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善睡了一小時不到就醒了。睜眼時，陳北堯正著。不等回神，他大手扣住的後腦，著，開始吸允糾纏。

陳北堯是不自，想吻就吻了。慕善在他略顯溫的長吻裡，有點失魂落魄。腦子裡卻忽然冒出剛剛在路上的念頭——跟陳北堯，會走到怎樣的盡頭？現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不想離開他邊，可終究意難平。

想到這裡，的舌有片刻僵，輕輕歎息一聲。陳北堯敏銳的察覺到，松開。笑道：“我……去看看湯。”

陳北堯看著起飛快走出去，舌頭。

丁珩如何聽不出兩人急促的呼吸和一室曖昧的幽靜？他聽了幾秒鐘，轉頭看著窗外，碧藍的天空，窄窄的視野，沒有一雲。什麼也沒有，沒有可以令他視線停駐的地方。

幾分鐘後，慕善和布瑪一前一後端著飯菜走進來。布瑪生保守，但喂個飯什麼的，倒是照顧病人的常。

陳北堯原本想事想得有點出神，一抬頭只看見慕善在旁蹲下，懷抱間頓時香氣四溢。饒是他因傷勢沒什麼胃口，看到淡黃澤的湯和半邊浸著點醬油的鮮魚，也忍不住拇指大。可他腦子裡很快想起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丁珩怎麼吃？”

“布瑪喂他。”慕善舀一勺湯，在邊輕輕吹了吹，又不放心溫度，出舌尖了，這才放心的送到他邊。

陳北堯張口含住，只覺得清香鮮無比。

魚刺早被慕善一點點挑過一遍，舀起一勺，自言自語道：“好像還有沒挑幹淨的細刺。”

“善善，我的，沒傷。”

慕善一想也是，笑了：“我忘了。”

陳北堯著，含了笑意。那樣子仿佛在說，他的有沒有傷，不是剛剛嘗過嗎？慕善被他盯得兩頰微微發熱，他卻輕聲道：“關心則。”

仿佛要回應他的話，那頭忽然響起丁珩的劇烈咳嗽聲。慕善把碗一放，起掀開簾子走過去。只見丁珩已經坐起來，手卡住自己嚨，神有點無奈。

慕善連忙讓布瑪拿醋過來，丁珩聞到醋味就皺眉，啞著嗓子道：“……不用，一會兒就好。”

“魚刺卡住嚨可大可小。”慕善扶住他後背，聲勸道。

丁珩著面前白瓷小碗裡小半碗醋，笑了笑，就著的手一口飲盡。

“這輩子沒一口氣喝過這麼多醋。”他眉頭再次蹙。

“好點沒？”

他咽了咽，點頭。

“吃慢點。”慕善叮囑道，又不放心，從布瑪手裡拿過碗和勺，把魚再細細剔了一遍。

丁珩看著專注的樣子道：“是我吃急了。”

慕善聞言展眉一笑：“鍋裡還有很多。你慢慢吃。”說完起走到簾子那頭。丁珩看著盤子裡心細細剔一縷縷的魚，只覺得中還有刺痛。

在慕善的心照料下，兩人恢複得不錯，氣一天天好起來。慕善同時也打聽到，夜裡乘小船順水而下，一夜就可以到最近的城鎮。只是沿途常有士兵巡查，能不能躲過他們，還要看運氣。

但也只能這樣了。

第四天天氣十分炎熱。晚上，慕善給丁珩澡的時候，覺他有點燙。一開始沒在意。後來給陳北堯拭的時候，才覺得溫差異似乎有點大。

立刻拿出溫計給丁珩。丁珩的樣子似乎也有點沒神，皺眉推說不用。慕善強行抬起他的手臂。

溫測好慕善一看，已經39度2。有些慌了，拆開他部傷口一看，果然有些化膿。

傷口染了。

丁珩的臉已經有些不正常的紅暈，眼神也很疲憊倦怠。此時看到慕善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他反而出聲安：“別擔心，我能過去。”

慕善就算不是專業人士，也聽說過槍傷染的嚴重後果。“不行！”堅定道，“我去找醫生。”

掀開簾子走到陳北堯面前：“丁珩的傷口好像染了。我得去請醫生。”話雖這麼說，可在場三人誰都知道，已經過了幾天，風聲肯定越來越。這時候找醫生來查看槍傷病人，會冒多大的風險。所以丁珩才想自己過去。

陳北堯目越過慕善，看一眼丁珩道：“扶我過去看看。”

慕善想想也是，他們是一類人，對槍傷比有經驗。陳北堯在的攙扶下，略有些艱難的站起來，緩緩走到丁珩面前。

“是染了。”他目微沉，“能找到可靠的醫生嗎？”

慕善答：“布瑪說過，村裡有個獨居的老醫生，曾經是軍醫。我讓布瑪把他請過來再說。”

陳北堯點頭，看一眼丁珩，丁珩便也點頭對慕善道：“你小心點，不要勉強。”

慕善想的是事後重金封口，而且想，從醫多年的老人，多會有些惻之心吧。可兩個男人不約而同想的卻是，原本計劃兩天後就走，老軍醫如果不聽話，殺了更安全。

慕善跟布瑪說了，布瑪一直以為丁珩是慕善的哥哥，聞言二話不說就去找軍醫。過了一會兒，卻一個人回來，示意慕善，對方要先收到錢才肯過來。慕善上只餘一百多金。原本不介意把那張一百的給醫生。但想了想，還是先給了張20的。

過了一會兒，醫生終於來了。他個頭不高，五十歲上下，整張臉看起來像塊樹皮又平又幹。所謂面由新生，慕善做顧問見過的人多，這種長相大多格勢利尖刻。

醫生進屋，看到慕善，皺眉：“大陸人？”

