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取銀針(一)月上中天,蕭奕彥有幾分疲倦地坐上床。其實早已洗漱完畢,隻是白天行獵發生意外,夜間篝火晚會又遇行刺,他的心神其實無一刻能安定。
便是連沐浴的時候都呆怔著坐在浴桶裡,想著顧清離跌落懸崖再攀爬上來的模樣。
他其實不清楚一個本應滴滴的丞相千金、陌王王妃為何會擁有那麼好的手,憑著一個造型奇特的鋼爪就自己攀上了平臺。
在篝火邊上,他距離太遠,一度想衝上去保護顧清離,結果分神察看時,才發現非但不需要他的保護,甚至還在遊刃有餘地保護靜坐的蕭奕修。
一直擋在蕭奕修前,小心翼翼不讓任何刺客靠近,而沒有向他看一眼。
蕭奕彥微覺淒楚,自嘲地笑一下,時至今日如果還擺不清自己的位置,那隻是是徒然自傷而已。
如現在,他即使和平躺在床上,依然不能寐。
輕慢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蕭奕彥從床上彈坐起來,微覺驚訝地稍坐片刻纔去開門。雖說夜深人寥,行宮外行廊下也有守衛,無人通稟,來的這人到底是誰?
開啟門又是一怔,月朦朧下,一道修長峭拔的影孤立於門前,白流著水銀的澤,疏影間下點點月,像雪片輕盈落在他上,更顯得清寒。
「五……哥。」蕭奕彥的聲音有幾分遲疑,彷彿已經不適應這樣親的稱呼。
「進去。」蕭奕修門檻,從他邊過。
蕭奕彥的子微微僵直,他嗅到蕭奕修上飄著新浴後的槐花香味,還有種淡淡的……隻有顧清離上纔有的香氣。他的心忽然重重地沉下去,涼涼的,有點疼痛。
蕭奕修燃起一枝紅燭,坐在桌邊看他。
蕭奕彥無奈地關上門,坐在對麵,忽然想起當年燈下對弈,兄弟倆親無間的過往。
「五哥這麼晚不睡,找我有事?」
「蘭潯公主有幾銀針,我來找你就是為這件事。」
「什麼?銀針?哪來的?」蕭奕彥並不清楚顧清離就是離月的事,睜大眼詫然不解。
蕭奕修笑笑:「你別管是哪來的,我隻想告訴你,十二個時辰後銀針便會在自行遊走,沿著經絡,慢慢地深臟腑,直到至命。」
「……怎麼會這樣?」蕭奕彥刷地站起,麵微微發白,回想了一遍蘭潯公主到東淵後的行程,實在想不通是什麼時候中了招。
公主若有事,整個東淵豈不是要西臨劍拔弩張,形對立?
「別這麼擔心。」蕭奕修輕拍他的手臂,「我來,就是教你如何取出銀針的方法,否則,為何要深夜過來?」
「五哥你……究竟有多?」
「不多。」
「包括你想染指儲位?」
蕭奕修對他能看破自己的心思並不震驚,畢竟每個人對他都是如臨深淵地防範著,包括父皇。可是對於這個弟如此直白無忌、甚至帶著幾分譏誚之意地說出來,他多有幾分不適,便靜默著沒有回答。
「其實也好。」蕭奕彥的緒平穩下去後,又復坐下,淡淡道:「這個位置,也沒有誰比你更配坐上了。你終會為一位明君,為我東淵帶來福祉。」
「我們現在談論的不是這件事。」
「嗯,你既然懂得取出銀針的方法,為何不自己去,卻要轉告我?」
蕭奕修道:「我不適合。」
「我也同樣不適合。」
「不,我病支離,早已不能運氣,你是明白的。而取出銀針,是要以力引導,將它迫出的。」
原來是這個不適合,蕭奕彥有幾分能理解了,便點一下頭:「可是三皇兄與六皇兄也同樣可以。」
「你想讓他們在蘭潯公主麵前示好,博得聯姻的機會?」
蕭奕彥沒有出聲。其實他並不在意誰與公主聯姻,但他知道五哥擔憂的是什麼,公主一旦嫁給那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將打破如今平衡的局麵,對五哥爭儲是極大的障礙。
「所以你就把這機會讓給我?」蕭奕彥苦地一笑。其實他自己去討好公主不是更好,可以為他爭儲增加幾分助力。
「我不會去的,我有清離。」蕭奕修顯然看穿了他的想法。
蕭奕彥落寞地垂下眼瞼。至顧清離沒有選錯人吧,五哥並沒有人更江山,他不會如三皇兄一般,為了博公主歡心,連正妃都念想休掉。
蕭奕修起,握住蕭奕彥的手,按在他上,沿著經絡走行慢慢講解。雖然不甚通醫理,但顧清離也這樣把著手教了他一番,他記憶驚人,自然不會忘記。
蕭奕彥幾次想手,卻始終是強忍住了,默默記憶。
好容易等蕭奕修講解完,蕭奕彥終於回手,瞪著他:「五哥你確信我隻能用這個法子去取出銀針?」
「是的。」
蕭奕彥咬牙道:「你不會是故意的吧?讓人用銀針暗傷公主,然後教我……你這法子,雖然運氣助排針並不難,可是差不多遍全……你……」
蕭奕修微微苦笑,這也不是他想的辦法,而是顧清離自行其事,一力要撮合蕭奕彥與公主。現在銀針已在公主,取針之事迫在眉睫,行宮中沒有任何人能幫得上忙。
顧清離不肯出手,顧清若不會武功,靜源那小宮看起來功夫非常有限,那些西臨侍衛全是男人……其實顧清離在教授蕭奕修的時候,就已經將他得氣翻湧,幾乎剋製不住,他當然明白這法子不適合男之間用,可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著顧清離的鼻子咬牙切齒,看俏又惡作劇地朝自己笑,被氣得哭笑不得。
「五哥你太過份了!」蕭奕彥的臉先是紅,跟著轉為發青,堅決不肯。
「那你就讓蘭潯公主在你麵前死去,讓此事破壞兩國邦吧。」蕭奕修淡笑一下,拂袖離去,雲淡風清得彷彿事不關己一樣。
「這樣做對你一點好也沒有!」
蕭奕修頓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輕笑:「真不是我下的手,也不是我派人下的手,我隻是恰巧知道如何解除而已。你不出手,我也沒辦法。」
蕭奕彥沮喪之極地重重倒在床上,捂住了臉,決心不去想這件事。
蘭潯公主又不是他的誰,即使真的出事,要擔後果的也不止他一人……不對,一個無辜因為他的男之別不肯出手而慘死,怎麼能與他無關?
蘭潯公主那麼刁蠻,又工於心計,讓吃點苦也好……但這可不是讓吃苦的事,是會要了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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