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咔嚓一聲，不小心把手中的教案撕了一塊下來。

劉老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靠著椅背，想了想又道：“老王你不知道，景辭看著冷冷淡淡的，其實特別熱心。我們班贏驕現在用的筆記，全是他一手給記的！”

他頓了一下，繼續：“哎，你說我這糾結的，又怕耽誤他學習，又不好打消他的積極，這孩子怎麼就那麼懂事呢，還知道替老師分擔……”

張靜徹底聽不下去了，臉鐵青地把筆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劉老師看著急匆匆的背影，在心里大笑三聲，爽的堪比三伏天喝了冰可樂。

競賽班的小教室里，趙老師公布完績，便一手拿著卷子，一手拿著筆，開始講題。

景辭跟著他的思路，將自己的錯在腦子里從頭到尾地過了一遍，發現了好幾不應該錯的地方。

他抿了抿，拿起筆，將那幾重點劃了下來。打算回去后再多找幾道同類型的題做，以免再犯同樣的錯誤。

競賽班兩節自習課之間并沒有休息時間，只中途可以去一次廁所。

趙老師講完試卷之后，又講了一節新容。他時間掐的正好，最后一筆板書寫完，正好第二節 晚自習下課。

“這節課就到這里吧。”趙老師拍了拍手上的筆灰，臉鄭重：“下個月就是全國數學聯賽的省級初賽，初賽和復賽之間也沒間隔太久，接著則是全國競賽，你們幾乎沒有幾天息時間……”

他頓了一下，目緩緩掃過每一個人：“我說這些并不是給你們力，而是想要提醒你們。你們這一年花費了那麼多力、那麼多時間，不是只去走個過場的。昨天的測驗績我非常不滿意，你們回去好好想想。”

“這里坐著的，都是咱們省實驗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應該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好了，下課！”

趙老師夾著書走出了教室，班級里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出去了。

景辭沒急著離開，他將自己的試卷平平整整地放進夾子里夾好，而后才開始不不慢地收拾桌子上的其他東西。

“你先回去吧，”周超大大咧咧地把書包甩到背上，看著他道：“我等會兒得去洗房拿校服，用不用順便幫你帶點東西回去？”

省實驗小賣店旁邊就是洗房，許多學生懶得自己洗服，就把服送到洗服房洗。

“ 不用，我沒什麼可買的。”景辭謝過他的好意，跟他一起走出了教室。

周超往反方向走了，景辭關上門，正要轉，一個人忽然撲了過來。

“我的辭！！”李宙用胳膊勾著他的脖子，興的臉都紅了：“你怎麼就那麼厲害呢？！這次又是第一哈哈哈哈哈哈！”

鄭闕也跟著撲了上來，對著景辭狂吹彩虹屁：“太給我們七班長臉了！！大佬你要我的膝蓋嗎？！給你！都給你！”

何粥眼看著贏驕臉上的笑意都淡了，連忙將這兩個人來瘋從景辭上扯了下來：“干什麼呢干什麼呢？景辭得了你們兩個？！”

“咳，”鄭闕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放開了手，李宙也訕訕地退到了后面。

贏驕手把景辭的書包接過來，輕笑著道：“小同學，恭喜，很厲害啊。”

景辭搖頭，剛想要說話。彭程程忽然從后面掏出一個彩噴，面無表地對著他就是一陣狂噴。

景辭登時被彩帶糊了個滿頭滿臉。

贏驕冷冷地看了彭程程一眼，彭程程僵地扯了下角：“沒噴過，準頭不行。”

“都給我滾邊兒去。”贏驕擰著眉推開彭程程幾個人，捧著景辭的臉給他摘彩帶：“弄進眼睛里了沒？”

“沒有。”景辭手扯下幾條彩帶：“不要。”

鄭闕也跟著手腳地在他頭上抓了兩下，被贏驕打了手也不在意，嘿嘿笑著跳到了一邊。

“今晚我請客，慶祝你考了第一，”贏驕看著景辭，眸和：“你喜歡吃什麼？燒烤還是小龍蝦？”

鄭闕在旁邊拳掌，躍躍試：“啊啊啊啊！還要再來幾瓶啤酒！”

“不用了，”景辭委婉地拒絕，面如常，渾然不像是剛考了第一的人：“我這次只是運氣好。”

“怎麼能不用！”贏驕還沒說話，鄭闕忽然幾步竄到景辭前面，一邊退著走，一邊道：“這第一多有含金量！數學競賽班的第一啊！咱們必須要high到天亮才配得起這個貴重的82分！”

“真沒什麼，”景辭彎腰，把手中的彩帶扔到垃圾桶中，語氣平靜：“一次小測驗而已。”

他轉頭沖贏驕笑了一下，真心實意道：“謝謝，我心領了，別破費了。”

“哇，”鄭闕拉著何粥，指著景辭驚嘆道：“看到沒，這才是真學霸！瞧瞧這淡定勁兒！第一名算什麼？咱就不在乎！”

何粥剛想跟著說兩句，耳旁忽然響起了幾聲驚天地的炮仗聲。

他毫無防備之下，被嚇得一個哆嗦，臉上的都抖了。

“艸，要死了，誰他媽的這麼晚了放鞭炮！”他拍了拍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有病啊。”