他用的是漢語，慕善心想，原來他也是老國民黨人。可是大陸人有什麼可皺眉的？

“是，我是北京來旅遊的。前幾天我哥哥中了流彈。”慕善答道。

醫生點點頭，走進裡屋，看到簾子擋住半間屋子，一怔。慕善把他引到丁珩面前，他看了看傷口，又了下丁珩額頭，搖頭：“染太厲害，不好治。”

慕善哪裡會不懂，把那100元拿出來，塞給他：“醫生，請一定救我哥哥。”

醫生把錢收進口袋，指著丁珩傷口：“這是誰理的，不染才怪。現在況這麼嚴重，槍傷的藥也不好弄。”

“醫生，我只有那麼多錢了。”慕善道。

醫生看一眼，對布瑪說了句什麼。布瑪快步走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拿著一張一百金給醫生。醫生收了錢，這才打開隨藥箱，為丁珩理傷口。

這讓慕善有點不舒服——布瑪幫了那麼多，現在還把給的錢拿出來當藥費。這醫生明顯趁火打劫，人善被人欺麼？

忍著火，等了約莫一個小時，醫生終於理完。他給了慕善一些草藥，告知了用法，然後道：“這是三天的量。你到時候再來我這裡取藥。”

慕善哪裡會不明白。三天後又得花錢。醫生看遲疑，忽然道：“我聽說前幾天有坤塔首領的殘兵逃過來，現在將軍懸賞一百元一個人頭，這小子不會是逃兵吧？”

慕善沉默片刻，笑笑：“你等等，我想起還有塊手表可以給你。請把足夠的藥一起給我。”

“我看看。”醫生在客廳坐下來。

慕善關了房門，走回陳北堯那邊，開始翻自己的。那頭的丁珩開簾子，了口氣，跟陳北堯換個眼神。

慕善終於出槍，握在手裡。回頭看到兩個男人都盯著自己，低聲道：“我去嚇嚇他……這種人貪財怕勢，不讓他有點顧忌，也許這邊拿了我們的錢，轉，又去領賞。是吧？”

握著槍，站在屋裡沒。因為手心不知何時全是汗，扣著扳機和槍的手指，松了又，了又松。

“這人不能留。”丁珩緩緩道。

“不可以。”慕善的手抓上門把手，又了槍。覺得這人雖然可惡，但怎麼樣也罪不至死。要果斷的為了自己人的安危，殺死一個無辜人的命，做不到。就想嚇嚇他，告訴自己這種人只要吃到苦頭，絕對膽小怕事不敢聲張。

可當日絕境中持槍殺人是一回事，現在要讓走出去，拿槍威脅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又是一回事。竟然有點張——這輩子還沒拿槍威脅過別人。

後的陳北堯將的作神盡收眼底，忽然扶著椅子，極緩的站起來。

“你幹什麼？”慕善察覺到響，沖過去扶住他。與此同時手中一空，槍竟然已經被他錯手取走。

“我來。”他盯著道，“放心，我不殺他。”

“可是你不能站……”

“穿服，他進來。”

僅是穿上一件短衫和短，就花了十多分鐘。陳北堯額頭一陣細細的汗。

他很堅持，慕善只能依他，出去了醫生。當跟醫生走進來時，醫生一愣，慕善也呆住了。

陳北堯沉著臉，站在窗前。他什麼也沒扶，仿佛毫無異樣的站在那裡。拔修長的材，在軍綠短衫迷彩的襯托下，清瘦而壯；他的神很冷漠，兩道目銳利人，像以往那樣，輕而易舉帶給人無所不在的威懾。

“慕善，你先出去。”他在椅子上坐下，隨手把槍放在窗臺上。

慕善有些不安的退到門外。過了一會兒，忽然聽到裡面傳來醫生一聲慘，頃刻卻又沒了聲音。又驚訝又疑——陳北堯說不會殺他，就肯定不會殺。難道他要把醫生打殘廢？可又沒聽到槍聲？他現在一的傷，就算打架，也打不過醫生吧？

正焦急著，門卻從裡面打開了。醫生跌跌撞撞沖出來，把那兩百元往慕善手裡一塞，結結道：“對不起，２０，２０其實就夠了。”說完也不等慕善回答，推門就快步走了。

布瑪也很疑，向慕善表示，醫生格很清高，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好說話。慕善走進房，便看到陳北堯微僂著背，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氣。看到，他直起子，淡道：“放心，他不會講話。”

慕善心疼得不行，連忙扶他躺下道：“你為什麼要逞強？”

陳北堯躺下緩了一會兒，輕輕握住的手。

他從沒這麼強烈的覺得，槍這種東西，本就不該出現在手中。看到剛剛握著槍發呆，他仿佛能覺到心的掙紮。

這令他覺到一種深刻的，對的。這令他憤怒，對醫生小懲大誡。與此同時，他還覺到一些厭惡，一種的對害落到如此境地，不得不持槍殺人的自己的厭惡。

他把槍放在自己枕邊，淡道：“今後你不要槍。這些事，我做就可以。”

慕善一怔，眼眶忽然有點酸。

丁珩一不的躺在那裡，從頭到尾旁觀這一切——旁觀陳北堯白著一張臉，在慕善後巍巍站起來；旁觀他卡住醫生的脖子，滿眼冰冷殺氣；也旁觀醫生離開後，陳北堯差點摔倒在地，卻在慕善進來時神自若得像什麼也沒發生。

而此刻，他旁觀著他們忘記了他的存在，溫而繾眷的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