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看了看權，又看向我，微微瞇起了眼睛。

任何人被這母豹子一樣的目盯著都會非常難，我也的確心虛，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是誰讓你們打他的？”人問。

權說：“是我。他先沖進來打了我弟弟，他現在還在急救室。”

人沒有看權，全程都盯著我一個人：“你就看著他們這樣打他？”

我其實想說“抱歉，我沒能攔住”，但看到這個人理直氣壯的樣子，我又有點惡心。

這種態度，顯然是已經跟繁華好了很久。

可我前幾天纔跟他……

先是莫小姐，現在又冒出一個。

我承認我是個俗人，我覺得很不舒服。

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問我？

我姐姐因他而慘死，難道我們拿了他的補償，就應該不止把自己進去，還要攔著別人打他嗎？

想到這兒，我隻覺口憋了一悶氣，也理智不了了，乾脆說：“是他先沖進來，手打我未婚夫的弟弟，那還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你既然這麼關心他，就應該管好他，別讓他做這種……”

正說著，餘就看到一旁被保鏢扶著的繁華忽然停了下來。

我本能地看過去，但他其實是背對著我的，沒有回頭。

我看不到他的表。

隻看到他停頓了一小會兒，便出去了。

我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這時，耳邊傳來人的聲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看向人。

隻見轉朝門口走了幾步，忽然停下腳步，扭頭看向我，說：“穆容菲，祝你幸福。”

保鏢陸續出去，屋裡重新安靜下來。

醫生進來了，將權扶進了裡間，讓他躺在床上，給他理傷口。

權的傷口的確裂開了，染紅了紗布。

開啟之後，就像一張不到一個指節那麼大的、紅紅的小。

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多。

醫生理著，我站在一旁看。

忽然，權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半晌，他說：“到外麵去等我。”

我來到沙發上。

門外，護工進來了，正在拭地板和櫃子上的跡。

很多，濺得到都是。

我坐在沙發上，著那些跡，覺頭一陣陣地暈。

閉上眼，這種暈眩卻毫沒有停止，眼前反而浮現起繁華最後的那個背影。

可能是因為屋子裡的腥氣太濃重了。

想到這兒，我站起，拿起皮包，沖下了樓。

坐到花園裡，做了幾個深呼吸，果然，那種焦慮帶來的憋悶消散了不。

腦子清醒了幾分。

我這纔想起之前似乎還接到了一通電話，便開啟皮包，拿出手機。

螢幕上的未接是範伯伯的。

我撥回去，第一遍是通話中，第二遍他才接。

範伯伯好像冒了，聲音有點沙啞：“有什麼事啊？”

“範伯伯，”我說，“我之前看到您給我打電話。”

範伯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是呀。”

“是有什麼事嗎？”我說，“剛剛發生了一點事，我沒有聽到。”

範伯伯這次沉默了更久，然後輕咳了一聲，聲音清醒了幾分：“是想告訴你，回來的路上，給範伯伯帶瓶酒吧。”

我說：“家裡不是有酒嗎？”

“有了嗎？”範伯伯嘀咕了一聲，說：“那就給我帶點……帶點……”

“範伯伯。”我說，“您直說吧，跟我還藏著乾什麼呢？”

範伯伯陷了沉默。

我也沒有說話，心底有很濃重的不安。

終於，好久之後，範伯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菲菲啊……”

“嗯。”

“範伯伯打給你，是因為……”他輕聲說，“想告訴你，那孩子拔出刀了。”

“……”

“我在繁華那裡放了個監控，通過他們的對話發現，權也在同一間醫院。因為想瞭解一下這小子，就順便……”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到這兒完全停止。

我問：“是您讓繁華過來的？”

除了這個，沒有其他解釋了。

“是。”範伯伯輕聲說，“那孩子把刀出來兩次……第一次，是你第一次教他做題的時候。”

我明白了，他為什麼是這樣的語氣。

這麼的失，又難過。

我不由得鼻子發酸，問：“您是不是想罵我？”

範伯伯再度陷沉默，這次，安靜了更久，才說：“孩子，伯伯問你，你不要撒謊。”

“……好。”

“你是不是很恨他？”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繁華。

我說：“我一開始不站到他那邊，完全是因為，我也沒有看到那孩子拿刀。我覺得他隻是個孩子而且才那麼小。”

