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營門。”周開荒退出營後,立刻命令一個士兵去向袁宗第報告大營中的況。
其它三個營門還不知道眼下如何,但周開荒打算守住這座營門,若是袁宗第大軍能夠迅速趕回,說不定還能搶救出一些資。大營距離前線不算很遠,周開荒覺得堅守一段時間還是沒問題。
遙袁宗第的將旗離得並不遠,開始向大營這邊移,但很快就停住不再移了,重慶方向猛地發出雷鳴般的吶喊廝殺聲,重慶城頭那原本有氣無力的炮聲也忽然響了一片。
“韃子殺出城來了。”聽到遠的靜後,周開荒沉著臉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猜得不錯,今天王明德把主力盡數集中起來對付袁宗第,見到他的大營起火後就讓全軍預備,在袁宗第將旗移的第一時刻就從城中殺了出來。
明軍在城下還有不從事土木工作的士兵以及掩護他們的軍隊,雖然已經停止了工作,但不能迅速集結並且全部撤出。袁宗第本來想帶著中軍,也就是唯一能夠快速反應的部隊立刻回救大營,但重慶的清軍猛然殺出,他只好掉頭迎戰以保護其餘的部下。
“大軍的糧草!”周開荒又回頭看了一眼大營,心急如焚。
前來放火的敵軍顯然是小部隊,不會是譚詣的主力,現在袁宗第那邊發生大戰,而且是決定勝敗的主力戰,周開荒準備放棄這裡,趕去保護長。
“希涪侯能夠打敗譚詣這個賊吧,至能夠多頂一會兒。”趙天霸安周開荒道。袁宗第的部隊本來是分散開做全面進攻的狀態,若是譚文跟著一起叛變,那就是三打一,袁宗第全面潰敗也就是很快的事了。趙天霸指著譚文還是自己人,這樣二對二,局面還有挽回的餘地。
沒等周開荒率隊出發,位於袁宗第左翼的譚文部就發了大潰敗,鄧名看見左邊潰散的明軍士兵漫山遍野地向長江方向奔來,敵兵跟得很,潰兵的後就是肆意砍殺的追兵。
“哼,連將旗都沒看見就垮了,多半是臨陣逃了吧。”趙天霸見譚文的部隊山崩地裂般地垮下來,心裡一片冰涼。潰兵的哭喊聲會打擊袁宗第部隊的士氣,還會衝袁宗第的陣腳。現在袁宗第的部隊一邊努力集結,一邊辛苦地抵抗重慶敵軍,這些潰兵後的敵軍會猛地撞在袁宗第部隊的脊背上。
跑在最前面的潰兵已經到了大營附近,隔開了大營和袁宗第的將旗,他們掀起的塵土遮蔽了前面的視野。
“沒機會了。”趙天霸做出了判斷,立刻對周開荒道:“撤退,保護鄧先生,我們去下游和靖國公匯合。”
“沒用的兵,連一時片刻都頂不住!”周開荒指著那些潰散的譚文部士兵大罵,十分憤怒。沒有了側面的掩護,袁宗第大敗的局面已經不可挽回,估計馬上就要各自突圍了。周開荒立刻記起了袁宗第的囑託,若是有非常況,無論如何都要保得鄧名平安。
“鄧先生跟我來!”周開荒不敢再繼續去想重慶城下的戰局,和趙天霸一左一右扯著鄧名往長江岸邊飛奔,剛纔收攏的那些士兵也跟著兩個軍一起跑。長江上停著袁宗第的船隊,眼下全面潰敗已定局,這些船隻是他們逃出險境的唯一指。
跑到江邊,看到船隊整整齊齊,安然無恙,鄧名心裡舒了一口大氣。袁宗第船隊的士兵早些時候發現了大營突然起火,又看到岸上一片混,水營千總立刻下令全戒備,士兵刀劍出鞘、弩箭上弦。千總一到周開荒就遠遠地大:“周千總,大營如何?”
