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勝負

聽完唐安的故事，所有人都陷了沉思。

這則故事雖然不長，但其中包含的滋味卻百種千回。

有著不同經曆的人，聽完之後的慨是不同的。比如聶冠中此時腦海中想到的是汪洋中的金銀島。人人心中都有一座金銀島，那便是每個人心中的執念，為了一份執念而捨棄所有，究竟值不值得？

而李墨玉想的卻是這第一書院的名號。他卸甲歸田，本該無一輕纔是，可是卻仍舊放不下世俗的包袱，為了一個“名”而忽略了原本的幸福，這難道就是他一直追尋的人生的意義？

藍海棠目異彩連連，悟出了人生最好的事其實就在自己邊，隻是世人往往被權利矇蔽了眼睛，握不住近在咫尺的好。

最大的，還要數離得最近的葉丹崇了。他覺這個故事好像是唐安故意說給他聽得一樣，讓他不知不覺陷了回憶。

什麼是名？什麼是利？滾滾紅塵當中，那不過是天邊的一朵浮雲而已。然而多人卻被這朵浮雲遮住瞭眼，看不到更為遼闊的景。

想想自己從小時候就被冠以“神”的名，被人捧得老高，讓他的驕傲與日俱增，凡事都要爭個第一，就好像那個富翁一樣，容不得彆人比自己還要好。

賭上這樣一口氣，京城三變了他眼裡的沙子。可是天才的眼裡能容得下沙子麼？當然不能。

於是他發憤圖強，每天每夜每時都在努力著，讓自己的名字可以淩駕於那三個人之上，為真正的京城乃至大唐第一才子。

可笑的是，就算自己真正做到了，那有怎麼樣？做一個孤家寡人的天下第一，難道就是他最後的夢想？

自己說過人生在於追求，但正如唐安所說，爭名逐利到底，人終歸是一捧黃土。難道為了這樣遠大的理想，沿途的風景都可以忽略掉麼？每每看到同窗們詳談甚歡卻對自己敬而遠之的時候，每每家人共團圓自己卻呆在房裡讀書的時候，他難道不會覺得寂寞麼？

再看看唐安，雖然隻是一個小家丁，但是同窗們戴，夫子們重，他們眼神中的信任、希翼、期盼完全發自心。他並冇有把所有時間和經曆都放在讀書上，可是才學和眼界卻完全不弱於自己，卻又能到生活的好，把握住邊的道道彩虹。相比之下，連葉丹崇都覺得自己太過悲哀。

為了不知道結果的明天，而犧牲好的今天，到底有冇有意義？葉丹崇臉慘白，雙目無神，像是陷了魔障之中。

屋子裡麵久久冇有聲息，這樣的結果似乎已經超越了比鬥的範疇，連夫子們都沉浸在兩個人所表達的主題當中難以自拔。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墨玉當先回過神來，苦笑著搖搖頭。這兩個人辯的彩，卻把難題拋給了他們。

葉丹崇的意思明確，指出有了擔當和追求，功名就纔會讓人的心到滿足。而唐安想要表達的卻讓人很難捉，富翁的故事裡既有要善於發現邊的，把握簡單而好的幸福，又有莫要讓權力、金錢遮擋了視線，掩蓋了生活原本的好，抑或不切實際的追求終歸是南柯一夢……

不同的心境，不同的悟，不同的人生。

李墨玉和唐季輕輕耳語，兩人麵為難，似是很難做出答覆。同樣的況也出現在城南書院那邊，聶冠中、孫舉霖幾人也在輕聲商議，不知道該怎麼評斷纔好。

兩個人的敘述雖然簡單，但意境和層次一點也不簡單，所以要評出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反而變了一件很困難的事。

唐安笑了笑，打破僵局說道：“唐安不才，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卻是取巧了些。比起葉兄的高才，實在是大大不如。所以這一陣，我看還是葉兄勝了。”

墨玉書院的學生大為著急，這唐安怎麼能主認輸呢？完全不像他的風格嘛。而且雖然他的故事冇有葉丹崇那麼有文采，但引人深思，裡所含的韻味更是值得人久久回味，比起葉丹崇來毫不逞多讓，他怎麼這麼糊塗！

葉丹崇慘然一笑，卻搖了搖頭，道：“今天唐兄一席話，點醒了我這夢中人。多年以來，我一直自詡文采過人見識不凡，認為人生的意義無非在於追求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不枉到這世上走了一遭，說起來，似乎是高尚，讓人歎服。可是這樣的想法許多人都會有，但真正功名就的又有幾人？更多的人，卻是泯然眾人，在市井間著平凡人纔有的快樂。現在看來，他們纔是有大智慧的人。”

他的語氣中著一恍然和悲涼，讓墨玉書院的學子都是一怔，心道我們唐安都已經認輸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麼？

“古來聖賢皆寂寞。能登淩絕頂的人，一路所忍的寂寞與困難絕非常人所能想象的，而那之後呢？無非是史書上留下一筆而已，最終卻是塵歸塵土歸土。也許他們在生命的儘頭，也會因為看到那道簡單的彩虹而到憾吧。”

葉丹崇喃喃說道，“現在想想，就算我贏了李青風又如何？就算我為京城第一又如何？我失去的，卻比我得到的要多得多。以往看到販夫走卒一臉滿足的笑意，我一定頗為不屑，認為那是無大會的自我滿足。現在看來，能讓人心溫暖充實的，還是那一道彩虹。唐兄，你對生命的認識，比我要徹的多。這一陣……是我輸了。”

葉丹崇也認輸了？

忽如其來的變數，讓地字班的人有些不知所措。葉丹崇說的發自肺腑，全然不像是作偽，難道唐安真的那麼厲害麼？如果他贏了的話……那豈不就是如今京城所有書院的第一才子了？

第一才子誕生在我們地字乙班……

學生們瞬間呆滯了，對於這樣讓人始料不及的幸福，所有人都覺得眼前一片空白。沉默片刻之後，一前所未有的狂喜席捲每個人的心頭，學生們跳了起來，用儘渾力氣大呼道：“我—們—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