龐杰的母親白著臉道:“師公,師公你和說一下啊!”
“騎馬分財,拜送高祖,早登云路!速起!”那師公趕道掐著手決念咒,想要把“高祖母”和“高祖父”送回去,可是半點用也沒有,他急了,手去掀“高祖母”的面。
那鬼頭面,竟如何也掀不下來,好似長在了人臉上一般!
龐杰被掐得眼看出氣多進氣了,這時一只修長手橫里了進來,在面邊緣索一下,發覺摳不開后,又挪到了兩鼻之間的山源,用力一按。
“高祖母”猛然松開龐杰,后退幾步!
龐杰雙目圓睜,大張,猛吸幾口空氣,缺氧的大腦總算恢復些許,咳嗽的聲音都十分嘶啞,脖子上有明顯的淤青。
他看著“高祖母”的眼神充滿了恐懼,剛才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近了死亡。
其他人則是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龐主任吃驚地道:“施同學?”
施長懸三人原本是在旁看著,后來發覺了“高祖母”很激,但一時并未出手,看那幾位師公念咒似乎無效,這才手安“高祖母”的山源。
“冒昧了。”施長懸對師公們說了一句。
這些師公班傳承的多是梅山法,和閭山法有點相似,也融合了一點道家的知識,但“巫”的質更多,比如實行的儺鬼頭。
他們一看施長懸的手法,便知道是行人,按理說這是他們在辦事,外人不好打攪,但看得出來施長懸也是見他們念咒不管用,才出手相助,因此搖頭示意,“多謝這位小哥了。”
“小杰。”龐杰的母親喊了一聲,剛才被“高祖父”嚇得也不輕,尤其是后來聽說他們真的被高祖夫婦上了。
龐杰一下躲到母親邊,他發現“高祖母”還在盯著自己看,面上的表倒是沒剛才瞬間那麼古怪,但心理作用下仍是覺得可怕。
而且,師公們喊他本人的名字,他卻著嗓子道:“我是龐柳氏。”
——按照家譜上記載,這位高祖母正是姓柳。
一旁的“高祖父”也,說道:“教訓教訓這不孝子孫怎麼了。”
有經驗比較富的師公,便商量道:“是小輩冒犯了,本家高祖想要怎樣才肯罷休?都是自家孩子,還請手下留啊!”
龐杰經過了剛才的事,哪還敢不信,這是肚子打,嘶聲道:“我錯了,高祖母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昨晚沒注意,你饒了我吧!”
其他村民則過來龐杰的背,“還不給高祖磕頭認錯!”
磕頭?這在龐杰記憶里是完全陌生的禮儀,但這時他還真咬著牙,準備跪下去了。
“高祖母”卻一下閃開,坐上了高凳,蹺著腳冷笑道:“上這兒來磕,磕足一百個頭,再置辦一桌新的席面,燒五斤元寶給我。”
“高祖父”也坐了上去,“沒錯,沒錯。”
龐杰一下呆住了,“一百個?”
“一百個!”“高祖母”大聲道。
現場這麼多人,龐杰覺得特別丟人,他還以為磕一個頭就行了,眼去看母親。可龐杰的母親也傻傻的,不知道怎麼辦。得罪的如果是“人”,還能想想辦法,可這不是人啊!
龐杰不想磕其他人都要著他磕了,這時忽然聽到有人說“等一下”,他立刻活了過來,掙扎著道:“等一下沒聽到麼。”
龐主任看向說話之人,卻是謝靈涯,他問道:“怎麼了?”
謝靈涯:“有朱砂嗎?”
他跟著來圍觀的,自然什麼工也沒帶。
那幾名師公答道:“有,做什麼?”
他們也是看謝靈涯和剛才那位施同學一起來的,所以態度還算好。
施長懸只聽了三言兩語,就明白謝靈涯是覺得其中有蹊蹺,他肩上的商陸神也細聲道:“子不孝,孫不賢,孤魂野鬼堂上坐,列祖列宗干瞪眼。”
施長懸凜然,這話的意思,堂上坐的本不是龐家高祖?
謝靈涯也是聽了柳靈提醒發覺,他自己就見識過秦立民假冒他人之名索要,所以很快想通此事大概也差不多。
謝靈涯用朱砂在眉心三兩下畫好了靈神目,冷眼看去,只見院子角落里果然站著兩個鬼魂,一男一,正袖著手一臉焦急、憤怒,可不是干瞪眼麼。
“冒昧問一句,本家高祖母,年多?”謝靈涯問道。
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問這個做什麼?