他想去其他人那里找點認同，結果一轉頭，就見贏驕走到了景辭背后。

“嚇到了？”贏驕拍了拍景辭的后背：“沒事兒，回回魂，不怕。”

他把景辭的書包改雙肩背著，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哥幫你捂著。”

景辭連忙推拒：“不用……”

“別，”贏驕趁機了下他的耳朵，笑道：“這才響了幾聲，待會兒肯定還會放。這聲音太大，萬一把耳朵震壞了怎麼辦。”

他垂眸看著景辭的側臉，用膝蓋輕輕頂了下他的，低聲道：“聽話，別跟哥犟，走吧。”

何粥：“……”

個老流氓！這樣都能鉆空子占便宜！

何粥深吸一口氣，看向贏驕，皮笑不笑地道：“驕哥，我剛剛也嚇到了。”

“哦，”贏驕面無表地看了他一眼，捂了景辭的耳朵：“你是年嗎？還怕放鞭炮。”

何粥：“……”

何粥氣得轉就往校門走，他是瘋了才想要今晚陪贏驕住宿舍！

住個幾把！

彭程程看看恍若人形耳捂子的贏驕，又看看何粥橫甩的背影，沉默了一瞬間，也拉著鄭闕走了。

剛剛還嬉嬉鬧鬧的一群人，瞬間就只剩下了三個。

李宙戰戰兢兢地瞅著贏驕和景辭，不知道怎麼回事，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單狗的凄涼。

好不容易艱難地回了宿舍，怕贏驕等會兒過來串門，李宙抓了幾包油瓜子，連招呼都忘了打，一溜煙地跑去找吳偉了。

贏驕沒像他想得那樣跟著去他們寢室，他把書包遞給景辭，就回了自己宿舍。

景辭謝過他，關上了宿舍門。

他沒有第一時間換服，而是從書包里將裝試卷的藍夾子拿了出來，出了今天發的奧數卷。

而后又出柜子的鑰匙，打開自己的柜子，從最下面掏出了一個曲奇盒子。

盒子里裝的并不是曲奇餅干，而是幾張疊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的紙。正是上次期中考試的卷子，每一科都在。

景辭坐在床上，把那張奧數卷子拿過來，從書包里出一支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11月底奧數測驗，第一名（分數很不滿意）。

寫完之后，他把筆放到一邊，目在“第一名”這三個字上徘徊了幾秒鐘，將盒子里的其他試卷也拿出來一一看了一遍，角緩緩地勾了起來。

景辭往宿舍門掃了一眼，又豎著耳朵聽了聽外面的靜，估著李宙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他沒再掩飾臉上的緒，捧著裝卷子的鐵盒晃了晃，地笑了兩聲。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全是。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贏驕：是我不夠，讓小同學在我面前還掩飾緒，下面我來放一個大招——

第三十二章

門外, 準備敲門的贏驕緩緩放下了手。

他倚在墻上, 想起剛剛無意間看到的畫面，角不控制地勾了起來。

贏驕忍笑，從兜里掏出一煙, 就那麼叼著，沒點燃。

這是他第一次知道, 表面看起來淡然的景辭，實際上會因為考到第一名而開心不已。

上次期中考試的績發下來后, 整個班級都沸騰了，包括劉老師都忍不住一直傻笑了好幾天。

其他班級的學生更是，激地爭先恐后地跑過來看他。景辭這個名字, 一連在學校論壇霸屏了將近一個月, 掀起一陣陣腥風雨。

然而景辭這個當事人卻十分從容，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激烈的緒，該干什麼干什麼, 一點都沒被影響, 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贏驕本以為，他就沒把考了全年級第一當回事兒。沒想到私下里，景辭竟然會將考試卷子都收藏起來, 一個人躲在背地里地樂。

實在是太可了。

贏驕心里的不行，恨不得立刻就推門進去，將他進懷里臉、耳朵。

幾個男生從走廊另一頭走過來，看到贏驕，后背不自覺地一, 張就要打招呼。

贏驕出一手指抵在上，沖他們噓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要出聲。

幾個男生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僵著手腳小心翼翼地走遠了。

贏驕噙著笑，隔著宿舍門的玻璃窗又往里面看了一眼。

景辭已經將裝著他勝利勛章的鐵盒子放進了柜里，臉上又恢復到了從前的模樣。

他按亮手機看了看時間，沒讓自己沉湎于過去的榮耀，從書包里掏出一本練習冊，端端正正地坐到書桌前開始做題。

一段短暫地、只有不到一分鐘的、獨屬于景辭自己的開心時間，就這樣結束了。

贏驕怔了一下，景辭前后兩種截然不同的表，不停地在他腦海里變換。

他忽然想到之前自己要給景辭慶祝的時候，景辭那禮貌又客套的拒絕……

贏驕一下子就明白過來，景辭雖然在他們所有人面前一直都表現得平穩無波、淡定從容。但其實，他并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習慣地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藏起來，自己，自己消化，不分給外面的任何一個人。

包括他。

景辭之前究竟經歷過什麼，才會養這樣無法向別人敞開心扉的格？

贏驕靠在墻上出了片刻神，隨后將煙扔進垃圾桶中，轉下了樓。

想要跟他保持距離是吧，不想讓他看出他的真實緒是吧，贏驕輕輕磨牙，不管是因為什麼，都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