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是這樣的，昨日回去後，本與兩位大人商議了一下，陛下我等盡快偵破此案，我等為臣子，豈能懈怠?——因此，本與文大人、褚大學士意見一致，請卿大人重升一堂，續審八皇子李賢一案！——哦，對了，待會兒，宗正寺的李釗大人亦會前來……”

在被謝安請大獄寺署辦公的屋子後，吏部尚書徐植開門見山地說出了此番前來的目的。 M

盡管適才謝安已聽自己手下那名署說過一遍，可眼下聽聞徐植的話，依然有種措手不及的覺。

吏部尚書徐植、殿閣大學士褚熹、祿寺卿文欽、宗正寺卿李釗……

四票啊……

謝安微微皺了皺眉。

或許有人覺得，謝安這邊亦有禮部尚書阮舟、衛尉寺卿荀正以及史臺史大夫孟讓，再加上他謝安，同樣是四票，可問題在於，謝安是主審，他隻負責審查此案，雖說職權頗大，卻並不能算在陪審的行列中。

簡單地說，此番七位陪審中，有四人主張重升一堂，續審八皇子李賢一案，這整整佔了一半以上，哪怕謝安眼下貴為主審，卻也無法否決，畢竟大周刑律寫地分明。

問題在於……

這幾個家夥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呢?

昨日李賢遇刺時，這些家夥明明同意延後審案的……

莫非是出了什麼變故?

忽然間，謝安心中一，繼而恍然大悟。

莫非這些人，已經去太醫院打探過李賢的況，得知八皇子李賢的傷勢已穩定下來，因此心中著急……

唔……

多半是昨日李賢咽被割、渾鮮。模樣甚是淒慘，使得太子李煒一黨誤以為這位八皇子殿下必死無疑，因此，也就沒太在意。

卻不想，自己吊住了李賢那最後一口氣，生生拖到太醫院的醫趕來……

對，應該就是這樣！

八皇子李賢總歸是才智出眾之人，盡管一時不慎遭此陷害，六神無主。供詞亦是語無倫次，但歸到底，對於太子李煒等人來說，這位八皇子殿下終究是個禍害，一旦李賢鎮靜下來。細細思索整件事的先後，或許能找到什麼決定的證據翻案也說不定。

因此，太子李煒這才急著要在李賢恢復正常之前派金姐姐前來刺殺，並營造出畏罪自殺的假象，為的就是要讓李賢無法開口，殺人滅口！

憾的是，金姐姐大意了。采用了刺客慣用的割手法加害李賢，使得李賢最終被自己所救下，運往太醫院就診。

得知李賢並無命之危，太子李煒著急了。雖說昨日堂上諸人都清楚李賢遭遇刺殺必定是太子李煒所為，可清楚不清楚與有沒有證據，那可是截然不同的兩樁事。

倘若李賢命活了下來，並依靠其智慧找出此案中的破綻。真憑實據地彈劾太子李煒謀害兄弟，到那時候。縱然是李煒貴為當朝太子，恐怕都要面臨被廢的危險……

啊，這是一場博弈，勝負並不在於是否能看出對方的意圖，關鍵在於，是否能找到致勝的一著妙棋，也就是那，足以將皇子定罪的決定證據！

想到這裡，對於吏部尚書徐植等人此番前來的目的，謝安多已猜到了幾分，無非就是想在李賢能夠開口說話之前，將李賢定罪，其難以翻。

可話說回來，明白歸明白，如何應付，卻為了謝安心中所困的一大難題，畢竟他很清楚，太子李煒一黨的人，可不會給李賢毫反擊的機會……

“再升一堂……”一面思忖著，謝安一面負背著雙手在屋來回踱步，良久皺眉說道，“既然有四位陪審大人聯名要求重開公堂，本府自當聽取……可問題是，嫌犯李賢昨日在我大獄寺重牢遇刺，眼下尚在太醫院診治，死未卜，如何能上公堂審?”