這個“高祖母”連龐杰的名字都知道,但那是現在的事,真正的龐家高祖母早就去世了,除非孤魂野鬼在這里待了上百年,否則肯定不知道。
果然,“高祖母”沉默了一下,隨后道:“他不是我們龐家的人,把他趕出去!”
可惜,這時候那幾名師公也覺得不對了,如果是真的高祖,會連自己年多歲都答不出來麼。而且,他們兩個的戾氣也確實太重了,早在龐杰還沒有犯事時,他們的吃相就特別難看,當時沒料到,現在一回想就不對了。
大家對視幾眼,撲上去按這兩人的手臂。
“這是野鬼上,請來的不是高祖!”師公們一聲大喝,“快把他們按住!”
這兩個被上了的人力大無比,一揮手把人都推開了。
還有一個怨恨地看了謝靈涯一眼,朝他這邊撲過來。
謝靈涯沒帶劍和符,只手結靈訣比了出去。結果這野鬼好像還有些厲害,之前按了山源沒走,這時遇到謝靈涯的靈訣也抗了一下,一下撞上來。
謝靈涯的中指在他的口,他沒事,謝靈涯自己“嗷嗷”了一聲。
媽的,中指差點折了。
小量撲過來,一把抱住其中一人的腰,結果也被丟了出去,還砸在龐杰上了。現場那麼多人,七手八腳地摁著他,饒是如此,仍在不停彈,力氣實在太大了。
另外一人又想去掐施長懸的脖子,謝靈涯從后頭勒住了他的脖子,全都掛了上去,“燒張符來!”
這人想要打謝靈涯,但因為謝靈涯掛在自己背上,總是沒法用力,不停地轉圈把他往下甩。
謝靈涯抱著他脖子不放手,本來被甩得搖了幾下,這時夾住了一柱子,姿勢非常難。
“天地自然,穢氣消散。人到有門,鬼到無路!”幾個師公在旁邊對著他倆狂念咒,可是好像沒什麼效果。
施長懸現場畫符,燒來兌水,試圖開這人牙關,可他咬得死,牙齦都出了。
一名師公找來一把尺子,把他牙給撬開了,然后按著頭往里面灌符水。
“咳!咳咳!”被上的師公咳嗆幾聲,一下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兩下,趴著氣了,卻是沒那麼繃。
謝靈涯看到他上分離下來一個魂,一打量——你說死不死,冒充人家高祖母,竟然還是個男鬼!
還有一個被摁在地上的,這時眾人也去往他里灌符水,灌完紛紛松開了手。
這時地上的人猛然一手,一拳砸在施長懸肩膀上,施長懸退了幾步,眉頭皺起,謝靈涯趕一下坐在這人口,摁著他山源,免得他再起來。
等符水反應了幾秒,這人的力氣才離,一也哼哼唧唧地躺下了。
謝靈涯心念一轉,喚來本地兵,把兩個魂鎖住了,去祠堂外等候。
……
兩名被上的師公讓人扶到房間里去休息了,剩下的人看著遍地狼藉,都是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謝靈涯和施長懸方才了一手,大家都很服氣,還有人說:“小師傅,現在該怎麼辦啊?”
那幾個師公有點尷尬,本來他們才是被請來祭祀的,可自己人請到了野鬼,實在有點不好意思指責他人不給面子。
“本家先祖還在等著,還是請各位師公把儀式主持完吧。”謝靈涯說道。
人家就站旁邊干瞪眼半天,不可能今天送回去,下次再請過來吧,太折騰了。
現場收拾了一下后,換了兩名師公,重念咒語,第二次請高祖夫婦到場。
戴著面的“高祖父”左右看看,忽而走到龐杰面前,龐杰討好地笑了一下。“高祖父”卻是舉起手,掄了他一掌!
龐杰捂著臉大喊:“師公,他也被野鬼上了!”
謝靈涯還沒關眼,親眼看到龐家高祖坐在“尸”上的,他說道:“沒野鬼,就是你祖宗真的也想你。”
龐杰:“…………”
——不管是孤魂野鬼,還是真的高祖,可不都想他麼。
一旁的師公也說道:“正是,拜家堂要求祭品干凈,你弄臟了祭品,才導致高祖生氣,令孤魂野鬼有了可趁之機,冒名頂替!”
其實這師公雖然沒有親眼看到發生的事,但是據做法事這麼久的經驗,推測得八九不離十。
謝靈涯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可能就是龐家高祖被請來后,看著祭品氣得不想坐下,這時候那倆孤魂野鬼反倒是一屁坐下了,搞得真正的高祖夫婦又氣又急,在院子里直轉圈。
那倆能扛下來謝靈涯的靈訣,可見也是有一定實力的,難怪龐家高祖夫婦被鳩占鵲巢,也趕不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