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恩很有哭得這麼失態的時候。
陸征肩膀有掌大的水跡, 暈染開來像朵花,更多的眼淚順著他脖頸間的滲進去,他一邊從桌上紙遞給許知恩, 一邊攬著肩膀輕輕拍著,跟哄小孩兒似的。
許知恩哭得嗓子實在不舒服,起來用紙眼淚擤鼻涕, 仍舊斷斷續續地噎。
陸征全程都沒說話,他安靜又沉默, 充當著聆聽者的角。
許知恩噎著說了句:“我從小到大都沒……沒被人打過掌。”
陸征把了的頭發捋好, 一下又一下, 耐心又溫, “看得出來。”
許知恩氣得忍不住罵:“這個瘋子。”
陸征附和:“對。”
又噎了幾下, 許知恩回過神來質問:“你怎麼認識?”
剛放肆大哭過的聲音帶著幾分啞,鼻子也被堵住, 一出口竟然是小音,再加上許知恩原本的聲音很偏向于南方姑娘的糯, 這會兒突如其來的質問倒像在撒。
陸征好脾氣地回答:“年紀差不多,算一起長大的。”
許知恩想到陸家, 頓時了然, “那從小就這麼討厭嗎?”
陸征抿,思考片刻后點頭:“算是吧。”
“算是?”許知恩把廢紙扔進垃圾桶, 不大滿意地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還帶偏袒的啊?”
說完回頭一看,垃圾桶里塞得滿滿當當,都是用過的紙巾,這次可真是哭了一年的量, 直接起去“毀尸滅跡”,但手卻被陸征摁住,他腳輕輕一踢,垃圾桶被平移了地方。
陸征低斂眉眼:“休息一會兒,我來。”
許知恩沒再,正好哭完以后沒什麼力。
哭完以后心理是暢快了,但屬于疲狀態,于是再次癱在沙發上,正好陸征給墊了個肩膀。
許知恩不客氣地枕著,偏過頭看向陸征。
這張臉是屬于初看驚艷,越看越好看的類型。
有的人是初見型,有的人是耐看型,但偏偏陸征兩者兼備。
只聽陸征緩緩回答剛才的問題:“我偏袒做什麼?脾氣應該是差,但沒在我面前這麼……”
他費力地從詞庫里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肆意妄為。”
許知恩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嗯?”
陸征皺眉:“怎麼了?”
“喜歡你?”許知恩反問。
陸征:“……怎麼可能?”
“怕你?”
陸征想了想,不太確定地回答:“可能吧。”
是咯。
許知恩只能想到這兩個答案。
要麼是,要麼是怕。
許知恩更偏向前一個,但陸征偏向后一個。
之后陸征斟酌著給許知恩講了個小時候的故事,許知恩確定了答案,應當是后者。
那會兒齊允想和他們玩,陸征一幫男孩兒一起,帶一個生嫌麻煩,但偏偏往上湊,其他人不太敢惹這個不就哭著回家告狀的人,就連江靖提起來也是搖搖頭,“我不想回家被我爸揍啊。”
有天陸征實在忍不下去,大半夜帶著江靖去別墅園區最后邊的荒地里抓了一晚上的蚯蚓,第二天放到隨帶的小包里,齊允打開小包嚇得臉煞白,直接坐在地上,邊蚯蚓竄,陸征就站面前明正大地威脅,“以后還跟不跟我們了?”
