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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醫秦明》第160章

【3】

「大意了。」在開往殯儀館的車上,我有些自責。原本以為證據確鑿的事,卻來了個驚天大逆轉。不過通過這麼一鬧,我更清楚證據這兩個字的深層次含義,它絕對不只是一枚指紋或一張DNA圖譜,它包含了一種意識,一種思維。

的樣貌在我的腦海中翻轉,我卻一直想不起來們的損傷形態,這就讓我萌生了一種趕到達殯儀館的衝

解剖室裡,兩的裹尸袋已經被拉開,安靜地躺在兩張解剖床上,上的水漬已經乾。我們決定先檢驗現場蜷在牆角的黑髮子,據辦案單位介紹,黃蓉。

「郭靖知道了,一定很傷心。」林濤一本正經地拿著相機「卡嚓卡嚓」地閃個不停。

大寶蹲在解剖臺的一端,用手刀一下一下地刮去死者的頭髮,一邊還哼唱著「獅子理髮」。

「嚴肅點兒行不?」我按照常規表檢驗的步驟,沿著死者的頭面部、頸部、腹部、四肢,對進行尸表檢驗。尤其是頭面部的表檢驗最是需要仔細,比如眼瞼、口,都是法醫需要重點檢驗的部位。

「腦袋上好多創口啊,」大寶說,「頭髮不好刮。」

法醫也應該是一名好的理髮匠,當然,我們只會剃頭。為了防止頭髮掩蓋住損傷的可能存在,法醫檢驗時必須將的全部頭髮都剃去,有的法醫習慣使用手刀剃髮,有的也會購買一些專業的剃髮刀。有些死者家屬覺得剃髮是對死者的不尊重,還發生過攻擊法醫的事件。

如果頭皮上有多創口,那麼法醫的剃頭工序就會顯得比較艱難,不能破壞創口的原始形態,又要將創kǒu-游離皮瓣上的頭髮剃除乾淨,是需要一些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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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瞼球結合蒼白,口鼻腔無損傷。」我沒有回答大寶的話,對表進行常規檢驗。

林濤拿著相機,在一旁審視剛才拍攝的照片,說:「怎麼覺這姑娘的鼻孔好黑啊。」

聽林濤一說,我趕拿起止鉗撐開死者的鼻孔:「喲,你別說,真是異常地黑。」說完,我用棉簽死者鼻孔拭了一圈,白棉簽進,黑棉簽出。

用同樣的辦法檢驗了另一名死者謝林淼的鼻腔,同樣反應。

「這是什麼況?」林濤問。大寶也探頭過來看。

「沒道理啊。」我說,「浴室是個非常乾淨的地方,地面也都是瓷磚,怎麼會有這麼多污漬進鼻腔?」

「死者的面部部分都應該是浸在水中的。」大寶說,「難道是死者下礦了?臉很髒?水只沖洗掉了面部的污漬,而沒能沖洗乾淨鼻腔裡的?」

「十六歲的孩,又是做公關的。」我說,「下礦?你覺得可能嗎?」

「那肯定是這倆孩子不知道做什麼遊戲,所以把臉弄髒了。」大寶翻著白眼思考著。

「我覺得不可能,難道你不知道臉對一個年輕子的意義所在嗎?」林濤說。

「你們說會不會是犯罪分子干的?」我拿起死者的雙手看了看,又說,「死者全其他地方沒有發現黑的污漬,手指甲裡也是很乾淨的。即便是犯罪分子干的,他也只是把死者的臉弄髒了。」

「關鍵是這些污漬是什麼東西?」林濤說。

我點點頭:「對,這個很關鍵,馬上送去市局進行微量證檢驗。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這邊繼續。」

略檢查完表,我剪掉了兩名死者的十指指甲,並開始準備棉簽,對死者的口腔、生門進行拭。對提取上述檢材也是法醫在檢驗過程中的常規程序,尤其是疑似強案件,這些步驟就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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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被水長時間浸泡,我們依舊不能放棄提取到生檢材的……」我說到一半,停了下來。

