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湖沒有作，隻靜靜地看著。

薑冬舀了一勺自己先嚐了，吧唧吧唧道：“嗯，又香又鮮。純天然老母湯，無農藥無砒霜。大人你就給個麵子嚐嚐唄？”

陳平湖哼了一聲，拿起喝過的勺子，接過湯碗喝了一勺，嗯……味道的確不錯……於是又舀了幾勺，喝完了。

薑冬滿臉期待：“怎麽樣？”

“有什麽事？說吧。”他放下碗，麵無表地看回公文。

薑冬笑道：“我不好意思說。”

陳平湖冷笑了一下，“你還有不好意思說的，剛才不是連補氣益腎的話都謅出來了？”

“人之常的好意思，非人之常的就不好意思了。”

“再胡纏，讓人將你扔出去。”

“哎哎，大人別惱，俗話說吃人短，您剛喝了我一碗湯呢！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我……我也沒啥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就是想留在大人邊……”

陳平湖目微，“前日宮宴上，你不還信誓旦旦的不想我中書令府？是誰翻臉比翻書還快？我陳平湖的府邸豈是你一個鄉野村婦說來就來說不來就不來的？”

“大人我錯了。我我我這也是沒辦法，之前為了自保才不願來的……我到底在怕什麽，您是知道的。”

“哦？那怎麽如今又不怕了？”

“公主娘娘有喜，想必無法分心做別的事了。又加上……我雖是誥命夫人，但苦無生計，日子艱難，就想著在大人邊謀個差事，順便……”

“順便什麽？”

薑冬手裏絞著一個帕子，哼哼唧唧道：“順便在大人跟前學點規矩，我也想好了，我是您明正娶的妻，一輩子逃不開您的手掌心。現如今我還年輕，大人可以忍讓不與我計較，可日後我年老衰，大人卻未必將我放在眼裏了，總是這樣遠著大人，也不是個事……”

眼中含著星星點點的淚水，說話這樣，連自己都快信了。陳平湖聞言半晌沒說話，隻是盯著看。

薑冬了鼻子，睜著煙水秋眸問：“鬥膽問大人一句，若我日後年老衰，大人是否會將我棄之如敝履？”

陳平湖轉頭不再看，盯著案上的琉璃燈中的火焰，他眼中有幾分涼薄笑意，“即便是貴為皇後娘娘，年老衰之時也會遭嫌。連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都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我又算什麽？”

他心中暗歎，可惜那位九五之尊終究是效仿了周幽王，被那位薑姓子所累，失了天下。

薑冬輕斂起眉頭，姓陳的為什麽忽然會有這番慨，竟然為皇後娘娘鳴起不平？有點不對啊，皇後娘娘不是深皇帝敬重的嗎，也沒遭皇上嫌棄吧？

陳平湖回神看向薑冬，他嗤笑一聲，“知道你在想什麽，沒錯，當今的皇後娘娘的確是鐵手腕，蒙皇帝敬……昨日皇後招你宮說了什麽？竟能讓你如此移轉來我這裏賣乖。”

薑冬微微沉，“娘娘……希我能與侍奉在大人左右……”心思起伏不定，凝神觀察陳平湖的細微表變化。

見他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隨即便複風輕雲淡。鬆了一口氣，知道陳平湖領會了話中藏的意思。

以陳平湖的心計，應該早就知道皇後嫁華公主的意圖。現在皇後又派來接近，無非也是想勸說他答應輔佐八皇子。陳平湖不會不明白。

“還請大人給我一線生機。”和聰明人說話，說到一半也就差不多了。

意思很清楚，我可以不替皇後娘娘辦事，我不關心你到底幫哪個皇子，但是請你讓我留在你邊，總得做做樣子，麵子上過得去。

陳平湖淡淡地道：“以後來我書房伺候筆墨。”

薑冬連忙點頭，心中大喜，甚好甚好，雖然不關心你幫哪個皇子，但是關心你和宋修臣的關係啊——“多謝大人給我機會，讓我能夠服侍左右。”

陳平湖不理會這溜須怕馬，向窗外廊簷下的一個影子，“怎麽回事？”

