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溫聲說:“哭著吃飯對胃不好,別哭了。”
秦雅舒連聲應好。
等秦雅舒不哭了,陸明就淡淡地嘲諷:“無事不登三寶殿吶。”
陸征:“……對。”
應得理直氣壯。
不過和以前一樣拌了幾句,他倒不像剛進家門時那般拘謹。
這餐飯吃得還勉強算其樂融融,除了陸明偶爾的怪氣和陸征間歇回懟以外。
等到吃過飯,陸征坐在那兒陪秦雅舒看電視。
正好是昨天晚上許知恩放的那部,不過已經從快進到分手了,陸征難得問了句,“他們怎麼會分手?”
“你看過?”秦雅舒詫異。
陸征點頭,“一點兒。”
昨天許知恩明明還看得甜到尖,今天就下著雨分手了。
“生家里不同意。”秦雅舒說:“這男生家窮,方父母看不上。”
陸征:“……”
以前不都流行那種生家窮,男生家里不同意,或者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嗎?
短短幾年,偶像劇的風向變了?
秦雅舒卻忽然警覺:“你談了?”
陸征的僵了一秒,然后尬笑道:“怎麼會。”
許知恩又沒跟他談,只是要結婚。
“那你要戶口本做什麼?難道去結婚?”
陸征:“……”
他真是小看了他媽這個第六。
“哎。”陸征立刻驚呼,“這生怎麼要跳樓啊?”
果不其然,秦雅舒的注意力被帶過去,“我的天,這要是我的兒,我得氣死。”
陸征心底松了一口氣,結果秦雅舒頭也沒回地說:“阿征,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談了,別總是繃著一張臉嚇人家孩兒,有個喜歡你的都得被拒絕,遇見好的就嘗試一下。”
陸征:“……”
這也行?
不過他敷衍地應了聲嗯。
秦雅舒電視看了一集,起上樓給他去拿戶口本。
他又坐了會兒才跟秦雅舒道別,陸明一直就坐在沙發上看Ipad,見他要走也沒開口,就等著他打招呼。
陸征把戶口本放書包里,看了幾眼陸明,還是著頭皮說:“我走了。”
沒喊那聲爸。
“跟誰說呢?”陸明斜著眼看他。
陸征:“誰應就跟誰。”
陸明從兜里出把鑰匙,“把你那車開走,放在車庫里怪礙眼的。”
那車是一輛銀的瑪莎拉,他18歲生日時陸老爺子送的,起先剛拿到駕照,開著可拉風了一陣,但后來就放在車庫里灰了。
這車貴的。
陸征不好意思拿。
“不用了。”陸征說:“留著你們開。”
“家里缺輛車?”陸明抄起車鑰匙扔過去,陸征準接住,“快開著你的破車滾,一句人話不會說。”
陸征:“……”
他嘀咕了句:“狗脾氣。”
陸明輕哼一聲。
陸征又叮囑了秦雅舒幾句,讓好好照顧自己,別總是為了看電視劇熬夜,最近天氣冷了,穿旗袍出去要記得帶外套,反正事無巨細地叮囑,比以前了許多。
秦雅舒都點頭應好,最后抱了他一下,“是第一位的,下次別讓我再見你瘦了。”
陸征點頭。
“下個月你爺爺生日。”秦雅舒說:“回來吧,爺爺想你的。”
陸征又點頭,“嗯。”
他臨走時回頭看坐在沙發上的陸明,對方巋然不。
陸征喊了聲:“我走了。”
看似對著空氣說,其實在跟陸明說。
但陸明沒應。
等他真的走了,陸明才盯著他背影罵了句,“小混蛋。”
眼眶是紅的。
陸征打車去的陸家,出來時開上了他那輛瑪莎。
太久沒自己的車,剛開上還有點兒不適應,不過他給江靖打了個電話,讓他出來吃飯,別茍在他家點外賣,吃完又不收拾,給他那兒弄得像狗窩。
結果江靖說自己沒車費。
陸征氣得沒了脾氣。
他先去寵醫院看了貓才開車去接江靖,兩人找了個小攤吃飯。
江靖一坐下嫌棄得不行,孰料陸征斜睨他一眼,“不吃就著。”
江靖掙扎兩秒,最后坐下。
“咱倆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江靖怒斥,“你開上了瑪莎,結果帶我來吃路邊攤?”