齊允嗚嗚嗚哭,陸征拿條蚯蚓在面前晃,“不許哭。”
齊允打個哭嗝,閉。
那天齊允答應不再跟著他們,也不哭著告狀,陸征和江靖在邊幫著抓了一下午的蚯蚓,結果晚上回家等待他們的就是家長的質問,陸明問他怎麼那麼小氣,不過是多帶個人玩而已。
陸征也不服氣,氣沖沖地回答:“不就哭,走得慢,告狀,還喜歡使喚人,那天突然想吃刨冰,讓我去買,我們幫買了,結果嫌我們買的口味不對,非要我們做騎士當公主玩過家家,誰陪啊。”
陸明和秦雅舒站在客廳里,當晚秦雅舒和齊允母親打了一晚上的電話。
陸征在書房罰站。
從那之后,齊允再也不敢和陸征說話了,不過還是敢欺負其他的小男孩。
許知恩聽完以后打量他一番,“看不出來啊。”
陸征笑笑:“小時候淘氣。”
聊起兒時趣事,回憶紛至沓來。
許知恩坐在那兒聽陸征小時候的事兒,他講故事略顯無趣,平鋪直敘地說出來,讓人提不起太多興趣。
但許知恩這會兒迫切地需要邊有個聲音,哪怕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隨意附和幾句。
陸征還提到了后來和齊允的際。
他們高中仍在同一個,不過在隔壁班,齊允愈發囂張跋扈,而那會兒陸征在陸明的鞭策下,績常年拔尖,再加上他長了張不錯的臉,在學校里備歡迎。
有天齊允和人打賭,誰先追到陸征,對方就要頭頂“我是豬”的牌子在場待一天。
跟打賭的孩是陸征班上的,直接和陸征說了賭注,想和他聯手整齊允,結果陸征放學以后找到齊允,跟說了白天的事,讓長個腦子。
當時齊允拿著“忍辱負重”買來的茶,不可置信地看向陸征。
陸征沒接的茶,只讓別玩無聊把戲。
后來也不知道們怎麼理的,反正沒鬧大。
許知恩聽著新鮮,“你怎麼不整了?”
陸征聳聳肩:“琳姐和我們關系好,就是同父異母的姐姐。”
這大抵就是他們之間的際。
說來也有意思,齊允跋扈是他們圈里人盡皆知的事兒,偏偏不敢惹陸征。
但陸征又是出了名的好說話。
人是張揚了點兒,但向來講義氣。
大抵從陸明上學來的,在一眾同齡人中,他為人世是最八面玲瓏的,很多人都自覺跟他關系好,但他心里卻分著很清楚地楚河漢界。
許知恩哭累了,陸征還在講他高中那些無聊的事兒,已經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平穩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空間里響起,許知恩在他肩膀蹭了蹭,鼻尖兒剛好抵在他脖頸間上,陸征側過臉,在發梢上落下一吻,把的頭發捋順,整個人不再。
許知恩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怪陸離,所有的時間線被打,人關系重組。
猛地驚醒那刻,正躺在自己的床上,陸征懷里。
而陸征在醒的那一刻也睜開了眼睛,不過只輕輕睜開,隨后又闔上眼,低聲問:“怎麼了?”
許知恩放緩呼吸,翻了個說:“沒事。”
隨后又閉上眼睡去。
在剛才的夢里,在青宜遇到了抱著貓的陸征。
那時還沒遇見傅景深。
許知恩歇了一天才復工,和團團幾乎是同時抵達臨合集團樓下。
團團心地給買了早餐,許知恩隨意吃了幾口便開始工作。
那天的“打臉”事件余威仍未散去,但凡有人路過一樓,總會對許知恩投來好奇的目,有肆無忌憚地直接就低聲討論起來那天的事兒,以及許知恩和傅總的八卦。
然而下午就有人來施工,直接用擋板把許知恩工作那一圈給隔住了。
林詢指揮著工人擺放隔板位置,弄完以后朝許知恩笑:“許小姐辛苦。”
許知恩沒理他,埋頭工作。
經由那事以后,許知恩的工作效率大幅提升,快到團團跟不上的工作步伐,也一刻不得歇。
原本還需一周的工作,許知恩三天就到了收尾階段。
收尾的那個下午,許知恩和團團中午沒吃飯,都想著早點做完走。
但在做接時,對方檢驗的人竟然是傅景深。
許知恩和團團站在后邊,西裝革履的傅景深站在剛完工的壁繪前,從左到右地打量。
良久,他回頭看向許知恩:“都是你做的?”
