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梁淺雖是在問，卻是肯定的，那雙眼睛，更是悉了一切的瞭然。

的神平靜，但眼波流轉間的黑沉，還有說話時夾帶著恨意的抖，卻昭示了最真實的緒。

麵對提出這樣疑問的蘇梁淺，穆蘭長公主本就不敢看。

那場戰役，西晉得了很多的好，也因此為北齊的福星公主，而沈安永，卻失去了所有。

份，地位，親人，聲譽，所有的所有，他全部都沒有了，他雖然還沈安永，但是這個沈安永，卻是連明正大活活著的機會都沒有，用他的話說，那就是一隻永遠隻能躲在老鼠裡的老鼠，永遠見不得。

蘇梁淺看著低垂著腦袋的穆蘭長公主，對自己舅舅的好奇，是因為呢？還是出於愧疚？亦或是兩者都有？

“我真的沒想到事會變那樣，我——”

穆蘭長公主低垂著腦袋，似乎是要解釋，但是接下來的話卻說不出口，直接就痛哭出聲。

蘇梁淺看趴在桌上，那哭聲，已經不是悲傷，而是悲涼，心也跟著了起來，還有嚨。

的手握拳曲著，僵的在桌上放著，忽然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一邊是自己的父皇，一邊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孩子的父親，穆蘭長公主夾在中間這麼多年，是真的難，但又是要強的，從來沒和人說過這些事，當然，也無人可以傾訴，支撐多年，就像是個隨時都會炸的氣球。

這一哭，就有些難以收拾。

蘇梁淺在的哭聲漸漸放低下來的時候道：“我相信你，在事發生之前，你是一無所知的。”

穆蘭長公主本來哭聲都漸漸放下來了，蘇梁淺的話，再次讓的緒泛濫，哭聲更大，彷彿是要將自己所有的悲傷，絕，無助，都宣泄出來。

嘗試著掉眼淚說話，但是眼淚卻本就不聽的掌控。

“你——你相信我，你真——真的相——相信我？”

蘇梁淺點頭。

因為知道，穆蘭長公主對自己的舅舅有多深，真一個人，是不會用這種背後耍招的方式害死他的家人的，更不要說這還賠上了舅舅的一生。

當然，這應該也有沈安永在西晉這幾年培養的，但在此之前，穆蘭長公主應該就是喜歡沈安永的。

穆蘭長公主和夜子楓還有夜傅銘他們兩個鉆進權眼裡的人不一樣，從不顧西晉皇上的反對一意孤行的要和沈安永在一起，並且為他生兒育，就是到現在還是執著的不肯放手就能看出來，十年前的，是耍不出那樣的手段的。

西晉皇帝既瞭解自己的兒，應該也不會讓卷進這樣罪惡的漩渦裡麵。

“你都相信我，那他為什麼不信呢？我怎麼會害他呢？我他都來不及，怎麼會害他？”

穆蘭長公主失神，喃喃自語。

“你都相信我，他怎麼就不信呢？我他勝過一切，而且我穆蘭明磊落，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我費盡心思保住他的命，他怎麼就不願意相信我呢？”

穆蘭長公主的聲音很輕，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蘇梁淺，彷彿是想要蘇梁淺代替沈安永回答問題。

“相信你，然後呢？相信你又怎麼樣？我外公他們能活過來？那些死去的將士能活過來？他就算相信了你，發生的事，依舊改變不了，你們之間的海深仇，也改變不了，既這樣，信與不信，又有什麼差別？信還不如不信。”彼此都能好過些。

穆蘭長公主模糊著淚眼看向蘇梁淺，這樣一針見，讓醍醐灌頂的話，忽然就不知道說些什麼了。

“你怎麼？”這麼冷靜？

既然費盡心思查到這些，那應該是很在意沈家，很在意荊國公府那些人的才對，但如果在意，知道這些後，不該像沈安永那樣嗎？怎麼可以做到，這樣冷靜，平靜，鎮定？漠然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與無關，就算是和自己沒有關係，聽到這些，為北齊的子民，應該也會氣憤異常吧。

但是沒有，很理智，還能分析，比還要清醒。

清醒的讓人覺得冷，但穆蘭長公主又知道，自己麵前坐著的小姑娘，並不是個冷的人。

不，也不是那麼冷靜的，說的那些一針見的話，分明也是帶著恨意的，帶著對的恨意。

心如麻，心痛如絞的穆蘭長公主看著這樣的蘇梁淺，不知怎的，眼淚忽然就收住了，抬手了臉上的淚痕，聽到蘇梁淺道：“不冷靜，又如何？謝謝你救了我舅舅一命。”

越是和蘇梁淺接，哪怕隻是短短時間，穆蘭長公主也覺得自己不能將蘇梁淺當普通的小姑娘對待，對於的謝，隻是扯著角笑笑，臉蒼白，笑容慘白。

穆蘭長公主吸了吸鼻子，坐直，“我說了，那是我的劫，救他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謝我，雖然沈家那些人的死，和我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我確實難逃責任，我聽說你是個憎分明，有仇就會報仇的人，你準備怎麼對付我還有我父皇？這件事，不單單隻有我們，還有南楚的三皇子，北齊的皇帝，你一個小姑娘，這些人，你一個小姑娘，能對付的了嗎？”

穆蘭長公主說這些話時，帶著長輩式的勸。

“你本就對付不了，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別想報仇的事了，本就是徒勞，你還年輕，又如此聰慧，正是前途一片大好，不要想這些事，這不是你能管的了的。”