“你好歹是個真爺。”陸征淡然,“我是個假的。”
“但陸爹對你是真好啊。”
“我媽更好。”
“陸媽當然也不錯。”江靖說:“沒給你打錢?”
陸征:“滾。”
江靖要了瓶啤酒,“咱倆怎麼就混這麼慘了?”
“是你。”陸征把自己撇清,“我好的。”
“你都淪落來吃路邊攤了還好?”江靖一口啤酒灌下去,又嫌惡地吐出來,“真他媽難喝。”
“貴的。”陸征說:“別浪費。”
江靖:“……”
“我家老頭兒這次真狠。”江靖終于逮到了機會抱怨,“一點兒錢不給我留,我就想證明一下自己怎麼了?憑什麼說我沒出息?我的畫能拿到國際上參加比賽不就是實力嗎?他非得來一句藝窮三代,怎麼了?他有公司了不起啊?”
陸征:“……畢竟市值百億。”
江靖:“有個屁用。”
“人家在喝法國拉菲,你在喝青島啤酒。”陸征毫不留地給他補刀,氣得江靖想踹他。
陸征又說:“這五塊錢的啤酒還是我請你的。”
江靖:“……”
“忘記跟你說。”陸征說:“超市賣三塊。”
江靖:“……陸征你現在是真的摳。”
“你不摳倒是請我吃。”
江靖一下沒了聲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隔了會兒,陸征忽然問:“你說一個人要花錢和你結婚,是什麼意思?”
“誰?”江靖瞪大眼睛,“和我?哪個人?不會懷孕了吧?”
陸征:“……你個老渣男。”
江靖:“是你說的。”
“就是假設。”陸征問:“有個很漂亮的人,說給你一百萬和結婚,你是什麼意思?”
“結。”江靖毫不猶豫,“一百萬,還很漂亮,是你賺了。”
陸征別過臉,“不是我,就我的一個朋友。”
江靖:“……”
“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我吧?”江靖嘖了聲,“這麼好的事兒你怎麼不告訴我?”
陸征:“……”
把人一腳踹到永定河犯法嗎?
江靖從小到大就這樣,滿跑火車,沒一句正經的,但偏偏陸征邊就他經驗最富,問他屬于無奈的下下策。
見陸征不說話,江靖也就不再開玩笑,正兒八經地問他:“那你喜歡那的嗎?”
“不是我。”陸征再次澄清,“是我的一個朋友。”
“行行行。”江靖敷衍著:“你朋友喜歡那的嗎?”
“還行吧。”陸征說。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什麼是還行?”
陸征不說話。
他拿不準自己對許知恩的。
要說喜歡,還真沒多喜歡。
一起睡過,一起吃過飯,一起擼過貓,但總隔著距離,能有多喜歡?
但一定有好。
這好有幾分,他自己拿不準。
“睡過嗎?”江靖大喇喇地問,問得隔壁那桌的小姑娘都拿看流氓的眼神看著他倆,陸征瞪了他一眼,“聲音小點兒。”
江靖又低了聲音問:“睡過嗎?”
陸征紅著耳朵點頭。
“那你還不喜歡?”江靖笑了,“你怎麼會跟不喜歡的人上床?”
陸征:“……”
不是。
就許知恩那種人,站在你面前問走不走的時候,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吧?
