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

燭龍火山附近只有一個修真者集聚的小鎮子, 但是離得再遠點兒，便有零零散散的凡人居住了。

江臨川和梅九就是在山道上遇上獵人的。

這邊風景不怎麼好，出門只能看見幾株幹的歪脖子樹, 連草地都顯得懨懨的, 偶爾出現幾只飛禽，都是聲淒厲的烏。

然而江臨川卻意外的喜歡這裡, 決定在這小破地方養傷。

江家雖然舒適, 但是於江臨川來說還不如這裡的土炕睡得舒心。

每天一大早, 他就搬著兩張圓凳子, 和梅九坐在門口那株歪脖子樹下吹涼風, 看著金烏緩緩升上山頭，又慢慢沉地平面。

一般這個時候, 獵人便會出門打獵，他娘子進了小廚房忙活。獵人唯一的兒子則是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皮猴，趁著父親出門，娘親在忙，就追著院子裡養的跑。

一早上都是“咯咯咯”的聲音。

皮猴會上樹抓鳥，下河捉魚，草裡拉無毒的菜蛇，養蛐蛐。

江臨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些東西, 表示非常稀奇。

二十多的年紀，天天領著梅九跟在高才到他腰部的皮猴後頭, 瞧他不怕髒的蹲在地上“調戲”螞蟻。

不過近幾日皮猴不爬樹, 不抓草蛇了, 跟在梅九後頭，像條小尾似得，天天要梅九教他“仙法”。

因為小皮猴遇上了一條毒蛇，被梅九輕而易舉的解決了——江臨川懷疑，獵戶娘子沒有趕他們走，就是因為這皮猴子喜歡他們。

傷勢漸漸愈合，江臨川越來越不拘小格，不僅看小皮猴玩鬧看的津津有味，還非要跟著獵戶去打獵。

江臨川去，梅九自然也跟著去，梅九去小皮猴自然要黏著。

於是這段時間，獵戶打獵時，後頭跟著一串“跟屁蟲”。

今天運氣好，一大早就遇上了一頭兇猛的野豬，措手不及下，差點兒被它跑了，幸好野豬慌不擇路，掉進了先前做好的陷阱裡。

捉到了這麼的獵，小皮猴開心壞了，漫山遍野的撒潑。

江臨川和梅九不近不遠的綴在後頭，神態閑適。

“大哥哥，這裡長了好多野菜，今晚要娘親煮野菜。”小皮猴沖著兩人揚手，興高采烈，“娘親做的野菜湯可好吃了，還可以要娘親往裡頭放片。”

獵戶哈哈大笑，敲了自家小崽子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

渾泥的小皮猴就跟父親做鬼臉。

江臨川瞧著父子兩人的互，忍不住笑彎了眉眼。

天際劃過一道亮，自幾人頭頂飛過，江臨川將散開的鬢發拂至耳後，抬手，一只熒蝶輕飄飄落在了他的指尖。

這是……傳訊符。

在熒蝶落在的那刻，傳訊符中傳來了屬下的聲音，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金家金裘，斃。”

笑意自角消散，唯留下冰冷。

明明熾熱的線下，江臨川卻仿佛站在了幽暗之地，上被寂靜和黑暗籠罩。

不遠，小皮猴驚呼一聲，抓著一只鬥大的蛐蛐，朝著江臨川炫耀：“大哥哥，你看我抓到了什麼？”

“看到了。”江臨川抬眸，扯了扯角。

小皮猴高興，激的在草地上繞圈子：“以後它就是我的鎮國將軍了。呦~呦~呦~”

江臨川垂下了眼簾。

梅九若有所察，聽到了一道清冷的聲音：“小九，我們該回去了。”

.

江臨川回到江家後，第一時間公布了自己的傷勢，並做出一副重傷未愈的模樣，整日待在屋子裡頭，不問世事。

閑暇時候，便讓能歌善舞的修彈彈琴，唱唱小曲什麼的，偶爾見見那些年輕的子弟。

仿佛回到了以前，他還是那位有名無權的江家家主。

然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人敢小看這位年輕的家主了。

他們帶上禮，紛紛前來拜見家主，家主來者不拒，通通接。前來看的人，只能隔著竹簾看到家主的剪影。

穿著華服的家主斜倚塌上，姿勢非常舒適，邊端正坐著一個年。

看者略顯敬畏的看了一眼，退了出去。

若說家主神莫測，手段兇狠的話，那個不知份，不知來曆的年，便是家主手上最鋒利最珍貴的那把“劍”。

禮堆疊如山，連拆除都沒有，直接扔進了倉庫，那位“醉生夢死”的家主便在竹管弦之聲中，接到一個個傳訊。

“十城慕容行，斃！”