“大人，楚歌姑娘候在院外，屬下勸不走。”

陳平湖輕哼一聲，“一個勾欄子，也敢怎麽放肆，就讓在外麵凍死，不準放進來！”

薑冬眼珠子轉了轉，沒怎麽在意陳平湖的話，反倒是對廊下的燈起了興趣。環看陳平湖的書房，四麵都有窗戶，窗外都是遊廊，遊廊很寬，最外麵的梁上懸著很多小燈籠。

當人走到廊下的時候，燈就會把人的影子映照在窗上，屋的人就能很清楚看見。

這是一種防止外人靠近的法子，看來陳平湖辦公都會在晚上，保做的很好。

陳平湖見心不在焉的，沒來由生出一悶氣，這死人，就這麽不將本放在心上！好，你不識抬舉，自會有人盼著等我去抬舉！

他忽然喝道：“讓楚歌去偏旁候著！”

薑冬了一下，回向無緣無故發脾氣的陳平湖，有些莫名其妙。外麵的小廝應了聲“是”，也就再沒聲了。

陳平湖冷冷看著薑冬，“你去沐浴室等著。待會伺候本洗浴。”

“啊？”薑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問：“隻是伺候您沐浴？”

陳平湖冷笑：“不然，你還想幹什麽？”

薑冬老老實實去了後麵的浴室，才發現陳平湖這書房後麵居然是個很大的浴室，室中有一小池，熱氣氤氳，有一溫泉，汩汩冒著熱氣。

看得目瞪口呆，中書令大人真會啊！

等陳平湖批完公文進來，正倚坐在一張椅子上直打盹，被陳平湖兩腳踢醒過來。了眼睛站起，見陳平湖著兩隻手臂，愣了一下。

陳平湖垂眸看著：“發什麽愣？還不幫本寬。”

他形頎長，穿著一件紫寬袖蟒袍，腰間係著月白祥雲紋的腰帶，綴以一枚糙卻古樸沉鬱的墨玉，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殺伐氣，不像是閣文臣，倒像是坐鎮沙場的謀臣。

薑冬咬了咬牙，隻好忍氣吞聲給他寬服，解了腰帶、了蟒袍，握著他衫帶猶豫著給不給他全幹淨。

陳平湖按住的手，淡淡道：“去熏香撒花。”

薑冬暗暗鬆了一口氣，連忙過去在香爐鼎貯了三把百合香，用罩子罩上。回頭看時，陳平湖已經了衫泡在溫泉池中。

拿起花籃，將裏麵的玫瑰花瓣灑在池中，瞄了幾眼，水汽氤氳的，本看不清那水下的容。

有些憾啊，好想再看看那口上的刺青圖案……

陳平湖愜意靠著池壁，閉著眼睛，頭發滴著水。從薑冬的角度，可以看見他略顯冷峻剛毅的側，以及微微抿起的薄。

一邊撒花，一邊沉思：嗯？這死渣男看起來還的。於是一個沒留意，玫瑰花瓣就灑了陳平湖一頭……

嚇了一跳，連忙給他一一彈開，那花瓣好死不死的，偏是有一片落在他鼻梁上！

薑冬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出兩隻手指想要住那花瓣，沒想到花瓣沾水在皮上，沾的十分。了兩下都沒起來，冰涼的手指到陳平湖的鼻梁上。

他不耐煩睜開眼睛，自己抹去了花瓣，“怎麽，想勾引本？”

薑冬向後退了幾步，無比心虛，“嗬嗬哪能呢？知道陳大人是潔白清皓的君子，一向看不起我這樣沒見識的鄉野村婦。”

陳平湖眼神微涼，重新閉上眼睛，“給本背。”

“啊？……背？”

“需要本教你嗎？”

“不不不需要。”

拿起盤子上的白棉巾，幾乎忍不住捶頓足。震驚！古代三品誥命，為了活命居然還要在澡堂子裏給男人澡……

陳大人舒舒服服洗完後，抬步去了偏房，很快那房間裏就傳來楚歌抑而婉轉的哭泣聲。

薑冬為之前的眼瞎到自責，真是看錯他了，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