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姨娘這幾日越發的疲倦貪睡，臉又不太好。如今躺在臨窗的大炕上，連起都覺得乏力。

輕聲跟宋夫人說：“……懷瀾姐兒的時候倒是不怎麼吐，懷這個孩子，一天嘔了好幾回！我實在是覺得乏力，前天下見了點，也不知爲何……”

宋夫人就安：“懷孕的時候總是會這樣不適的。孩子鬧騰，那就是個活潑的，興許是男孩呢！見倒不是大事，請大夫來看過，說無事就好了……”看宋姨娘的神確實不好，又心疼道，“你就算是犯了些錯，那肚子裡還是顧家的孩子，們竟然這麼苛待你。我剛去小廚房看了，滋補的藥品也沒有……”

宋姨娘如今不太想讓顧錦朝找大夫來。怕顧錦朝和那些個大夫串通一氣，要是害了的孩子可怎麼好。何況染的丫頭們都看見了，卻沒一個去稟了顧錦朝的，可見顧錦朝是怎麼個心腸的！滋補的湯藥也是自己不願意喝，現在吃的東西都是半蓮經手的，就怕顧錦朝手腳。

笑笑不再說這事，而是問起宋夫人家中的事。也是有四、五年沒回去過了。

宋夫人見著自己的兒，哪兒還有不想的。又聽顧瀾說這府中的大小姐如何不滿宋姨娘，挑唆了幾個丫頭婆子對付，心裡更是想替兒出氣，這纔跟著顧瀾一起過來了。

又聽問起家裡的事，自然要好好和說：“……你庶侄考了鄉試，雖說沒過。但你父親私底下打聽過，他的文章還是不錯的，就是遣詞差了些……三年後再考，應該就能過了。”

顧瀾在一旁聽了，難免問：“外祖母，您說的是宋硯嗎，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給我吃豌豆黃呢……”

宋夫人笑笑：“自然是他。幾個庶子裡他是最聽話的，我也就寵他多一些。得虧他還有眼力勁兒，這些年也從不去見他親生的姨娘。”說到這裡，宋姨娘卻覺得有些心酸。

這個孩子生出來。要是被顧錦朝奪走了怎麼辦？是不是以後也要這樣養大，不和親生母親親近？但是在宋夫人面前，也不好說這些。

宋夫人見面黯然，握著的手道：“你可別擔心，有我在，我看誰敢奪你的孩子！”

宋姨娘眼眶都紅了，反握著宋夫人的手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個時候，黃鸝來通傳，說大小姐來了。

宋夫人眼皮一挑，哼笑了一聲：“我不想去見。倒還上門來了。”

來之前，已經聽說了這大小姐做的許多事，心裡正是恨得牙的時候。

錦朝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五十多的婦人坐在錦杌上，下很長。顴骨有點高，有些刻薄的長相。細看上去宋姨娘倒是和有五分像。不僅戴了假鬢，還有兩朵鎏金福祿壽鬢花，一對嵌紅寶石的雲紋簪子，一茄花蟒緞。打扮得十分華貴。

草鶯還跪在外面的青磚地上，膝蓋都跪腫了，直掉眼淚。

錦朝進門後笑著道：“草鶯。還愣著做什麼，給我端一個錦杌過來。”

草鶯見到大小姐過來就知道自己不用罪了，激地喊了聲“大小姐”，又眼淚汪汪地從地上爬起來，忙去給錦朝端錦杌。

宋夫人垂下眼簾，顧錦朝當沒看到。自然也當沒見到顧錦朝。

份比顧錦朝高，怎麼說那也是顧錦朝先向問安。

宋夫人坐著不安如山，但是顧瀾卻不得不起向顧錦朝行禮，宋姨娘喊了聲“大小姐”，又說：“這大晚上的麻煩您往這兒來。我這行不便……也就不和您行禮了。”

錦朝見宋姨娘都沒，笑著點頭道：“你有子的人，不用多禮。”

草鶯的錦杌端過來了，錦朝坐下之後，徐媽媽才笑著道：“大小姐，這位就是大興宋家宋夫人，您應該沒見過吧。”

錦朝似乎這纔看到宋夫人，著微笑道：“您竟然就是宋夫人，果然是華貴人。您看看您，來了竟然也不讓丫頭來通傳我一聲，我也好備了廂房迎接您啊。”

宋夫人慢慢道：“我近來子不好，沒去拜見顧大小姐，實在是無理了。”卻依舊垂著頭看自己的染了仙花的指甲，皺了皺眉，似乎覺得淡了些。

錦朝卻看了顧瀾一眼，問：“你不是說去慈寺上香嗎，怎麼請了宋夫人回來的，是不是去人家府上擾了人家清淨了？”

顧瀾面一寒，宋夫人聽了這話心裡一陣不舒服，才擡起頭正要說什麼。

錦朝卻又笑笑：“您可別見怪，我這妹妹慣是會扯謊的！說是去慈寺，也不知怎麼往大興去了，實在是沒規矩！難怪我見您罰草鶯在外面罰跪呢，這上樑不正下樑歪的，主子不守規矩，丫頭又怎麼守得了呢！您實在是罰得好，要我說，瀾姐兒也該了罰纔是！”

顧瀾氣得說不出話來，去哪兒要你顧錦朝管！別當自己管了家，就真的什麼都要管了！

是不敢得罪顧錦朝，心裡再恨也只能咬著脣不說話。宋夫人卻見不得顧瀾此侮辱，反笑道：“大小姐這是什麼話，瀾姐兒去哪兒要大小姐心著嗎。大小姐又怎麼知道瀾姐兒是去大興了，那是在慈寺和我偶遇的。您這來勢洶洶的訓斥二小姐，也不怕擾了宋姨娘的胎嗎！”