陸征覺得自己當時就是鬼迷心竅了。
“再說了。”江靖笑笑,“你是沒見過錢還是沒見過漂亮人?怎麼會輕易跟結婚呢。”
陸征:“……”
他灌了口啤酒,腦子里在反應江靖的話。
“你今天回去取戶口本的吧,平常陸媽想讓你回趟家就跟要你命似的,你這怎麼主回了?”江靖仍舊笑:“結婚那天記得請我喝杯喜酒啊。”
陸征:“……滾。”
他聲音悶悶的,腦子里一團。
江靖的話確實沒多可信度,但他現在就是拿不準自己對許知恩的。
真喜歡嗎?
有多喜歡?
又不喜歡自己。
那種只想玩一玩的花蝴蝶,還指能在一朵花上停留?
不可能。
早上答應結婚也真是一時沖。
“是哪個漂亮人啊?”江靖湊過去問。
陸征一把推開他,“都說了是我一個朋友。”
江靖笑著敷衍,“好吧。”
陸征懶得再看他那一副從容自信的樣子,起離開,江靖在后邊問:“你晚上還回來嗎?”
陸征揮了揮手,“再說。”
陸征下午有課,他沒招搖地開著他那輛瑪莎去學校,哪怕以前開過。
他上課的樓和新圖書館很近,去上課的時候剛好能看到許知恩,站在梯子上專心致志地“刷墻”,前段時間完全空白的墻倒真讓搞的栩栩如生了起來,單這還沒涂。
今早他還問許知恩進度。
許知恩說今天稍微湊點能完工,大概還需要一周涂。
陸征面無表地應了聲嗯。
他上課前從新圖書館路過的時候專程多停了兩分鐘,筆直的子向高的許知恩,目灼灼,但許知恩從始至終都沒看到。
許知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工作時極好看,哪怕穿著一哆啦A夢的服,但沒人會覺得稚。
在這邊工作了很多天,天天都有人看。
陸征在原地站了兩分鐘后才驚覺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傻。
他竟然企圖以這種方式讓許知恩看到他?
然后呢?
沒有然后。
他就是單純地、想引起許知恩的注意。
這真的像極了孔雀開屏來求偶。
陸征了書包然后疾步離開。
反倒是給許知恩打下手的周芙注意到了他,等他走了以后湊過去低聲和許知恩說:“剛剛有個弟弟看了你好久。”
“嗯?”許知恩用細鐵邊兒,漫不經心地問:“誰?”
“不認識。”周芙說:“長得好看的,有點像那天在這兒被告白的弟弟。”
“陸征?”許知恩反問。
這下換周芙錯愕了,“誰?”
許知恩這才反應過來,“沒誰。”
工作需要專注,周芙也識相地沒再搭話。
許知恩腦子和手必須保持高度一致,沒有時間想其他的。
許知恩的戶口本是兩天后從青宜寄過來的。
媽發的順,用手絹包得嚴嚴實實,手絹是白格子的,看上去有些老舊了,但右上角繡了幾個字——平安喜樂。
金的繡線繞過白相間的格子,恰好斜著落在正中間,好看得很。
繡線是新的,看上去剛繡不久。
許知恩把手絹放進儲柜,又把戶口本翻了翻,順勢給媽打了個電話,噓寒問暖了一陣,這才算搞定。
不過即便拿到了戶口本,許知恩也沒直接去領證,先忙完了手頭的工作,等學校負責人那邊驗收結束去工作室和小伙伴們開了慶功宴。
慶功宴上難免喝酒,等回家時小草莓蹭著的喵嗚地了好幾聲,坐在茶幾前抱著小草莓發呆,等發呆結束才從兜里拿出手機找到陸征的手機號給他發短信。
【明天,領證。】
很簡短的一句話。
隔了五分鐘,陸征回復:【上午滿課。】
許知恩:【下午呢?】
陸征:【4點下課。】
民政局5點下班,從他們學校到民政局,不堵車15分鐘,去了不排隊就能在當天領證,但要中間稍微出一點差池,這證就領不了了。
于是許知恩發:【打個賭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陸征卻在片刻后回復:【賭注。】
許知恩:【明天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