“所以你覺得繁華那種人，會蠢到用這種方式嫁禍一個孩子嗎？”範伯伯的語氣很失。

“不是的，我隻是覺得……”我解釋道，“我是希他離開，然後我跟權慢慢講這件事，慢慢找出答案。”

範伯伯沒說話。

我也沒說話，沉默地反省著。

我恨繁華嗎？

我姐姐的事，每每想起，我都覺得心臟在真實得痛。

我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會到的那種痛苦。

這種覺當然會影響我對繁華的看法，加之他對我的那些孟浪舉，我當然會討厭他，極度討厭他。

但若說是恨，坦白說也不至於。

我畢竟不是我姐姐，刀子不割在自己上，疼的程度還是不同的。

沉默許久，範伯伯再度開了口：“你會去跟他道歉嗎？”

我問：“他現在怎麼樣了？”

“在搶救呢。”範伯伯輕聲說，“扶出去以後就走不了。”

我頓時慌了：“他會死嗎？”

“不知道啊。”範伯伯低聲說，“我看那些保鏢是下了死手的……”

我忙說：“那我……”

剛說到第二個字，手機就開始震了，是來電提示，號碼是權。

我的注意力被牽引，不由得住了口。

直到聽筒裡傳來範伯伯的聲音：“就算是討厭他，他今天之所以會出這種事，也是為了救你。何必這樣冷酷呢？”

我回神說：“道歉當然是要的，我會跟權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補償他。”

範伯伯沒說話。

我覺他不喜歡這個答案，便解釋道：“他既然正在被急救，我也幫不上忙，而且權還在氣頭上……您不清楚，今天權之所以會發這麼大脾氣，也是因為繁華他之前就對我手腳，權一直忍著。”

範伯伯依舊沉默。

看來他果然很失，我進一步解釋道：“而且我也覺得，如果我現在就跑過去在急救室外麵等著，或許會讓他誤會，誤會我對他有什麼覺……我希跟他撇清關係。”

範伯伯這才開了口：“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掛了吧，我累了。”

“您先休息。”我說，“不過範伯伯，您很喜歡繁華嗎？”

“不是。”範伯伯嘆了一口氣：“隻是他一接到我的電話，知道你有事，立刻就答應了……一點猶豫也沒有。”

我說：“我必須得謝謝您。”

範伯伯又不說話了。

“謝謝您這樣關心我，但我想繁華不會怪您的。”我說，“我想他明白，如果今天他救的是我姐姐，那會很的。”

範伯伯沒說話，這次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著熄滅的手機螢幕，深吸了一口氣。

我最後那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姐姐就會原諒他。

而是如果我姐姐能夠坐在這裡，那一定沒死，沒有經歷那麼多，還有命能看到他浪子回頭。

可是已經死了。

冬天過去了，再生火爐，還有什麼用呢？

我一個人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直到看到了權。

保鏢扶著他從樓裡出來，直到他看到我，立刻朝這邊走過來。

我著他焦急的影，第一反應其實是想逃避。

雖然跟範伯伯那麼說，但權今天的作為讓我很不舒服。我從沒要求他善良得像天使，但我覺得他今天流出的那種野蠻的殺氣，還有對弟弟過度偏袒的“小人行徑”，都讓我很難。

不過我雖這麼想，但也沒有離開，就坐在長椅上，看著權朝我走過來。

似乎他也意識到讓我不舒服的那些點，走到近前時，他掙開保鏢，揮手讓他們離去，自己來到了我的邊。

我看著他在我邊坐下，問：“怎麼沒坐椅？”

傷在腰上，走路是很不方便的。

“不太需要。”權說著，手攬住了我的腰，問，“為什麼沒有在裡麵等我？”

我說：“我不喜歡那種氣味兒。”

權微微頷首，目視前方，平靜地說：“海倫出事時，流的遠比這更多。”

我沒說話。

我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我不想接這個話茬。

“昨天晚上，阿衡對我說，他夢到了海倫。夢到來向他道別，說終於解了。”權說，“這也是為什麼，他今天一整天神恍惚。”

我沒說話。

“我和我父親一樣，缺乏溫，對於阿衡，總是責罵多餘疼。”權繼續說，“他最親近的人，除了母親，就是海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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