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窨子離村裡這麼近，村裡人無事也都喜歡來工地轉悠一圈兒，幫著林大海和林保父子張羅幾聲，自然很快也接到了訊息。

老爺們兒都是臉不好，不約而同聚去了大院兒。

當初，這些災民在城外，眼看就要凍而死，老爺子出手接了他們回來。眾人幫著挖地窨子，盤炕，收舊舊鞋，搭大灶做飯，可是沒挨累忙活。

他們倒也不盼著這些災民如何恩戴德，隻不過是跟著老爺子的步調，一來聽吩咐做事，二來也當是積德行善了。

如今這些人像吃飽了的狗一樣，養的膘壯，說走就要走，實在是讓人心裡不舒坦。

當然，更多的是替老爺子一家不值。到底救這些人作什麼，如今他們隻不過是兜裡有幾文錢，不至於流落街頭，就覺得翅膀了，想著另尋高枝了，實在是忘恩負義。

特別是裡正同族老幾個，在林家堂屋裡坐了，開口就問詢老爺子，“大伯，要不要把地窨子都封了？”

這是要攆走所有災民了，畢竟封了地窨子，災民就不能在此安了。

老爺子不好說出救濟災民，是為了給累積福德。於是就擺手道，“不必如此，有心離開的也不過那麼些人，其餘大半還不錯。乾活賣力氣，平日也省心。”

裡正平日也常去工地轉悠，點頭應道，“這倒也是，這幾次落雪，早晨起來村裡的路就掃乾凈了，都是地窨子那邊過來人忙活的。”

眾人聽得這話，也就不再吭聲了。同為貧苦之人，誰心裡都有三分同，老爺子都不計較，他們也就不多了。

老爺子在家裡養傷這一段，很是憋悶，這會兒眼見人湊的齊全，就了心思，喊著董氏張羅酒菜，請大夥兒留下喝酒。

董氏同老爺子多年夫妻，怎麼會不懂他的脾氣，幾乎是在眾人一進門的時候，就吩咐兒媳準備開了。

這會兒也不過嗔怪老頭兒一句，“這還用你說，娘已經燒火了。”

冬日閑著無事，人人都是無趣，留下陪著老爺子喝喝酒，說說閑話兒，自然是歡喜之事。很快，林家大院就飄起了飯菜的香氣，響起了歡聲笑語。

先前被爺爺滿是的模樣，嚇得差點兒嚇破了膽子，如今眼見爺爺重新活蹦跳，又同族人一起熱鬧，就湊趣取了幾瓶好酒。

老爺子一嗅就嗅了出來，這是當日被程老大夫“打劫”走得那種烈酒。

於是，他更是歡喜了，又喊了林保去接趙老爺子和高大全爺倆，還有小王村和三裡河的裡正。

其實相對來比，小王村和三裡河兩村，自然不如趙家屯同林家親近，畢竟趙家屯有高大全一家在中間，怎麼說也算半個親戚。

但老爺子做事大氣，寧落下一屯，不落下一人，不肯因為這樣的小事，讓兩個裡正心裡不舒坦。

果然，林保趕了爬犁，先接了趙老爺子和高大全夫妻，然後又去接了兩個裡正。

兩個裡正都是笑容滿麵，一個拎了一對兒野，一個拎了半隻麅子，都說給老爺子加個菜，補補子。

這麼多人，湊在一起，自然更是熱鬧。

聽說災民有要離開林家進城的，小王村和三裡河的裡正都是替林家惱怒，趙老爺子也是神不好，隻有高大全哈哈大笑，嚷道，“哎呀，要走的留不住，林家救了他們命，就是心安了。長在他們上，他們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吧。林家仁至義盡，就是他們心眼長歪了，也不敢歪歪說林家如何對不住他們啊！”

林老爺子聽得也是哈哈大笑，應道，“就是這個道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們去吧。我們問心無愧就好！”

這爺倆在這一點兒上，還真是親生的一般，一個脾氣。

眾人都是聽得好笑，但老爺子不生氣，也真就沒什麼大乾係了。

於是，好酒好菜上了桌，眾人推杯換盞就吃喝起來。

趙冬梅吃了飯，去後院看閨大蓮。這些時日，家裡再如何喧鬧波折，林家也沒讓大蓮手做事，或者跟著半點兒心。所以，養的麵紅潤，整個人都了兩三圈兒。

跑來送了果子和點心，笑嘻嘻同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又回了前院。留下趙冬梅替閨歡喜，“人家做媳婦兒，都是著肚子伺候婆婆和小姑子，就你最福，還有小姑子和婆婆伺候吃喝。做人講良心，可不能學那些災民，以後要報恩，要孝順你婆婆，要照料你小姑子。”

“娘，我知道啊。”大蓮舉起手裡的針線，笑道，“這是給做的棉鞋，還有婆婆的，再有兩三日就能送去前院了。”

“這就好。”

母倆這般閑話兒，說起災民也不過一帶而過，但村裡老婦人們可是沒這麼好的涵養了。

白日時候，餵了家裡的豬，閑著無事，婦人們都願意聚在一起做針線，說些閑話兒。

訊息傳過來的時候，婦人們差點兒就炸了窩。有人拍了大的罵，“這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肚裡剛襯了二兩油膘就忘了當初誰恨不得連草都當仙丹吃了！”

“可不是，大爺爺家裡那麼多糧食，這是都餵了狗！不，就是都拿去喂狗，起碼也養個幾百條，好好看家護院了。”

“要我說啊，當初就不該救他們！”

“他們怕是覺得咱們林家村苛待他們了呢，前幾日我去草棚轉悠，那些做飯的娘們兒，有幾個好像得了兒送回來的工錢，歡喜的眉都要飛了。有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撿了金子，或者家裡兒子考了狀元呢！”

這麼罵著，有人就跑去大院兒問詢，萬一老爺子要攆人，或者馮氏要去地窨子罵人，們就打算擼胳膊挽袖子，跟去幫忙了。

結果，去了林家的婦人，帶回來一大盤子點心，還有馮氏的口信兒，“老爺子說了，咱們問心無愧就好，不同他們計較，以前什麼樣，以後還什麼樣兒。”

老爺子是整個林氏一族的實權大家長，他有了決定，自然是人人遵從。

隨空間：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