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淳雪到底不甘心，從壽康宮裡出來，徑自去了一趟承乾宮，找繼後哭訴。繼後卻隻是安了幾句，並不打算為做主。

待納蘭淳雪含恨而去，袁春才從屏風後轉出來，淡淡道：「令妃今日之舉，不過是狐假虎威，借太後聲勢，敲打舒嬪，震懾後宮。從今往後，縱延禧宮主不得聖寵，也無人敢輕易欺淩，畢竟的後，還站著太後。」

繼後靠在椅，眼中閃過一冷意：「看來，太後是鐵了心要與本宮為難了……袁春。」

「奴纔在。」袁春上前。

繼後：「吳書來說的事，調查得如何？」

袁春彎下腰，一條烏黑長辮自他肩上垂下，如同劍上垂下的劍穗，他硃紅的在繼後耳邊，低低耳語幾句。

聽完，繼後臉上慢慢綻放出銳利如劍的笑容：「辦得好！皮之不存，將焉附，真是妙極了！」

袁春：「要不要……」

「不，這封信不能你去送。」繼後卻搖了搖頭，「本宮有更好的人選。」

幾日後，弘晝宮憑弔裕太妃。

人去樓空，壽康宮偏殿，裕太妃曾經的居，如今隻留了一兩個舊人掃灑，弘晝來時，巧見著了其中之一，是個年邁太監，正捧著一隻包裹要走。

「這是什麼？」弘晝看著他懷裡的包裹。

太監道：「回王爺的話，都是裕太妃的舊，務府另闢了靜安堂收存。」

弘晝：「既然是母妃的舊，我會稟明皇上，全部帶回王府，也算留作紀念，放下吧。」

太監本有些猶豫，但被他一瞪，便乖乖將東西都放下了。

得了包袱，弘晝卻沒急著走，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著屋中一桌一椅，眼中充滿懷念之。

「王爺。」隨他一同進宮的小子察言觀，「要不，把其他舊也收一收？」

「……也好。」弘晝點點頭，「從前我無差一輕，還能常常來憑弔，如今常出京辦差，一走數月，邊也無額娘舊，不若全都收拾了帶走，免得每次來都生閑氣。」

小子賠笑道：「誰敢給王爺氣？」

「自然是令妃那賤人！」弘晝沉聲道，「從前將皇上哄得找不著北，如今又奉承太後，偏偏此人花樣繁多，實難收拾，不如眼不見為凈！」

說到恨，他忍不住用手捶了一下桌子，偏巧包袱就擱在桌子上，上頭的結打得很鬆，一下子就跳落在地，裡頭的東西了出來。

放在最上頭的——是一封信。

弘晝一楞，低頭撿起，開啟一看，臉大變。

小子湊過來：「王爺，這是……」

弘晝迅速合上信，冷笑道：「真沒想到，額娘多年來太後欺，卻給自己留下了一道保命符！」

小子：「保命符？」

弘晝想了想，笑著改口道：「不，是太後的催命符！」

小子：「什麼？」

將信收袖中，弘晝飛快朝門外走去。

「王爺，王爺等等奴才。」小子連地上的包裹都來不及收拾，一邊追一邊喊，「您急著去哪呀？」

弘晝目雪冷：「養心殿！」

養心殿書齋，書桌上鋪著一副《春暉圖》。

慈母手中線，遊子上。

此圖乃禮部侍郎錢正源所獻，其母守寡四十年，奉養公婆終老，將錢正源兄弟二人養人，因家境貧困日夜紡紗，如今已是雙目失明瞭。今日錢老夫人八十大壽，錢正源獻上此畫，求弘曆為母親題字。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弘曆緩緩道，他本就是一個孝子，自不會拒絕另外一個孝子的盡孝請求，提起筆，正要在上頭落字，卻聽李玉一聲：「和親王到。」

弘晝快步而，行禮道：「臣弟恭請皇上聖安。」

弘曆提筆蘸墨，在《春暉圖》上落了個「清」字。

「怎麼半天不說話？」他頭也不抬地道，「朕的事可多著呢，沒空陪你打啞謎。」

弘晝這才開口，隻是聲音極抑，彷彿沉睡多年驟然醒來的火山：「皇上，臣弟收拾裕太妃之時，無意中發現一封信。」

弘曆又寫下一個「芬」字：「什麼信？」

弘晝：「一封溫淑夫人臨終前留下的親筆信。」

筆尖一頓，弘曆抬頭看著他：「朕的母？」

弘晝：「是。」

弘曆擱下筆：「呈上來。」

李玉上前接過信，呈給弘曆，弘曆正要開啟，弘晝突然出聲：「皇上！」

弘曆向弘晝。

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挑釁，弘晝道：「如果開啟這封信，會影響您和太後的母子之，您還會看嗎？」

弘曆不知他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心隻覺此問荒謬。

「母恩似海，終難報。世上沒有任何事，會影響朕與太後之間的。」他一邊說，一邊展開了手裡那封信。

映眼簾的那行字是：

「四阿哥生母本嘉興錢氏，鈕祜祿氏殺母奪子，萬阿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