“卿大人！”太子師、殿閣首輔大學士褚熹著花白的胡須淡淡說道，“老夫以為，李賢殿下能否再到公堂審，區別不大……昨日初審李賢殿下時，卿大人也聽到了，李賢殿下對此供認不諱……”

話音未落，端坐在桌案旁的長孫湘雨皺眉不悅說道，“褚熹，你當真是老地不行了，哭……唔，昨日李賢殿下何曾對此案供認不諱?——目不能視、耳不能聞，似你等行將就木之人，乖乖回鄉養老就是了，何以還要強自手此事，小心晚節不保，一世英名盡喪於此！”

褚熹不愧是與胤公、梁丘公同一個時代的老人，且不說能耐如何，單單城府便遠勝吏部尚書徐植，面對著長孫湘雨的冷嘲熱諷，盡量他氣地白須微，但總歸是忍了下來，著長孫湘雨淡淡說道，“多謝長孫小姐善言提醒，老夫自當謹記！只不過，老夫亦有一言奉勸……聽聞長孫小姐已與謝卿立下文定之約，出嫁在即，恭喜恭喜，但願長孫小姐能一改舊日惡行，循規蹈矩、恪守婦道，相夫教子，與謝卿就一段佳話?——何以定要替嫌犯強出頭?”

“……”長孫湘雨雙目一瞇，眼中綻放出幾危險的芒，繼而面上冷一收，咯咯笑道，“褚大學士消息還真靈通呀，如此一來，奴家婚之日，倒也不好不請褚大學士來赴喜宴了……大學士可要保重呀，可莫要為這案子傷傷神，否則，奴家下月婚嫁喜宴中缺大學士一席，豈不難看?——別到最後，還要奴家夫婦二人，先到褚大人府上赴……那宴，咯咯咯咯……”故意在[那宴]二字上拖了長音。

這臭丫頭，是在咒自己早點死麼?

褚熹聞言冷哼一聲，面不是很好看。

了眼褚熹，又了一眼長孫湘雨，

東嶺眾的茍貢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心下暗自怎舌。

乖乖。自己這位主母，看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啊，拐著彎罵人，還不帶髒字……

想到這裡，茍貢忽然仿佛領會了謝安之前對錢喜所說的那句好自為之究竟是什麼意思，若有深意般瞧了一眼尚且蒙在鼓裡的錢喜。

不得不說，吃虧從來都不是長孫湘雨會做的事，見褚熹竟在言語上奚落，如何咽地下這口惡氣。正當打算再接再厲，活活將褚熹氣死在這裡時，忽然注意到，未來的夫婿謝安皺眉了一眼。

這才想起，昨日便已經答應過謝安。不再用言辭奚落、嘲諷徐植等幾位陪審，免得這幾人懷恨在心，假公濟私將問罪。

“看來奴家夫婿的面子上，奴家且不計較你適才冒犯之言！”瞥了一眼褚熹，長孫湘雨冷哼一聲，繼而朝著謝安嘻嘻一笑，模樣頗為可地吐了吐舌頭。端著茶盞顧自抿茶，隻氣地褚熹眼角直跳。

好個惡毒的丫頭，臨末還要討一個便宜！

褚熹心中暗罵，可終歸他也清楚此番來大獄寺的目的。並不想與長孫湘雨起口舌之爭，想到這裡，他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拱手對謝安說道。“卿大人，此案已甚是明了！——事發之時。乃是宵後至次日天明期間，而當時文棟將軍府上，又僅僅只有李賢殿下一人，其手中劍、其上，哪一個不是錚錚鐵證?——昨日李賢殿下的辯詞卿大人也聽到了，李賢殿下本又無法證明他並非殺害文棟將軍的兇手，且神躲閃、言無倫次，若不是心中有鬼，何以不能將實坦言相告?”

實?

實就是，你這個老匹夫竟然敢罵本府未來的媳婦?

老不死的東西，出去找個地方刨坑把自己埋了不好麼?