「怎麼了?」大寶的剃髮任務還沒有完,聽見我突然停頓,站了起來,展了一下蹲得痠痛的腰

「這是什麼?」我一手拿起放大鏡,一手住黃蓉的面頰。

黃蓉的僵已經基本緩解,顳下頜關節已經鬆弛,被我這麼一的口腔就暴在視野中。

我的放大鏡照在下牙列的中央,那裡有一髮。

「這有啥好奇怪的。」大寶說,「你忘了嗎,的頭部有好多鈍創口,就有可能有頭髮的截斷,截斷了就有碎髮,而且當時是側臉蜷在現場的,頭髮蓋住了面部,在後,有些碎髮進口腔,很正常啊。」

我撥了一下死者口腔的「碎髮」,說:「可是這是啊。」

和其他部位髮是有明顯的形態差別的。黑、質、捲曲,且橫截面呈扁平狀;頭髮黑、質地相對較、捲曲度一般較小,呈圓柱狀;腋黃、質地,捲曲,呈類圓柱狀。法醫必須備迅速辨別各部位髮形態的能力,這是法醫人類學的一個容,對於現場勘查高效提取到有價值的證有積極作用。

也正常。」大寶咧了咧,「我家衛生間浴室地面上就有好多,水一流,恰巧進了口腔,正常!」

我用止鉗夾住黃蓉口腔裡的髮,拽了一下,說:「不會。這髮是夾在牙裡的!」

解剖室裡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邪惡地思考著。

「幸虧法醫,不然這些事兒還真不好在一起討論。」林濤笑著說。

「哦!我知道了!是那樣!」大寶後知後覺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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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理大寶,小心翼翼地鉗出髮,借助無影燈的直觀察著:「好像有囊。哈哈,有囊!」

髮的一端是囊。帶有囊的髮是可以檢出髮所有人的DNA的,不帶囊則無法做出。所以一囊的髮和一囊的髮對於法醫來說,意義有天壤之別。

剛剛把拭鼻腔的棉簽送到市局微量證實驗室的偵查員此時氣吁吁、滿頭大汗地跑回解剖室,看見我們正在對著一髮傻笑,說:「是不是,我又得跑一趟?」

「只要能破案,你的辛苦不會白費。」我笑道。

兩名死者的損傷驚人地相似,都是後枕部有數十道鈍創口。黃蓉的雙膝有一些皮下出,除此之外,兩人的表都沒有其他的損傷痕跡。沒有約束傷、沒有抵抗傷。

陳舊破裂,會部沒有發現明顯的生前損傷。」我說,「不支持死者生前發生過行為。」

「那啥也算行為。」大寶說。

「什麼這啥、那啥的,」我說,「咱們分析來分析去,最終都是為了個DNA數據嘛。」

「你說,們會不會是同關係?」林濤說,「然後因為糾葛,自產自銷?」

我搖了搖頭,說:「不會。兩人的枕部損傷十分嚴重,自己難以形。這個不難,看看那髮的主人是男的的就可以了。」

是XX染,男是XY染。DNA技可以通過染況判斷組織細胞的歸屬者是男還是

切開了死者黃蓉的頭皮,暴出白森森的顱蓋骨。頭皮的側可以見到兩個明顯的出區域,一個是頭皮下出,位於枕部數十道挫裂創的周圍。另一個區域在頂部,跡黏附在頭皮上,這塊出是帽狀腱下出