“一半兵叛變了,剩下的一半都垮了,糧食也燒了!”周開荒大聲回答著,一躥就跳上了船。前期逃到江邊的袁部士兵已經陸續登上了自己的船,跟在周開荒後的是最後一批。周開荒回首了一眼,後面跟著的是麻麻的譚文部潰兵,他把手一揮,對那位二十多歲的水營千總說道:“沒有我們的人了,鬆纜開船!”
袁宗第的船隊共有大小江船一百多條,足以攜帶數千士兵。發生事變後,船隊的指揮軍命令大部分船隻向重慶方向駛去,接應袁宗第的主力,留下三十條船以備接納從大營方向撤出來的士兵。聽了周開荒的話,水營千總明白損失慘重,不由臉一暗,當即下令準備啓航。如果重慶城下袁宗第反敗爲勝的希不大,那麼前去接應的船裝上士兵後立刻就要撤退,他們需要迅速追去跟上大部隊。
就在人們的面前,百上千譚文部下的潰兵向江邊的船隻奔來。這些士兵大多已經是赤手空拳,看到鄧名登上的這艘船開始鬆纜準備離開時,一些跑在前面的士兵就躍上碼頭,揮著手向船邊衝,拼命喊道:“救我,救我!”
船上的守衛立刻倒轉槍刃,用力地掄起槍桿向這些人砸去。趕跑了最靠近的幾個後,船上的水兵就在向岸的一側站排,刀槍的尖峰筆直向外,顯然不打算放任何一個人上船。
鄧名看到,江邊有衆多潰兵擁在碼頭外,越聚越多,其中不人跳江中,向那些離江岸不太遠的袁部船隻游去。而那些船隻和鄧名這隻船同樣毫不客氣,棒齊下朝人打,幾個水中的譚文部明軍士兵被打得離開了船邊,也有的人被狠狠地砸沉到江中,再也沒有頭。
一個看上去像是軍模樣的年輕人坐在鄧名船前不遠的岸邊,他指著冷眼觀看的周開荒大聲罵道:“殺千刀的闖賊,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周開荒冷笑了一聲正要反脣相譏,但猛然想起鄧名就在邊,這可是崇禎的三皇子,袁宗第還指他將來替自己說話呢。周開荒悄悄打量了一眼側的鄧名,在心裡琢磨著:“雖然三皇子脾氣不錯,和我們相得也可以,不過對面那個傢伙老是‘闖賊、闖賊’的,激起了他的父母之仇,心裡結下疙瘩,恐怕對於國公不利。”
但是水營千總卻沒有周開荒的顧忌,他立刻戟指回答道:“沒用的兵,做鬼也是個廢!你們不敢跟韃子打,就會和老百姓耍本事,你們也算是漢人?呸!”水營千總隨後喝令啓航。
“周兄!”鄧名聽到那些明軍淒厲的哭喊聲,顧不得自己一的污,拉住水營千總,向周開荒求道:“爲什麼不救他們?船上還有地方,還能裝人啊!”
水營千總不知道鄧名的來歷,但是看見過鄧名在袁宗第側,袁宗第對他客客氣氣的。今天這麼危急的關頭,親衛隊長和他在一起,可見袁宗第對此人的重視,也許是袁宗第重用的師爺。千總就耐心地解釋道:“先生請看,我們的船隻不多,往前走也許還要接應自己的弟兄。若是載了一個沒用的兵,就要載一個自家弟兄。再說他們後的追兵並不多,若是這幫廢敢回頭迎戰,肯定打得過。”
鄧名並不知道每隻船能裝多人,水營千總的話立刻把他堵了回去。
這些潰兵後的追兵確實不很多——譚詣的主力在擊潰譚文的部隊後,就趕去幫助清兵夾擊袁宗第了。可是這些潰兵跑得帽不整,大部分人丟失了武,鬧哄哄地了套,難以想象他們還有能力抵抗追兵。而且他們很清楚,重慶城下敗局已定,就算他們組織起來掉頭頂住追兵,等袁宗第撤退後自己還是難逃一死。
鄧名四下環顧,更多的譚文部士兵不顧一切地跳進水裡,在12月冰冷的江中掙扎。有些被砸的人沒有回到岸邊,而是絕地繼續向前游去,似乎是想憑藉自己的氣力去南岸,離開重慶戰場——這倒也是一線生機,不過又能有幾個人能過得了長江呢?