蘇梁淺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看著穆蘭長公主道：“公主，你繼續，說說你和我舅舅的事，我舅舅他上為什麼會有蠱蟲？”

穆蘭長公主呼吸一窒，“我父皇拗不過我，同意救下安永。”

穆蘭長公主短短幾個字，蘇梁淺卻能猜到，這個中的艱辛，想必定是以死相，才讓西晉皇上妥協的。

“他被人送來的時候，渾都是傷，意誌也很消沉，我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將他從鬼門關救下來，足足過了半年，他才能下床，他看到我，緒很激，一心想要殺了我和我父皇，因為屢屢失敗，求生意誌更加消沉，要死不活的，我母親是苗疆的，找了們族的巫師，要到了這條忘憂蠱，被下蠱蟲後，他忘記了沈家人的事，我們還找了個人給他施了催眠，給他重新塑造了記憶，為了讓北齊皇帝放心，我們將這件事也告訴了他。”

“那之後，一切果然好了起來，他和我了婚，五年的時間裡，不，是四年八個月，我們有了兩個孩子，那真的是我人生當中最最幸福的一段時了，就算是小的時候，無憂無慮的，我也不曾那般的快活，那樣的幸福。”

許是那段時真的太過好，穆蘭長公主在回憶起來的時候，蒼白的臉，黯然的眸，突然都有了亮，漾著幸福，但是這亮，維持的時間太短，就好像是虛夢一場，很快消散無痕。

對長公主來說，這可不就是虛夢一場嗎？

“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相下去，但大概是老天都覺得我太幸福了，好景不長，他竟然想起了所有的一切，假的就是假的，我的夢，也碎了。”

穆蘭長公主說起最後幾個字時，癡癡的笑了聲，蘇梁淺覺得自己彷彿聽到了心碎絕的聲音。

“我父皇他們好不容易絕了他的念頭，北齊的皇帝，也好不容易放下了戒心，我不想他出事，我不能讓他出事，他出事了，兩個孩子怎麼辦？我怎麼辦？所以我在他找我質問的第一時間告訴他，讓他給我忍著，不想忍也要忍著，不然的話，他北齊剩下的所有的親人，都會為他的沖陪葬，他果然最在意的還是們，很快就妥協了。再過幾天，就是荊國公他們的忌日，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來這裡，拜祭他們，每每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我不放心，就跟著，我以為我們兩會這樣相互煎熬折磨過一輩子。”

笑著，止住了好一會的眼淚，突然就噴湧了出來，不是流，而是直接噴了出來。

“就算是這樣，我也願意，隻要他能在我邊，好好的，在我和孩子邊，就算是地獄，每日這樣烈火烹油，我也願意就這樣熬著，反正你不能帶走他，他現在也回不去了。”

穆蘭長公主又開始了痛哭的模式，的也沒停，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想說的話，時不時的重復，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蘇梁淺姿筆直，結合沈安永和穆蘭長公主的話，將事都連串了起來。

雖然一早就知道，穆蘭長公主定然是艱辛的，但見這樣比避重就輕的，對更加恨不起來。

此行的目的，到此，已經完。

蘇梁淺雖然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心裡卻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北齊，要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付出代價。

“你說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沈家並無謀逆之心，相反，還忠心耿耿的，滿心都是為了北齊朝廷和百姓，還有那些士兵，他們可都是北齊的人，那就是他的子民，他們都是替他守護江山的人，他為什麼要那樣做啊？”

穆蘭長公主又是哭，又是一直說話，聲音都變的沙沙啞啞的，在說了一個多時辰和沈安永的事後，突然提起了北齊的皇帝。

“安永說，他們曾經是最要好的兄弟，他怎麼可以那樣做？”

穆蘭長公主看著蘇梁淺，是發自心的不解，甚至覺得不可思議。

一直到現在，這個問題都還困著沈安永，不要說沈安永，就連同樣出生在皇室的穆蘭長公主也想不通。

“你不是他，自然想不通。”

應該說，絕大多數的人都想不通。

蘇梁淺也想不通，但想到夜傅銘，又覺得沒什麼想不通的了。

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夜家打下北齊江山的先祖有靈，估計也會從皇陵跳出來，掐死那對不肖子孫。

“我舅舅的蠱毒，是時常發作嗎？”

蘇梁淺記得，自己上輩子和沈安永見麵的時候，他就發作了，這次也是，那種痛苦，實在不忍心。

“我母後說了，蠱蟲在他多年，已經和他融了一，他緒激到一定的程度，就會刺激蠱蟲，然後發作，他自從恢復記憶後，幾乎每年都會發作，我——”

穆蘭長公主想到沈安永蠱蟲發作時的樣，捂住了，滿臉的心疼，想說卻說不出話來，很快掉眼淚，繼續道：“他本來就自暴自棄，尤其是每次蠱蟲發作，更覺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這個樣子，就算不自己想不開，也活不了幾年了，這幾年，他的越發不好了，要不是心裡還有牽絆，我真的擔心，他下次蠱毒發作，能不能熬過去。”

穆蘭長公主捂著自己的口，痛不生，看了蘇梁淺一眼，“我聽說你從小是在荊國公府長大的，安永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痛苦可憐了，你既然能千裡來尋他，對他這個舅舅，肯定也是有的，你幫幫他好不好？我母後曾告訴我一個可以解除他上蠱毒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