「怎麼會有帽狀腱下出?」我探頭對正在解剖謝林淼的大寶說。

大寶點點頭:「這也有。」

人的頭皮下方有一層帽狀腱,帽狀腱下和顱骨骨之間有一個疏鬆的間隙。這個結構保障了頭皮和顱骨之間的活度。帽狀腱下的出,一般都是撕扯頭髮引發的損傷,外力打擊難以形

「你還別說,還真像林濤說的,」大寶說,「人之間打架比較喜歡撕扯頭髮。」

我沒吱聲,照相固定好黃蓉後腦部位的頭皮創口和骨折形態後,拿起電開顱鋸鋸開了死者的天靈蓋。

開顱鋸的快速運轉發生的高溫,把飛揚的骨屑烤出一種奇怪的味道,我害怕這樣的味道,勝過害怕臭。我停下鋸子,抬起手臂鼻子。

當我取下死者黃蓉的腦組織的時候,大寶那邊也取下了謝林淼的腦組織,他明明比我晚手的。這個看似愚笨的傢伙,解剖功底還真是沒得挑。

接下來的畫面,是我和大寶作的高度統一。

我們一起盯著各自手中的腦組織愣了會兒,然後一起翻起死者的額部頭皮看看,再就是放下腦組織,仰面思考。

兩名死者的枕部腦挫傷、大量出,但是額部也都發現了腦挫傷和腦出

外傷腦出的腦組織對應的頭皮都應該有相應的外傷痕跡,但是這兩的都沒有。那麼,只有一種原因可以解釋。

我和大寶同時說道:「對沖傷!」

林濤愣了神:「你們這是咋啦?不是鬼上吧?要不要這樣步調整齊地干活?」

對沖傷是一種特徵的腦損傷,特徵就是著力點的頭皮有損傷,其下腦組織有損傷;同時,著力點對側的腦組織也會發現損傷,但是這裡的頭皮沒有力,所以沒有損傷。對沖傷一般發生在頭部減速運(如摔跌、磕)過程中。

「怎麼會有對沖傷?」我的腦子飛快地轉。

「我知道了。」大寶說,「浴室太,兩人都是摔死的。」

「扯什麼呀。」林濤說,「我不是法醫都知道,們枕部頭皮創口有那麼多皮瓣,說明是多次外力作用形的。們總不能不停地摔跤一直摔到死吧。」

「哦,對。」大寶撓撓頭。

們是摔的。」我說,「不過不是摔跤,而是別人摔們。」

我翻開死者的頭皮,指著死者顱蓋骨上剛才發現的帽狀腱下出的部位說:「這樣解釋,有人拽著的頭髮,把的頭反覆撞擊地面或牆面,嗯,地面的可能大,因為當時浴室裡的水位只有十幾釐米高,無法把牆面上殘留的跡沖掉,而我們在牆面上沒有發現跡。別忘了,只要頭部的減速運就可以形對沖傷,撞擊也是減速運。」

在場數人點頭認可。

檢繼續進行,我們按常規的解剖式解剖了死者的腹腔,沒有發現其他可疑的現象。謝林淼部和會部的死後損傷都很輕微,不是,而應該是劉傑猥留下的徵象。

「看來劉傑沒說假話,」林濤說,「真變態。」

兩名死者都死於重度顱腦損傷,據胃判斷,們應該是末次進餐後四個小時。們胃殘留的捲曲狀的麵條狀質判斷,們的末次進餐是方便麵。

該做的工作全部做完,我下解剖服,看了看表。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深夜。

「咱們回去睡覺吧。」我說,「一晚上的調查和檢驗,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知道那些證的檢驗況以及兩名死者生前的活軌跡了。」

「那你對這個案子有沒有什麼看法?」大寶問。

我說:「其實簡單的,至現場重建可以完。」

「哦?」林濤說,「說說看。」

據黃蓉膝蓋部位的皮下出和口腔裡的髮,可以判斷兇手應該先強制黃蓉kǒu-。」我說,「然後兇手先後用抓頭髮撞地面的手法殺死了兩名死者。在整個過程中,兇手並沒有關閉正在沖淋的水龍頭,殺完人後,兇手隨即離開了現場。水龍頭就在那裡沖了一天兩夜,直到今天早上劉傑進現場,對進行了猥,改變了位。說起來真生氣,兩名死者鼻孔裡的黑污漬,若不是劉傑變了謝林淼的位,可能會給我們更多的提示。劉傑把的面部翻轉到了水裡,等於是銷毀了線索和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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