“把他們帶到南岸吧,”鄧名拉著水營千總的胳膊不放:“只把他們帶到南岸,放下他們,讓他們自找生路去吧。”
水營千總有些不耐煩了:“先生想必也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的話未說完,周開荒就截口道:“好吧,就依先生的,放他們上船吧,送到對岸以後就都轟下去,立刻去接應國公。”
周開荒並沒把譚文部明軍士兵的命運放在心上,不過既然鄧名在側,他還是要給鄧名一個面子。他估計在鄧名的心裡,對這些嫡系明軍終歸還是有些親近。
水營千總聽周開荒這麼說,不由楞了一下。鄧名好不容易得到周開荒開口幫忙,立刻催促他道:“趕快運人吧,國公那邊還等著我們的船呢。”
水營千總發牢道:“既然先生知道國公那邊急,還運這些恨我們的狗兵幹什麼?”
聽到袁宗第的親信衛隊和新招攬的師爺都要救人,水營千總也只好不甘心地下令放人上船。
一通旗號和喊過後,各條船隻都開始收容明軍。碼頭上的那些明軍一擁而上,鄧名的這條船很快裝滿了人。
岸邊那個年輕的明軍軍剛纔看到了鄧名的作,也猜到了他與周開荒、水營千總的對答,知道多虧這個年輕人,才救了自己和邊這些兄弟、部下的命,因此上船後衝著鄧名就是大禮拜倒。周開荒見狀冷笑了一聲,轉走開,他可不願意接這個傢伙的什麼謝意。
鄧名急忙把年輕軍扶起來,和對方客氣幾句。
“敢問恩公如何稱呼?”雖是寥寥數語,那個軍卻立刻察覺到眼前的人似乎不是個軍人,好像聽到有人稱呼他爲“先生”。
“鄧名,我鄧名。”鄧名答道,客氣地反問道:“您怎麼稱呼?”
鄧名的答話方式讓那個年輕軍微微一愣,有些驚奇。
“這個人大概是書生吧,聽說有些書生說話古怪的。多半是袁宗第的師爺之流。”年輕軍在心裡想到:“好好的讀書人,怎麼會去和這些闖賊同流合污?多半也是個沒有氣節的無恥之徒。”
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離開北岸就有了一線生機。雖然登上了袁宗第的船隻,但這些明軍兵卻不願領,不願意承認是被闖軍餘部救下來的,寧可認爲自己是被鄧名這個讀書人救的,
“要是報上自己的姓名,將來闖賊就有的說了,還要欠他們一個人。”軍想到此就對著鄧名拱手鞠躬:“大恩不敢言謝,賤名不足與聞。”
……
岸邊的潰兵全上了船,三十條船塞得滿滿的,水營千總再次命令開船。
譚詣兵力有限,他最危險的敵人是袁宗第的戰鬥部隊,所以派來追擊潰兵的人並不多。見水師上的明軍戒備森嚴,譚詣的部下不敢輕舉妄,只是站在遠拿腔作勢地喊了一陣,目送船隊離岸,漸漸遠去。
船上戒備森嚴不僅僅是防備清軍的追擊,也是怕譚文的部下會劫持船隻。不過這些潰兵大多都是赤手空拳,在拼命地奔跑、游泳後人人疲力竭,並沒有生出這樣的心思。船很快通過江面,到達南岸後,萬縣的明軍士兵老老實實地下船離去。
鄧名的坐船重新起航時,那個青年軍領著同船的部下向他遙遙拜倒,同聲大道:“多謝鄧先生救命之恩。”他們是打定主意不把這個恩算在袁宗第的部下上了。
駛向炮聲最響的地方時,鄧名看到周圍兵的臉上多有憂慮之。大家都明白,既然譚詣的主力不在袁宗第大營和譚文潰兵的背後,那肯定是去攻打袁宗第本人了。再加上重慶城裡的清軍夾擊,袁宗第的形勢兇險,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順利登船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