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

蘇眠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著面前的這份卷宗。

這是韓沉今天從廳長那裡拿到的，也即五年前那宗大案，他們可以獲得的最深最詳盡的資料。韓沉已經看過了，還沒看。

深吸口氣，將它翻開，扉頁上的黑標題，就令微微一怔。

《4。20特大連環殺人案簡錄——公安部2009年001號案》。

儘管標明瞭只是“簡錄”，也有厚厚的一沓。

蘇眠繼續往後翻。

“2008年1月至2009年1月間，我市接連發起10餘宗殺人案，兇手採用毒殺、炸、分等多種手法，對被害人進行殺害。害者涉及富商、白領、普通市民等，價值過億的財產被掠奪。罪犯犯罪手法嚴謹慎，偵破難度極大。市局初步懷疑，存在一個有組織的犯罪團伙，計劃和實施了這些案件。遂立專案組，併案調查。”

報告的措辭十分簡潔冷靜，但單從這些文字，蘇眠也可以想象出，當年，七人團的突然崛起，給警方造多大的震撼。連t那樣計劃老辣、擅長殺人的罪犯，不過是七人團中資歷最淺的一個。

“專案組員組：市分局副局長陳偉良、市刑偵二大隊隊長馬博濤……”

再往後，就是一些刑警的名字。而韓沉的名字，赫然也在其中。

蘇眠看著這悉無比的兩個字，心口卻微微有些發堵。像是終於及到那段被掩蓋的過往，及年輕時，和韓沉的傷與痛。

“經過數月的艱苦調查，專案組初步確定了犯罪團伙的員構：預計核心員在7-9人間，外圍輔助人員10-15人。因該團伙持有重火力武，專案組計劃於4月20日前後，對該團伙員實施集中抓捕、一網打盡。”

平鋪直敘的文字，將專案組的工作容一筆帶過。

然而再往後，卻是一段段驚心魄的文字：

“4月20日，武警二隊與犯罪團伙在據點發生意外槍戰，造5名武警犧牲、重傷10餘人，同時擊斃犯罪分子3人。

4月20日晚，專案組伏擊地點突然發生連環炸。炸死炸傷市民10餘人，市分局副局長陳偉良及3名刑警當場犧牲；刑警韓沉重傷昏迷；犯罪分子亦有5人傷亡。犯罪團伙總部被搗毀，數名犯罪分子逃竄。

4月21日至24日，本市多個地點、發生多起連環殺人案，犯罪手法與之前案件類似，幾天時間裡，無辜市民慘死10餘人。疑爲殘存犯罪分子，對警方的公開挑釁和報復。

4月下旬至6月中旬，警方在全市及周邊範圍，持續抓捕犯罪分子2人、擊斃3人。經審訊，他們對4月21日至22日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現場亦發現多種作案工和證據。並一致供認，已無其他嫌犯在逃。

其後一年，警方持續進行搜查追蹤，並未發現其他犯罪分子蹤跡，亦未發生類似案件。4。20案件告破，遂進行結案封檔理。”

……

正看得神，忽然就有人從背後抱住了。

剛洗完澡的韓沉，臉頰上還有淡淡的溼氣，低頭跟一起看著卷宗，問：“看得怎樣？”

蘇眠咀嚼著那些文字，心跳還有些快，答：“當年的抓捕行，怎麼會搞這個樣子？這麼大的傷亡。”

韓沉答：“一定是警方的抓捕計劃，出了意外。”他從手裡接過卷宗，靜靜注視片刻，又說：“我查過，4。20案後不久，市局刑偵隊隊長、以及另一位副局長，都辭職了。”

蘇眠靜默不語。

原以爲傷亡人數超過64人的大案，也許就是無惡不作的七人團，在京城的一場變態狩獵集會。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慘烈，瘋狂的狩獵是有的，警匪雙方的戰更是有的。辛佳死前說的“兩敗俱傷”，真的一點也不爲過。到底當年，雙方是如何鬥智鬥勇，最終都被拖了的漩渦？

也難怪，警方要封檔列爲機了。

過了一會兒，低聲說：“這裡面，從頭到尾都沒我的名字。”

韓沉放下卷宗，扳過的臉說：“沒看他們給的這份資料多簡略？怎麼會把臥底名字寫出來？而且現在，誰還知道你活著？”

蘇眠點點頭，又說：“如果真像辛佳所說，還有5個人活著。那麼這些年，他們即使潛伏著，肯定也沒有停止過殺人。那是他們的本，改變不了。只不過藏得比較功罷了。如果我們真的把他們其中一個揪出來，剩下的四個，也許就會站出來，會還擊。”

韓沉緩緩點頭。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蘇眠腦海中彷彿都浮現了那一幕：五個連環殺手，終於從昏暗的邊界走了出來。而和韓沉，還有整個黑盾組，也即將直面新愁舊怨，跟他們，一決高下。

那會是一場，新的戰嗎？

但是，卻不能不戰。不能讓他們就此逃法律的制裁，繼續潛伏在人羣中殺人。

“現在能做一些畫像出來嗎？”韓沉又問。

蘇眠又把資料往後翻了翻，後面的容卻很詳盡，是當年所有害者的詳細資料，包括害者簡歷和照片、兇手的作案手段、現場照片和檢報告等。並且已經按照死亡方式歸類：炸案、毒殺案、挖心分案、狙擊案……狙擊案毫無疑問是t的特，毒殺案必然與辛佳有關。剩下的，自然就是其他幾名變態殺手的傑作了。

點頭：“可以做一些初步畫像出來。”

“好。明天一早就要。”

蘇眠想著他今天在辦公室宣佈的立專案組的決定，心中又有些喟嘆，問：“你真的要把他們全部都試一遍？”

“對。”

蘇眠想了想，說：“別人我不敢說，周小篆肯定不是。”

韓沉笑笑，低頭看著：“爲什麼？”

蘇眠往他懷裡一靠，答：“他那麼二，怎麼做連環殺手？人家七人團，肯定也是要挑人的。”

哪知韓沉答：“你也很二，我不也挑了？”

蘇眠：“……去你的！我纔沒有他二！”

儘管案沉重，兩人依舊笑看著對方。過了一會兒，蘇眠又嘆：“雖然跟冷麪和嘮叨接時間不長，但是我希他們不是。”

對於這兩個心腹手下，韓沉沒有做過多評價，話鋒一轉問：“徐司白呢？”

蘇眠一怔，一擡眸，就見韓沉的眼睛。

蘇眠腦海中浮現徐司白的臉，還有他凝視的眼神。

搖了搖頭：“如果讓我判斷，他肯定不是。這幾年他在我邊，從來沒有半點異樣。他的所有心都放在法醫工作上，是真的無慾無求。有些事可以僞裝，有些事是裝不出來的，譬如一個人純淨的心、堅定的意志和純粹的追求。”

說得斬釘截鐵，目清澈而溫，韓沉看了半晌，笑笑，低頭就重重地吻住了，還咬的脣，微微吃痛，卻又被堵著嗚嗚嗚講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