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見一擊未能徹底得手，揮錘又來，尤明許此時已被打得坐倒在地，見狀猛地往案板下一，他的鐵錘就砸在了案板上，嘩啦一聲，木板破裂往下掉落。

尤明許猛地抬頭，只見慘淡月下，鄧耀持錘而立，著上半，出一黑熊似的，面目猙獰，眼神興無比。那分明是惡，看到獵的目。

他就是那個人。

那個于黑暗中襲擊，反復折磨侵，最后用鐵錘一錘斷骨骼，仿若個人作品般將們折進箱子里，再丟到遠的人。

一個沉默了許多年，站在社會最底層，躲在發臭的屋子里，仰仗父母生活的木訥男人。

尤明許咬牙關，剛要往他上撲，可作還未做出，就覺到后背劇痛，心知不妙，又看一眼上方樊佳垂落下來的一只手，只覺到眼眶刺痛。轉頭就往屋門口的方向爬。

鄧耀丟掉鐵錘，雙手一把掀開藏的案板，撲了過來。尤明許的一只腳踝被他抓住，那手簡直跟鐵鉗似的，要把擰斷。尤明許咬著牙，一個轉，可背部的傷又被牽，一腳踢在鄧耀頭上。他不躲不避，尤明許的一腳，不是容易的。可他居然跟沒事人似的，索抓住另一只腳，把從桌底拖了出來，人就猛撲上來。

尤明許一個扭，躲開了，他撲了個空。說時遲那時快，他這樣強壯兇猛的人，缺點就是笨重，尤明許惡向膽邊生，一個飛撲，跳到了他的背上。此時就跟只猴子似的，三兩下竄上，干脆騎在了他頭頂，一邊用箍住他的呼吸，一邊揮拳，朝他的太重重一下下擊去。

鄧耀這下吃了虧，臉憋得通紅，被打得眼角腫了，人暈頭轉向，原地打轉。他晃來晃去，尤明許險些摔落，偏偏死死纏住他，又是幾拳擊落，他掙不了，抓著的雙，開始拼命扭。尤明許疼得全都在抖，就是不放。知道這樣的僵持下去，必然兩敗俱傷，比的就是堅韌，要等待哪怕一致對方于死地的機會。

一鐵，從背后沉悶打在尤明許上。的手瞬間力，鄧耀察覺到了，一把將甩在地。尤明許就跟塊破布似的，摔在地上，眼前渾渾噩噩，那口氣怎麼也提不上來了。

一冰涼的東西，穿過的脖子，用力往后一扯。尤明許猛然驚覺，馬上去扯，然而已來不及了，繩索瞬間收，窒息的痛從嚨傳來，的雙手拼命往后抓，卻什麼也沒抓到。

然后看到了一張倒著的臉。

一張滿是皺紋的，死水般蒼老的臉。看到他鬢旁的白發，看到老人那雙死魚般的眼睛。他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手上的繩索，卻還在逐漸收。

原來那就是那個指紋的主人。

到了這個關頭，尤明許腦海里，竟然還過這念頭。父子倆藏在鬧市深不起眼的鋪里，藏在這深深的屠宰房里。病重癱瘓的老妻，沒人看得起的單兒子。他們擄來落單的孩，為人生的獻祭。

尤明許渾已使不出半點力氣，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恍恍惚惚間，看到鄧耀那鐵塔般的影，慢慢靠近。他朝舉起了手里的鐵錘。

只要一下。

只需要一下，就會像們那樣，顱骨破裂，直落地獄。

奇怪的是，在這個時分，尤明許并沒有覺到多害怕，的腦海里一片平靜。知道自己沒有生機了，死則死矣。可的視線最后又落在不遠的樊佳上，覺到巨大的哀慟，如同深夜里的巨，要將一口吞沒。

對不起啊，對不起，樊佳。我陪你死，我陪你去。

還有……

的眼前出現一張英俊生的臉。在這一剎那，許許多多個殷逢，好像同時朝涌來。從睡袋里爬出的懵懂孩子，坐在家樓道里的委屈家伙，坐在四面推理墻中的孤獨男子，還有親吻過后他的滿眼歡喜，最后是枕在他的手臂上，不肯看他。他從背后輕輕抱著，其實早已將整個抱在懷里……

尤明許的眼淚掉下，只覺到整個腔炸裂般的痛。這下遭了，想，這下遭了，他要知道死了，該哭什麼樣子。尤英俊沒有伴了。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已經半只腳在地獄了，我爬不出來了。我連呼吸都要斷在嚨里了。

劇烈的疼痛窒息，令尤明許更加虛弱無力。的雙手在地上虛無地抓著。

對不起啊，殷逢。只來得及想。

以后你無人可守了。尤明許沒什麼用，連自己的戰友都救不回，自己也栽了。

死了就死了，沒了就沒了。

你他嗎給我好好的，將來只要恢復記憶，大概……

你就不會因為我難了。

可為什麼，為什麼我這麼難，心就像被人撕裂了，從此再也無法安息了？

鄧耀手里的鐵錘落下，尤明許閉上了眼睛。

——

當殷逢結束對符文秀的測謊，走出審訊室時，外頭的天空還是墨黑一片。他看著空的樓道，愣了一下。

符文秀通過了測謊，他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可是阿許去哪兒了？

測謊時殷逢的手機調了靜音，他拿出一看，眉頭蹙，轉下樓。后來也不知怎的，他跑了起來。

警局大院里還停著輛他的車，陳楓老早就送來的。怕惹尤明許不高興，殷逢從來不帶自己的人出警局。他驅車一個人奔赴鄧家，路上出手機，翻到尤明許的號碼，猶豫片刻，又放下，轉而給許夢山打了電話，要急支援。

當殷逢下車，跑到鄧家所在的巷子口上，突然聽到了那聲尖厲凄慘的聲，正從鄧家傳來。那聲音都變調了，可他是聽出就是尤明許的嗓音。殷逢只覺到整個腔都震了一下，然后鼻子開始發酸，他瘋了似地撲到鄧家門口，一撞門不開。他從口袋里抓出每天帶著的開鎖工，滿眼戾氣瞪著那鎖，手無比的穩，兩下就把鎖套開，沖了進去。

一眼掃去，院里三個房間的門都虛掩著，屠宰室里有“哐當”響，殷逢一個箭步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