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天也暗了下來，老先生們坐了車回去學院和排房了，林保兄弟們要辭，免不得要打算以後，聚在堂屋裡烤地瓜說閑話兒。

想起水生，就同夜嵐說道，“水生醒了，我們都去看過了。水生要回山莊去了，知道我懷了孕，他很快就做舅舅了，他很高興。”

夜嵐聽懂了這話裡含的意思，就道，“正巧今日在家，我去看看他。”

遲疑了一下，夜嵐又道，“你不必惦記，我送他一份謝禮。前事恩怨算不清，但到底因為他冒死送了那張契書，幫了我很大的忙，不得不謝。”

“好，那早去早回。”

一邊的林園，習武耳朵靈敏，把一切聽得清楚，見妹夫起就道，“我同你一起去。”

夜嵐點點頭，也沒拒絕。

兩人披了大氅，開門走進了夜裡，林保兄弟們猜到一些，也都沒說話。

在他們來看，水生到底是在家裡長大的，半個兄弟，若是傷到了妹妹和妹夫，自然他們要站在妹妹一方。但若是能同水生好好相，不傷分，就更好了。

排房這邊，因為主子醒過來，萬劍山莊的劍手都很歡喜，院子裡著熱鬧，一掃先前的冷清抑。

但突然見到太子殿下過來，劍手們都是張起來，遲疑了一下，有人進去報信，其餘人都跪在了地上。

“起來吧。”

夜嵐淡淡吩咐一聲，正好風夫人開門，他們就走了進去。

風夫人也是個暴脾氣，恩怨分明，否則年輕時候也不能因為幾句口角，就帶了兒子離家出走，以至於差點兒母子都喪命在外。

但如今和兒子都是生死關前走過，作為母親，就是再暴的脾氣都變了小心翼翼。

這會兒，當先行禮，暗暗瞧著太子殿下的臉，生怕他對兒子不利，開口就是賠罪。

“太子殿下，水生先前不懂事，冒犯了殿下，求殿下恕罪。我們萬劍山莊願意傾其所有，隻求殿下饒恕水生…”

夜嵐搖頭，卻沒有說話，抬手開門進了室。

風夫人急了，想也不想就要跟上去，卻被林園攔了下來，“夫人，太子殿下不會對水生如何，安心等一會兒吧。”

風夫人知道林園同兒子相極好，就是這幾日，林園也大半時候守在這裡，雖然還是擔心，也隻能忍耐下來。

屋裡，水生半靠在墊上，桌上點了蠟燭，也算亮堂。

聽得靜，他扭頭看向夜嵐，淡淡一笑，“你來了。”

夜嵐點頭，掀開大氅，坐在炕沿上，他也沒什麼客套話，開門見山，“你之前所作所為，我非常不喜，但幸好你到底不曾當真傷了和林家人。後來，你冒死送回的那張契書，幫了我的忙。如此，所有恩怨，從此一筆勾銷。

另外，我送你一份謝禮，謝你康復醒來，否則怕是一輩子心裡難安。”

水生低著頭，睫的影落在臉上，看不清他的神，半晌才聽他說道，“當初，我和母親在外行走江湖，被仇家追殺，我掉進河裡，是被發現，救回林家的。我心裡害怕，就裝了啞。以為我當真不會說話，待我很好，幾乎是走哪裡都帶著我，有好吃的也給我留著，有什麼話不會對家裡人說，也會同我說。我那時候就想長大了娶為妻，一輩子和不分開。可是，後來我父親找來了，發現我騙了，就待我再也沒有比林家哥哥們更親近。

的信任太難得了，隻要傷了一次，就再也找不回來。可惜那時候，我本不知道。然後，你又出現了，比我同更親近，我心裡的怒火每天都燒的厲害，吃不下睡不著…”

屋外，風夫人焦躁的在堂屋裡走來走去，偶爾聽著屋裡一點兒靜，就豎起耳朵，生怕兒子有事，不知道。

倒是林園盤坐在椅子裡，閉目養神，不知實在運轉功，還是在琢磨劍訣。

不知過了多久，屋門終於開啟了，夜嵐神平靜無波，看不出惱怒或者如何，風夫人心裡高高提著，還想上前說話，夜嵐卻是沖著林園點點頭，“我先回去了，還在家裡等著。”

“好，我也馬上回去。”

林園應了一聲，然後跟著風夫人進了室。

水生手裡了一張紙，不知在想什麼，神怔忡。

“兒子，你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坦？”

風夫人其實想問，是不是太子威脅或者欺負兒子了，但林園在旁邊，到底改了說法。

水生卻是笑了，安母親，“母親放心，我很好。王爺給了一份厚禮，我們早些回山莊去吧。”

“好，好，我這就讓人拾掇，明日，不，後日咱們就啟程。”

風夫人可是不管兒子收了什麼謝禮，對於他來說，兒子一切都好，要跟回家，比什麼都重要。

待得屋裡剩了林園一個，他才上前問道，“太子把煉鋼的法子給你了？”

水生點頭，笑道，“你怎麼猜出來的？”

“對於劍客來說，還有什麼比鍛造一把好劍更重要？”

林園手扯了那張紙，開啟一看，果然是鍛鋼的初級配方。

學院如今已經開始研究四代配方，這個初級配方還是去年的。不過，若是用來鍛造長劍，還是足夠了。

“後日同我一起走嗎，回萬劍山莊開爐鍛造新劍？”

“不，我年後再去尋你。和大娘他們再有一月就該回來了，我要留下過年。另外，京都初定，我不放心家裡，多留一段時日，看看再說。”

水生倒也沒有堅持，應道，“好，替我給和大娘問好。山莊在城裡的別院留了人手，你若是需要，盡管拿著腰牌去調遣。我等你來山莊再開爐！”

林園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這配方…”

“放心，我明白。我已經背誦下來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也絕不會流外族之手。”

水生抬手把配方送到蠟燭上方，紙張立刻燃燒起來，散出屢屢青煙。

煙中，兩個好兄弟對視一笑。

世界，因為野心和不甘而紛，最終又因為珍惜和溫暖歸於平靜。divdiv

隨空間：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