最後一句聲音徒然嚴厲，幾個小丫頭都嚇得瑟瑟發抖。

果然薑是老的辣，宋姨娘比顧瀾明，這個宋夫人更是個能幹的。

錦朝挑眉笑道，“如今是我在持院，自然要管著二小姐，我不管二小姐豈不是要翻天了？要按您說的，宋姨娘有孕不得驚，您還罰了姨娘的丫頭，又鬧著要換屋子裡的屏風……我聽說懷孕的時候，這房裡的東西是不能隨意的，免得了胎氣。宋夫人這般。豈非沒安好心，想害宋姨娘肚裡的孩子？”

宋夫人臉大變，氣得咬牙。“大小姐這話，未免太過了！”

這顧大小姐果然也是個皮子厲害的！這院浮沉幾十年的人了。跟說話也討不找好。

錦朝卻又笑道：“怎麼會太過呢。這是顧家，我是顧家大小姐，我說什麼都是好的。倒是看看宋夫人，在我們顧家好一通頤指氣使，不知道……還以爲顧家是您在當家呢！”

宋夫人氣得頭一哽，不由得怒道：“大小姐……我還敬你是瀾姐兒的長姐，你可別急了我……”

錦朝卻溫和地安道：“夫人可不要激，我這不是和您講道理嗎，怎麼是您呢。”

這話剛說完，宋姨娘在旁聽著卻捂住口。突然哇的一聲就開始吐。

一旁的半蓮連忙把痰盂拿過來，宋姨娘臉蒼白得可怕，眼眶深深陷下去，一點都不像個懷孕的人。嘔得好像要把心肺都吐出來，看得宋夫人都急了。忙上前幫拍背。

顧錦朝看著宋姨娘的樣子，怔了一下……差不多是時候了，在心裡嘆了聲。

好不容易止了嘔吐，宋夫人才冷冷地瞪著顧錦朝道：“大小姐，別真以爲自己手裡握著管事的權力就不得了了，我告訴你。就算你母親真的被妙華害死，我想讓妙華扶正。那也是做得到的！你不過是個丫頭片子，逞威風可以，玩手段你可是遠遠不如的！……姨娘不適，你先走吧。給我記住，臨煙榭的事你不準手，不然可別怪我不留面！”

徐媽媽看不過去正要說話。錦朝拉住徐媽媽的手，朝宋夫人笑笑：“我記得宋夫人的話，您可也要記得。”

帶著丫頭走出臨煙榭。

了一眼已經深黑的夜空，錦朝問徐媽媽：“父親在鞠柳閣嗎？”

徐媽媽點點頭，錦朝看了就笑笑：“那就好。我先去找父親說話，您去找了杜姨娘過來。”

徐媽媽心中一震，低聲道：“您是要……”

“宋姨娘那樣子差不多了……既然宋夫人也在，咱們總要給宋夫人看看。”錦朝淡淡地道。

錦朝到的時候，顧德昭正由水瑩服侍著吃完了晚飯，正打算去書房看書。

他聽說顧錦朝來了，十分高興，拉著要看自己寫的一幅字。錦朝稱讚了一番，顧德昭聽了便高興得像孩子一樣：“……你要是喜歡，我多寫幾幅裱給你！”

他難得高興，錦朝多陪顧德昭說了幾句，才提起宋夫人的事：“……聽說今兒大興宋家的夫人來拜見了父親，又去見了宋姨娘。臨煙榭的丫頭來跟我說，宋夫人把丫頭婆子都訓了，還讓們罰跪。我聽了去看，宋夫人也說了我幾句。兒覺得這實在不妥，宋夫人畢竟不是顧家人……不知道父親怎麼想？”

顧德昭聽到錦朝說宋夫人的事，一時也怔住了，過了會兒才道：“畢竟是宋家的夫人，又是宗婦。我怎麼好說呢，住幾天就走，這幾天你別管臨煙榭的事就好……”

錦朝雖然料到父親會這麼說，聽了也忍不住生氣。讓不要管？那宋夫人要是想把臨煙榭的丫頭婆子都換的，自己是不是也要眼睜睜看著？說到底父親的心腸還是太，總是一再的放縱宋姨娘。

低低地道：“父親這麼說，置我母親於何地呢？母親慘死，宋姨娘卻活得好好的……父親如今讓宋夫人給姨娘撐腰，是不是以後還想把姨娘扶正，全然忘了母親的死了？”

顧德昭聽了忙辯解：“我怎麼會想把扶正呢！……不過今兒宋夫人也和我說過，宋姨娘確實有錯，害過紀氏，但紀氏畢竟不是因爲死的……況且現在懷著顧家的孩子，又懷得辛苦。我就算不想見，不扶正……別的也不能虧待，至要等把這孩子生下來。”

“朝姐兒，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宋姨娘如今誠心悔過，以後就算留在顧家，那也是吃齋唸佛的。我斷不會讓做主母，孩子也不會讓養著……”

顧德昭還沒說完，顧錦朝心裡已經冰冷了。

冷冷地看著顧德昭，問他：“您說，母親不是被宋姨娘害死的？”

顧德昭覺得顧錦朝這話不對，他有些無奈，“朝姐兒，害紀氏，我心裡也恨極了。但紀氏的死，我卻不能全怪，要怪就怪我自己，明明知道你母親不好，還和說那些重話……其實，父親也是想了很多的，宋姨娘不過是找了玉屏過來，父親纔是真的害了你母親的人……”

錦朝笑著搖頭：“父親，您可把宋姨娘想得太簡單了。”

他竟然覺得母親的死和宋姨娘干係不大？真不知道宋夫人究竟和他說了什麼！

心裡又氣又怒，卻反而平靜了，屈對顧德昭道，“父親，我來還有一件事想告訴您，正和母親的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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