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穿過後衙，繞道前邊，去了衙門左側的一溜排房。其中一間門前，守了兩個差役。眼見阿慶帶了個丫頭過來，就問道，“阿慶，你怎麼過來了？”

阿慶笑著拱手，應道，“這兩人歸我家老爺接管，但我家老爺的親家來走，一時分不開，就讓我來給這兩人送點兒吃的。”

說完，他低聲音又道，“你們也知道，京都過來那些人心急火燎把差事了，就怕這兩人出問題算他們頭上。你說咱們招誰惹誰了，抓了這麼一塊火炭!”

“可不是嘛！”

兩個差役也是惱怒，雖然如今已經是春初，但晚風依舊寒涼，他們當了大半個時辰的門神了，心裡哪能歡喜啊。

“那些人了差就喝酒去了，倒是咱們倒黴了。”

“沒辦法，上邊的命令，咱們能說啥。”

阿慶從懷裡把給他那個果子掏出來塞給其中一個人，笑道，“這是我們老爺的親家給帶來了，沒有幾個，我拿一個過來給兩個哥哥吃個新鮮。你們找地方喝碗熱茶，我左右也要看著他們吃飯，先頂一會兒。”

“哎呀，真是好兄弟!”

兩個差役眉開眼笑，接了果子，就拍了阿慶的肩膀，“以後有事說話，哥哥承你的兒了！”

“哪敢啊，哥哥們快去歇著，吃頓飯再回來也沒關係，出了問題，你們盡管找我。”

阿慶笑嘻嘻同兩人又寒暄幾句，眼見他們進了不遠的值守屋子，這才帶著開門進去。

這屋子許是以前沒人住，有些冷冰冰。屋裡也沒點燈，窗下的大炕上，恍惚有兩個人影兒，想必是姚家父子。

試探著問道，“老先生，我是林家的，我來給你們送飯了。”

那兩個人影果然有了靜，低聲應道，“請進。”

回同阿慶說道，“阿慶哥，幫我尋些柴火給兩位先生把炕燒熱吧。”

“好，你在這裡別走，我馬上就回來。”

阿慶放下籃子，轉就走。

趕在空間拿了一個手電筒，在袖子裡照亮，終於尋了桌上的空燭臺和火石，又趕從食雜店裡尋了蠟燭安上，待得點亮，纔算把屋子裡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間屋子倒是同家裡的隔間一般大小，可惜除了一鋪炕，一張桌子和兩條椅子，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很是空曠，簡陋。

姚老先生躺在炕上，姚長鳴半抱著老父親，希能替老爹隔一半冷炕的寒涼。許是線的關係，他們的臉有些晦暗。

趕上前，把籃子放到炕上，先取了粥，遞給姚長鳴，“大先生，我熬了粥，您先喂老先生吃了。這籃子裡還有燉菜和饅頭，也足夠你吃飽了。”

姚長鳴許是有些驚訝，先前在車裡，說來礦場探親，他們倒不是不相信，但這會兒這樣的小丫頭居然可以隨便出他們的關押之地，這就有些厲害之了。

生怕兩人不信任，趕解釋了幾句，“負責接管你們的管事姓周，是我四嬸的父親，我周姥爺。他很疼我的，我和爺爺都托他照顧你們，他都答應了。方纔跟我進來的，是我周姥爺的小廝，人也很好，你們平日有事也可以跟他說，隻要不是太麻煩，他都會幫忙的。”

說著話兒的功夫，阿慶已經拎了一捆樹枝進來了，塞進炕，點著火，眼見淡淡的煙氣冒上來，他就笑道，“二位先生先忍一下，馬上炕就熱乎了。”

“多謝小哥兒，”姚長鳴拱手行禮道謝，嚇得阿慶趕擺手，他可是清楚這二位以後是自家姑爺的先生，哪裡敢托大啊，一迭聲的應道，“先生折煞小人了，以後有事盡管吩咐小人。”

姚長鳴聽得這話，手裡又端起熱乎乎的粥，心裡忍不住酸。落難在外，這時候恨不得人人避之不及，沒想到居然在一個小丫頭和小廝這裡，得到了難能可貴的援手之恩。

生怕那兩個差回來，不好行事，趕又從袖子裡取了準備好的藥。

“大先生，這裡有些藥，是給老先生吃的。我都標記好了，老先生喝了粥隔一刻鐘，先把消炎藥吃了，發熱時候吃退燒藥，疼得厲害就吃止痛藥。一次都是一片，不能多吃。過兩日，我讓阿慶哥再來給老先生換傷藥，很快就能好了。”

姚長鳴仔細翻看藥包，確認都記住了，就把藥包都塞進了袖子。

這會兒，一直沒有說話的姚老先生掙紮著坐了起來，正問道，“林姑娘，你們祖孫如此援手，可曾想過，若是我們姚家連累，怕是有滅門之禍？”

笑的出了小白牙，應道，“老先生，我爺爺常說，這世上做什麼事都有風險啊，比如進山打獵，還容易被虎狼吃掉呢。再說，我們是農家小戶，不懂那些朝堂上的事，也不知道你們一家為何落難。但我四叔是讀書人，敬重先生們為大越讀書人做出的貢獻，所以有緣分遇上了，自然要盡力相幫。否則，我們一家良心上也過不去。”

這話很是樸實，又出自一個六七歲小姑孃的口中，卻是最明瞭最簡單的道理。

良心兩個字，人人會寫，卻不見得人人都能著良心不發虛。

姚家這兩年嘗遍世間最苦的滋味，驗了什麼是從天上落泥潭。結果今日卻被幾句言語，溫暖了一個徹底。

姚長鳴眼底發熱，這一刻，即便這個林家不是明先生預言裡所指的“林”字，他也預備有生之年，把林家當恩人對待，肝腦塗地也要報答這份大恩，這沉重又真切的“良心”二字。

姚老先生的雙眸也在昏暗的燭裡退去了渾濁，亮的一如夏夜裡最大的兩顆星。

“好，好啊。”他緩緩躺倒，輕聲說了幾個字，再次合上了眼瞼，本不管眾人是不是明白他的兩個好字是何意。

本來也沒指幾句話就把站在大越神壇上的兩個聖人收服，其實更多時候，看待他們就是兩個需要被照顧的老人而已。當然，這兩個老人激林家所做的一切，願意給林大山指點功課就最好了。

所以，也沒再多說，等老先生喝了粥，姚長鳴也吃燉菜和饅頭，就和阿慶收了東西。

隨空間：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