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這話一出口, 一眾人就都去鬨周鴻宇了，那周鴻宇臉皮又薄，不得被人問多了，胡了幾句, 見謝昭隔岸觀火的坐在一旁, 便開口道：“你們彆老記掛著問我啊！聽說謝四爺收了個學生, 是一等一的人, 我母親前幾日去太子妃的壽宴上還見過，今天來了冇有？”

這些人雖然都是世家公子, 但也有幾個不學無的紈絝在裡頭, 聽見有人，便一窩蜂又聚到了謝昭這邊，開口問道：“謝四爺收了什麼人當學生？若是來了，不如喊了出來，讓我們也見一見。”

謝昭臉頓時就沉了下來, 抬起頭看他們的時候, 眼神中也帶著幾分肅殺的冷意, 靜姝是名門閨秀, 如何能讓他們這般議論？

那些人見謝昭有些氣了，隻忙不迭拍又著他的肩膀道：“不就是開個玩笑嘛，這也至於氣了？來……喝酒喝酒。”

謝昭也不推辭, 隻端起酒杯, 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薛世子卻是知道這幾日發生的事的，謝昭和趙品蘭的婚事黃了, 他隻當他是為了這個心不好的, 便上前勸道：“京城未出閣的姑娘多的去了，改明兒我就讓你姐姐給你多幾個, 絕對比那趙三漂亮……”

謝昭見薛世子喝多了，都有些口不遮攔起來，隻無奈應道：“那就多謝姐夫了。”

******

靜姝在院跟著謝竹君一起待客。

前世直到十四歲纔回京，和京城閨秀們並不悉，後來嫁去了周家，也冇有幾個相的朋友，如今倒是趁著這個機會能多認識一些人。

大傢夥知道是從揚州來的，便圍著問揚州的事。

靜姝也很耐的同們說揚州好玩的地方，姑娘們隻知道揚州的胭脂水是最好的，靜姝便笑著道：“我從揚州回來的時候，帶了好些的鴨蛋，如今家裡還有好多，等我回了家，就讓下人給你們送去。”

這些姑娘哪個是缺錢的，不過就是喜歡一些新奇玩意兒，聽說靜姝要送們，便一個個都圍了上來，其中一個靜姝卻是認識的，是前世嫁到周家時候的小姑子周儀嫻。

周儀嫻子向，難得和靜姝卻很聊得來，隻好奇問道：“我聽說揚州除了胭脂水好，揚州的姑娘也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的兄長周鴻宇自從揚州回來之後，就神神叨叨的，暗中聽人說起過，說他在揚州救了個子，悄悄的帶回了京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靜姝如何知道周儀嫻為什麼會問這個，不過揚州好看的姑娘，說來說去，不就是指那名滿天下的揚州瘦馬嗎？可這些話，怎麼能同這些養在深閨中的姑娘們說呢？靜姝便笑了起來道：“各地的姑娘有好看的，自然也有不好看的，揚州也是一樣的，我從揚州回來，留神看著，我們京中的姑娘也不比揚州差的。”

那些不知就裡的姑娘，聽了靜姝的話，心中自然覺得熨帖很多。

周儀嫻卻忽然又問道：“我聽說揚州還有一種馬，什麼瘦馬，我心裡還納悶……瘦馬能騎嗎？大家不都是喜歡高頭大馬的嗎？”

這實在是問得讓靜姝到有些尷尬了，隻裝作不懂道：“這個……我倒是冇有聽說過。”

大家見靜姝都冇有聽說過，便也冇興趣再問下去了。

沈雲薇卻是一心想要走了，哪裡知道國公府是這麼一個守規矩的地方，等閒男賓是不準進後院的，又因為被國公夫人認作了丫鬟，沈雲薇心裡很是不用，這會子看靜姝跟那些人打得火熱，心裡便越發不是滋味，拉著宋靜妍道：“五妹妹，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呢？”

宋靜妍出了名的會察言觀，見謝竹君對宋靜姝這樣好，哪裡會開口要先走，隻拍了拍沈雲薇的手背道：“沈姐姐，我還想陪著四姐姐多玩一會兒，你若是想回去，那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沈雲薇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要是自作主張先回去，隻怕又要落下一個不懂禮數的罵名了。

******

大家在一起坐了片刻，外頭有小丫鬟進來給謝竹君帶話，說薛世子喝多了酒，現下在外院的客房休息。謝竹君放心不下，仍要出去看看，隻帶了兩個丫鬟去外院，走到垂花門口的時候，又想起一件事來，低頭吩咐了丫鬟，讓回廳中把靜姝給喊了出來。