他的語氣還算好,許知恩只淡淡回答:“還有我同事。”
他看看壁繪又看看許知恩,甚至想要手一下剛完的壁繪,但他手剛出去,許知恩便喊道:“別。”
傅景深皺眉:“嗯?”
“還沒干。”許知恩說:“你現在容易變形。”
傅景深訕訕地放下手。
許知恩看著他的背影,他好像瘦了很多。
原來這西裝他可以很好地撐起來,但這會兒卻顯得大了一碼,看著寬松。
不知是在辦公室里待久了還是生病了,他臉不太好,看起來很蒼白。
他觀了許久,久到許知恩沒耐心地問:“好了嗎?”
傅景深這才回答:“好了。”
他今天的脾氣格外好。
他叮囑了林詢幾句,沒多久,林詢和后勤負責接的人都出去了 。
里邊只剩下他們兩人和團團。
團團倍尷尬。
傅景深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
許知恩不耐煩:“我不想談。”
說完拎著東西就要走,結果團團已經拿起包麻溜地往外走:“知恩姐,我在外面等你。”
只剩下兩人獨時,氣氛還是有些沉悶。
“想說什麼就說。”許知恩語氣很沖,“我時間有限。”
“你脾氣原來就這麼差嗎?”傅景深像變了個人,耐心又溫和。
許知恩點頭:“是。”
“怎麼以前沒到?”
許知恩氣笑了,“明知故問?”
大方地說:“因為以前喜歡你,在裝。”
反言之,現在不喜歡了,所以不用裝。
“我以為你在生氣。”傅景深笑笑,他低斂下眉眼,片刻后又看向許知恩,錯開話題:“以前不知道你會這麼多。”
“什麼?”
“這些。”他指向后的壁繪墻,“做得很好看。”
許知恩看向他,良久才出聲:“你是不是要死了?”
說完才覺得像在罵人,于是澄清道:“字面意思上的。”
傅景深:“……”
他搖頭。
許知恩嗤了聲,“你這樣像在說言。不過,這些我以前就會,不過你覺得我不需要工作,你以為我只會逛街購,只會在家做飯,我那會兒也以為我只需要那樣就行了。”
多傻啊。
傅景深沉默良久,忽然輕嘆一口氣,從兜里拿出了證件,很認真地說:“許知恩,我想過了。”
許知恩看清他手里的證件,倒吸一口涼氣。
——不是吧?!
他拿的是戶口本。
一個危險的念頭從許知恩腦袋里躥出來,幾秒后傅景深說:“我們結婚。”
許知恩:“?!”
“你有病吧?”許知恩驚訝:“我結婚了。”
傅景深:“可以離。”
許知恩覺得他瘋了,震驚到久久不能言語。
傅景深卻顯得很理智,“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脾相合,晚楓也很喜歡你,我們是最適合結婚的,不是嗎?”
許知恩:“……”
“買花生米了嗎?”許知恩逐漸平靜下來。
傅景深:“?”
“但凡多買一盤花生米。”許知恩拿出了和喬依互相怪氣的勁兒,“你也不至于醉這樣。”
傅景深:“……我是認真的。”
“我也認真的。”許知恩忽然勾笑,“你還好意思提鐘晚楓?”
傅景深:“怎麼?”
“知道你一直在等妹妹長大,都長到法定結婚年齡了,你還等什麼?等嫁人了以后搶啊。”許知恩嗤笑:“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
“我什麼時候……”傅景深想要辯駁,卻被許知恩強打斷:“這麼多年你一直把鐘晚楓放在保護傘下,什麼危險的地方都不讓去,在邊安著你的人,把照顧得面面俱到,不喑世事,你以為是對好嗎?”
許知恩笑得涼薄,說出悶了很久的心里話:“你沒發現你把鐘晚楓養廢了嗎?”
傅景深詫異地看向,艱難地喊:“許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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