“藥宗杜君，斃。”

“……”

一位位修士，在無聲無息間死去。

江晏當初救出來的年輕修士，有能力普通平庸者，有毫無後臺靠自己鬥者，也有出顯貴背靠大宗門者，也有驚才絕豔資質超群的天才……一兩個人的死亡不是意外，但是數量一多，又都參加過十五年前的妖之，很難不讓人懷疑什麼。

有人在家主院子外，見到了人，便聊了幾句，話題拐啊拐啊就拐到了最新八卦上。

“十城城主發布了追殺令，誰能找出兇手，就送上一件半仙。”

“這件事我也知道，老城主就慕容行一個後輩，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他怎麼吞的下這口氣。”

“藥宗那邊倒是很平靜。”

“他們是平靜，部可是吵翻了天。杜君是二長老的小弟子，二長老如今的地位都快趕超太上長老了，兩人之間多有嫌隙，現在二長老死了個徒兒，太上長老那邊的人，可是說了，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弟子而調全宗之力。”

“你們說說看，是誰敢這麼幹？”

“如此膽大包天，心狠手辣，怕是魔修幹的。”

“以浮屠尊為首的魔修，這些年可一直在找一件寶貝，而死的這些人又……”

談停止，大家出心照不宣之。

一陣風從邊刮過，約帶來幾分燥熱，周遭靈氣有些浮。

眾人同時向著一個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正走在石橋上的老者。

“老祖宗。”眾人紛紛行禮。

江家老祖宗嗯了一聲，甩了甩袖，踏了院落中。隨著他的遠去，上如深淵的威也消失。

竹管弦之聲停頓，漂亮的修排隊踏出屋中。

江家家主清潤又勾人的聲音傳來。

“老祖宗能來看川兒，川兒很開心。”隨後是一陣愉悅的笑聲。

雖然看不到屋中場景，卻能想象裡頭的“爺慈孫孝”是多麼人。

有人歎一句：“家主自小在老祖宗膝蓋長大，和老祖宗頗深啊。”

然而裡頭卻並沒有外人想的溫馨，氣氛冷的能掉冰渣子。

“才回來多久，你就鬧的雨腥風。”

江臨川靠著扶手，一副昏昏睡的模樣，聞言懶洋洋道：“我這可都是幫老祖宗辦事啊，幫您殺了徐陵府主。”

緩緩睜開眸子，淨如白玉的手指頭稍稍抵，他吹了一口氣，笑容淺淺：“不止殺了他，還要把他的一切占為己有。徐陵好東西多了去了，老祖宗你想不想要？”

“……”

心下微，江家老祖宗詢問：“你把殺人的名頭，嫁禍給魔修，難道還能嫁禍到徐陵府主頭上不？”

“同為世家，我們並不好直接向徐陵白家出手，白家也不是窩囊廢。如果是魔修出手，那便順理章了。”

“浮屠尊可不傻，魔修可不好糊弄。”

“財帛人心，權勢迷人眼。只要拿出他夢寐以求之，不求他們不上鉤。”

“你手上有什麼東西？”

江臨川撐起子，他服沒理好，又整日躺在塌上，這麼一起，出理分明的膛來。便一邊向著老祖宗走去，一邊整理襟，慢條斯理開口：“川兒怕是要勞煩老祖宗一件事了。”

隔了三步之遙，江臨川從懷中取出一，送到了江家老祖宗手上。

“勞煩老祖宗把這件玩意送到徐陵府主手上，最好讓他以為是自己千辛萬苦拿到的。”

老祖宗盯著手心銅鏡，眉頭鎖，掂量了一下，銅鏡花紋上，刻著幾個上古文字：“窺天鏡？”

“我找到了父親的骨。”

江家老祖宗軀一，猛的抬頭。

“這是父親最後留下來的東西。”江臨川抬手，手指頭點了點銅鏡，他的手上那枚玉扳指對江家老祖宗來說，如此的眼。

“你是說？”

“當年魔道為了這玩意爭了起來，估計現在也一樣。”江臨川歪了歪頭，“徐陵府主便是爭奪中的一員。”

“把他得到這玩意的消息，告訴浮屠尊，你說好不好？”

江家老祖宗收了銅鏡，轉離開。

一個月後，魔修偽裝道修混徐陵，襲白家，徐陵府主負傷出面穩定局勢，卻不想浮屠尊也在其中。

天仙天魔一戰，重傷未愈的徐陵府主慘敗，白家死傷慘重。

河郡江家老祖得到消息，不計前嫌，領著江家子弟前去支援。

而江家家主拖著病軀，隨後趕去，誅殺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