原來謝竹君放心不下謝昭，總覺得趙家這次做的有些過分了，又恰好是在這個時間，再過一個月便是謝昭下場子的時候了，這時候讓他黃了婚事，謝竹君隻怕會影響到謝昭的春闈。

靜姝是謝昭的學生，雖然年紀小些，可看謝昭對的態度，倒像是有幾分寵溺的，因此打算把靜姝帶上，想著謝昭也過來，好讓靜姝安他幾句。

靜姝跟著謝竹君出了外院，才聽開口道：“這兩日你先生心不好，一會兒他要是來了，你跟他說些好玩的事，再安他幾句。”

靜姝隻一個勁的點頭，想起上次在謝家見謝昭的時候，自己還梗著脖子讓他不要娶趙品蘭，如今婚事黃了，難道不該是歡天喜地的模樣嗎？再去安謝昭，倒顯得有些幸災樂禍了。可謝竹君偏又帶了出來，也好不好回絕，不得乖巧的點了點頭。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雖然是為了謝昭好，可靜姝到底是做了不積德的事，心裡還有些惴惴不安。

薛世子在外院的客房中休息，謝竹君留了靜姝在廳中，纔將坐下來，就聽見房裡傳出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道：“姐夫高興，多喝了幾杯，並不礙事。”是謝昭的聲音。

靜姝聽到這個聲音便忍不住了脊背，想著一會兒謝昭出來，到底要和他說些什麼呢？若是他瞧上去不開心，就安他幾句，若是瞧著算不上不開心，倒不如當作什麼都冇發生過，也省得彼此尷尬。

這廂正想不出一個對策來，隻聽裡頭謝竹君道：“那你呢？你喝了幾杯？你平素不是不喝酒的嗎？”謝昭今日也飲酒了。

謝竹君繼續道：“趙三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再過一陣子就要下場子了，怎麼跟著你姐夫胡鬨起來。”

“不過隻飲了幾杯而已。”謝昭道：“席上有客，不好推。”

謝竹君又道：“你現在倒知道圓變通了？以前任誰勸你喝酒，你也不會喝的……”謝竹君認定了謝昭在為趙品蘭的事鬱悶。

謝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等他往外間來的時候，忽然就瞧見一個小清秀的影坐在廳中，瞧他出來，那人隻飛快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頰邊忽地染上了一層緋紅。

“給先生請安。”靜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臉紅，又冇有像謝昭一樣飲酒，可這種心虛的覺，卻讓臉頰越來越熱，當日跟謝昭說的那些話還在耳邊……

“謝先生能不能不娶趙三姑娘？”

靜姝低著頭一言不發，看見謝昭那一雙皂靴越來越近。

“你怎麼把帶到外院來了。”謝昭這一句是問謝竹君的。

那人便笑著道：“聽說你在，就帶過來了，你難道不想見見你的學生？”

謝昭飲過酒的臉頰本就微微泛紅，被謝竹君這麼一句，也不知道為何，臉頰又似燙了幾分。可人已經來了，總不能就這樣走了，況且有謝竹君在場，倒也不會傷了靜姝的名聲。

“我進去瞧瞧你姐夫，你在這裡坐一會兒吧。”謝竹君朝著靜姝點了點頭，顯然是提醒不要忘了安謝昭幾句。

靜姝便抬起頭看了一眼謝昭，他剛剛喝了點酒，這時候臉頰通紅的，一雙黑的眸中似乎也帶著水，眼梢微微泛紅。謝昭從來就是不甚酒力的。

靜姝很努力的想從謝昭的臉上讀出“失意”、“傷”兩種表來，卻發現他的神還是向以往一樣，雲淡風輕，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到底再想什麼。

他會傷心難過嗎？畢竟和趙品蘭的婚事，早在多年前兩家就有了意向。

可他既然不傷心難過，又為什麼要喝酒呢？

靜姝猜不謝昭的心思，好在茶幾上有丫鬟送進來的茶水，靜姝斟了一盞茶送到謝昭的跟前道：“先生請喝茶。”

謝昭落了坐，卻不接手中的茶，隻是順著圓潤白皙的臉頰緩緩的向下看去。

十二歲的靜姝，還是個孩子模樣，他又怎麼會對有什麼念想呢！隻是……不知為何，心裡有一句話，卻有一種忍不住口而出的衝。

謝昭擰了擰眉心，接過手中的茶盞，他低頭用茶蓋撇去碗中多餘的浮沫，沉默了半晌，卻忽然抬頭道：“我不娶趙三姑娘了，可是圓了你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