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最終還是投降了，不過我醒來時，發現他已經走了。時間現在是傍晚，三隻在練琴，繁爸爸不在家，劉嬸說他跟人有約。其實在我失憶期間，繁爸爸就偶爾會出去，每當這時，他都打扮得格外麵。我心裡當然是有猜測的，不過老人家不用智慧手機，反而格外喜歡那種功能機單一的古早手機甚至傳呼機。這種東西的缺點就是查資料和娛樂極其不方便，但優點是訊號極佳、待機時間超長，而且幾乎無法被黑客侵。不過老爺子既然不在，我當然要去他的書房轉轉。除了保險箱，書房裡隻有書櫃下層的儲箱上了一個指紋鎖，隨便一解就開啟了。說真的，繁爸爸的行為雖然讓我覺很不適，但我記得他有阿爾茲海默癥，而且我第一次知道時已經是五年前，老爺子的病現在估計會比較嚴重了。可他表現得可沒一點老年癡呆的樣子。書櫃裡麻麻地擺著本子，全是黑皮的，詳細地標著號碼，號碼下著的小卡片上還寫著簡單的備注。我先出第一排第六本，寫著“菲菲”這些字樣的筆記本，開啟來，第一頁就是一幅畫。用藍筆畫的，跟我有七八分像。下麵的字就跟繁爸爸的簽名一樣遒勁有力，羅列了我的名字、生日、型、星座、出生地、父母的名字、教育經歷……等等一大堆細節。裡麵有一句話特別引人注意，容是：雖然和靈靈很像，但這是兒子的妻子，不是靈靈，更不是我的兒茵茵，切記不可認錯，孩子會不高興的。這本裡的容記錄的是我們搬到這裡以來他跟我之間的事，但容前後矛盾、顛三倒四，夾雜了許多推理容和地圖之類的繪畫。明明前麵才寫了“不能對菲菲提起爸爸”，後麵就寫“菲菲說我像爸爸，那是誰啊？”；前麵寫過“繁華是我兒子，我已經是一個老頭子了”，後麵就寫“繁華那小子是誰？跟我長得這麼像，難道是老傢夥在外麵生的兒子？”因為裡麵摻雜了好多看不懂的外語，我隻能一邊查一邊看，渾然不覺時間流逝。直到聽到門口傳來劉嬸的聲音：“老爺，您回來啦……”我纔打了個激靈抬起頭，發覺屋子裡已經自開啟了燈，朝劉嬸聲音方向的門口一看，是繁爸爸。他正站在門口，冷著一張臉，看上去很是不悅。我還是很不好意思的，趕放下本子關好櫃門，垂著頭走過去，說：“對不起……”“我櫃子裡有什麼呀？”繁爸爸語調平靜。我看了他一眼，說：“有你畫的畫還有咱們家的地形圖……”繁爸爸沒說話，徑直進了屋。劉嬸對我使了個眼，藉口說要準備夜宵便走了。我轉過，見繁爸爸已經坐在沙發上，便在他旁坐下，說：“我就是想看看上次那個黑皮本子，我看上麵畫著我……”繁爸爸沒吭聲，閉著眼靠在沙發背上。我問：“您生我氣了嗎？”他這才睜開眼，瞧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說：“爸爸有點累了……”說著，抬手在我頭上按了按，說：“快去休息吧，這都幾點了。”“那這上麵寫得都是真的嗎？”我乾脆問，“您有時會不記得我？”繁爸爸又不說話了，閉上了眼。“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不太好，”我說，“但我明天陪您去做檢查吧，您的癥狀怎麼和我一樣呀……”“不一樣的。”繁爸爸閉著眼睛說，“我經常誰都不認識了。”我發現，他們繁家人上到繁爸爸，下到穆騰都是好強的子，所以我並不想穿癡呆的事。便說：“我不也一樣嘛，我絕不想咒您，但檢查一下好不好？明天找梁醫生，好不好？聽說我的病就是他看好的。”“不用啦，”繁爸爸又睜開眼，笑了一下，說，“我這是老年癡呆。”“騙人。”我說，“老年癡呆哪有您這麼清醒的？”“哎呀，那是因為……”他剛開了個頭，敲門聲響了。我去開門，是劉嬸，端來了夜宵。我將東西端進來，放到桌上，說：“您就別誑我了，老年癡呆可不止是記憶力變差，還會說不出話、會走丟，您要是癡呆，那我也癡呆了。”繁爸爸果然笑了起來，問：“爸爸真的不像癡呆麼？”“本就不是。”我說，“我能一起吃嗎？”“吃吧，”繁爸爸一邊把盤子推過來，一邊笑著說，“要是醫生都像我們菲菲這麼會說話，爸爸也不用煩惱了。”我拿起點心，說：“明天我陪您去檢查。”繁爸爸點了點頭，說：“雖然爸爸呢的確是癡呆了，但是既然你堅持，就跟你去做個檢查。”“您要是癡呆了呀，我就給您戴上定位手環，”我說，“防止您老人家走丟。”

在前夫他心口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