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林家的馬爬犁風一樣奔向了縣城，很快就又跑了回來，拉了足足六個豬絆子，三隻羊，凍冰的大鯉魚七八筐，還有點心鋪子的所有點心，甚至還有故事會的說書先生！

林家院子外的大灶，一日裡火頭是不斷的。畢竟要每日張羅一千災民的夥食，如今林家村所有老婦人，還有災民裡的婦人都湊在一起，歡快的小蜂一般忙碌著。

馮氏開了庫房，足足扛出七八袋子的白米，挨家挨戶都發上一盆，分開蒸米飯，省時省力。

而大灶上，隻負責整治菜肴。

北地的酒席本就簡單，以實惠味為主，本同緻不上什麼邊兒。

三口大灶燉魚，三口大灶燉白菜豆腐片，三口大灶煮羊湯，最後場裡的小公又被送了三十隻去見閻王爺，直接占用了最後三口大灶。

村口的空地上，男人們一起手，幾乎眨眼間就搭起了一個高臺，甚至還有棚子遮風擋雪。高臺上放張桌子，桌子下安兩個炭盆，說書先生就開場了。

孫悟空三打白骨，西遊記裡最彩的一段，剛一開講，就惹得所有男人和孩子們把臺前了個水泄不通。

就是婦人們也被引得，手下乾活兒慢了很多。

災民們自從家破，一路從南到北，見到最多的都是弱強食，每日都在生死線上掙紮。到了林家村雖然有了食，但依舊對以後的生活，茫然之極。

畢竟不能依靠林家一輩子，而眼前的熱鬧，充斥鼻端的飯菜香氣，孩子們的笑鬧，高臺上的大戲，好像瞬間把他們的帶回了家鄉，帶回了沒有失去家園之前的日子。

有人恍惚，有人抹了眼淚，有人則貪婪的著這一切。

很快，大灶裡的菜都好了，各家也把蒸好的米飯都端了回來。

男人們幫忙扛了家裡的桌子和條凳，放在避風之，或者乾脆就安在高臺之下。

一桌兒四個大盆，盆裡裝了騰騰的羊湯，小燉蘑菇，白菜豆腐片，還有整條的紅燒魚，算不上香味俱全，最是最難得的大葷菜。

忙碌了一年，家家戶戶的年夜飯桌兒也不見得會這麼盛啊。

眾人都捧了大碗，竭盡全力忍著口水，在木桶裡盛了米飯，然後才各自湊桌兒，紛紛舉起筷子，吃的歡快。

戲臺上的先生也被請進了林家的倒座房，單獨盛了飯菜，照料他吃飽喝足。

餘先生祖孫倆被調去了府城的新故事會坐鎮，北茅縣這邊早在一月前就換了這個新先生，巧姓辛，也是簽了死契的，所以，林家把他當半個自己人。

他又跟著餘先生祖孫練習了很久，雖然不及他們出，但也差不了多。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林家這棵大樹茂盛，又待人很是親厚，辛先生自然盼著林家一直好下去。這次老爺子平安無事，他也是歡喜，所以被請來村裡說故事，他也不覺得被輕視，反倒很是賣力氣。

吃飽喝足，他就立刻繼續登臺了。

一場孫悟空三打白骨，聽得眾人是如癡如醉啊。孫悟空的委屈，唐三藏的矇蔽，白骨的詐，惹得眾人或者怒罵，或者心疼，或者慨，不時鼓掌好喧嘩。

辛先生了這樣的鼓勵，也是越講越興，自又多加了半個時辰，直把這段故事講完，沒有留下什麼懸念，惹眾人晚上惦記睡不好。

林家大院，東屋裡，老爺子喝了一碗湯，繼續沉睡。地下桌子上，放了四隻大碗，同一起低聲說著話，一邊慢慢吃飯。

董氏聽著外邊熱鬧，終於見了笑臉，就道，“你爺爺最是好熱鬧，若是他醒著，怕是又要喝醉了。這樣也好，讓他著急一下，也好的快一些。”

給夾了一塊，應道，“放心，爺爺不出一個月就能好利索，沒傷到骨頭，隻是皮傷，方纔換藥時候我都看了，皮都長合了，等消了腫就徹底好了。”

董氏想起方纔看到的傷口，狠狠吞了一下口水，怪不得那日程大夫的臉很是古怪，親眼見到也是嚇了一跳。

人的皮，居然能像布料一樣起來，那要多疼啊。

不過，效果顯見不錯，傷口除了紅腫，確實不再滲了。

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啊，過些日子，家裡不忙了，你…同你四嬸好好學學針線吧。”

“咳咳！”原本吃了一塊魚，遇到魚刺，不等吐出來，聽得這話就嚇得直接吞了下去。末了可憐兮兮的著，也隻能應了一句，“好。”

說實話，今日看到爺爺後背的傷口大針小線的，確實不算…觀。

不過，這麼一比較，就讓越發想起夜嵐的好來了。因為他就從來沒嫌棄過手藝差！

夜嵐這會兒不知道他因為這樣莫名的原因被誇獎了，若是知道，怕是也要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

他沒有選擇啊，空間裡隻有一個“大夫”，他想換一個都不，自然什麼手藝都得著…

堂屋裡，方傑同趙老爺子，小王村和三裡河的裡正，還有高大全，劉師傅和蔣師傅，還有聞訊趕來的周老爹，團團圍坐，說起這次的兇險也都是唏噓。

周老爹這兩日正好在礦上，中午下了差剛回到家，聽說這事，幾乎是馬不停蹄就跑了過來。

但如今老親家平安無事，他也就放了心。

再看林大山因為打理學堂這麼久，行事說話越發沉穩，兒上的襖也是八新，頭上也了新簪子，就更是歡喜了。

“都說否極泰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親家這次了難，以後必定會康健，長命百歲。”

周老爹舉杯，當先對著天地敬酒，以示謝之意。

眾人也是趕跟隨舉杯，有時候不是他們信鬼神，是有些事，實在是要看氣運。

這次，老爺子是了傷，但換回的可是太多了。

若是他同劉師傅不是一時興起，家裡閑不住，跑去迎一迎高大全他們，這次，高大全夫妻還有林平怕是都不能活命。

隨空間：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