心中暗罵之余，謝安臉上卻無任何表示，了，緩緩點了點頭，看似是聽取了褚熹的建議，誰會想到，謝安心中正破口大罵這個老家夥呢?

也難怪，畢竟謝安一開始就對這個褚熹沒什麼好，適才之所以用眼神阻止長孫湘雨，也無非是怕自己的人遭到報復，還是那句話，長孫湘雨盡管在冀京地位與名氣皆不小，但總歸是毫無職在的弱質流，不比梁丘舞一武藝，就仿佛是一尊致的瓷娃娃，若是磕破了些許，謝安哭都來不及。

然而褚熹卻會錯了意，見謝安點頭，心中一愣，帶著幾分意外的驚喜說道，“卿大人這是同意了?”

“啊?——哦，不不，本府只是覺得脖子酸痛難忍，故而活一下，褚大學士莫要在意……褚大學士適才說什麼來著?——抱歉抱歉，本府方才走神了一下下……”

一句沒聽到啊?

嘿！自己兄弟的等人新找的這位主子，果然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呢！

眼觀瞧氣地滿臉漲紅的褚熹，茍貢心下暗自好笑。

這對狗男……

褚熹略顯渾濁的眼中閃過一厲。

在他看來，長孫湘雨言辭犀利仿佛是一柄寒芒四的利劍，一個不慎就會被其削去十指，痛徹心扉;而謝安，言辭比長孫湘雨幾分犀利、多幾分圓，時而能在將人說得面盡失之際，還能替自己撇清利害關系，使對方找不到毫的借口或者破綻來還，猶如一件帶著倒刺的甲，看似平平無奇，可若是你想手打他，那麼下場無非就是被那甲胄上的倒刺扎地鮮直流，更可惡的是，付出了這麼些代價，你還無法打痛他。

想到這裡，褚熹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將方才所說的話又重複說了一遍，繼而指著祿寺卿文欽邊那個做文邱的歲孩，沉聲說道，“證、人證俱在，卿大人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此子以往與李賢殿下素無冤仇，難道還會誣陷不?——文邱，你對謝卿說，是否是李賢殿下殺害了你父?”

在謝安詫異的目下，文邱抓著自己大伯文欽的角站在其背後，只出半個子，著謝安怯生生地點了點頭。

唔?

謝安愣了愣，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小文邱，你親眼看到，是李賢殿下行兇殺害你雙親與姨娘?”

“是……”

“可你昨日並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只聽到你姨娘的慘聲，以及遍地的鮮，不曾到客廳觀瞧兇手模樣，便急急忙忙從後院小門去找你大伯、也就是文大人求助……”

“我……”文邱眼中幾分驚慌之，下意識地了一眼旁的大伯文欽，低著頭小聲說道。“是……是小子匆忙間忘了……”

他那個下意識的舉，被謝安與長孫湘雨看在眼裡。

有古怪！

心中暗說一句，謝安走上前幾步，輕笑著說道，“小文邱。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啊……是否有瞧見行兇之人的面貌，這等重要的事，你怎麼會忘記呢?”

話音剛落，那邊吏部尚書徐植不悅說道，“謝卿此言差矣！——此子總歸只有歲，更何況家門遭此不幸。心中恐懼，忘記些許要之事，這稀奇麼?”

也不知是不是徐植的話給小文邱壯了膽，只見這個小家夥目躲閃地著謝安。再一次重複道，“回卿大人的話，小子……確實看到了，是八皇子李賢殿下……他殺了小子雙親後。還在牆上題字……”

“……”著文邱那閃爍的目，傻子都知道他這些證詞有問題。可關鍵在於，此子年紀尚，又是苦主，更何況還是祿寺卿文欽的侄兒，在怎麼說，謝安也無法對其嚴辭問。

不妙啊……

太子李煒那一夥人，分明是想改了這小子的供詞，打算這小子一口咬定是八皇子李賢所為，將李賢上絕路，糟糕的是，這會兒李賢那家夥還開不了口，甚至連保持清醒都算艱難，換而言之，是非黑白，都由這小子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