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補番外
第122章 番外一(一)
夜的寶安山烏雲集、小雨淅淅, 天邊有電火流過, 好在雷聲並不刺耳,悶悶的,像是天公的鼾聲。
小清觀的一禪室前,一名量修長的青年修士正與另一名著青、戴環的修士細語低聲地議論著些什麼。
前者形容肅穆, 幾乎是將“不茍言笑”四個字寫在了五之間:“按我構想, 寶安山的巡邏防守需得再加強一倍。魔道之人隨時會發難;青雲山老君觀覆滅的前車之鑒絕不可複蹈!”
青道士亦被他的肅然之染:“是。清涼穀的陣法已在山周層層布下,老君觀既已全軍盡沒,小清觀便了戰線最前沿的位置,不容有失。”
言及此, 青道士的語氣稍稍輕鬆了些:“好在無塵來了。有他在此坐鎮, 各門弟子也能安心些。”
前者卻很不贊同道:“儘管師兄在此,四門弟子心中也該繃著弦。師兄這幾日夜夜熬著, 提防來戰,我恐他難以支應,剛剛才勸他去休息片刻。如果魔道之人趁此時……”
話音未落, 禪室陡然傳來一陣皿碎裂聲, 接著就有人赤足下了地, 咚咚的足音一路從榻邊響至門前。
伴隨著一陣悶雷滾過, 門軸吱呀一聲被拉開了,清燭芒自門中人後出,勾勒出一個鬢髮微的虛影。
來人息微微, 似是從夢中醒來, 尚不知今夕何年。
那面容肅穆的道士神一變, 幾步上前:“師兄,怎麼了?”
來人不答,只顧掃視四周景象,額上盡是細汗,目游離許久,才停留在了眼前人臉上。
他夢囈著:“溪雲……可是溪雲嗎?”
廣府君嶽溪雲皺起了眉,手搭上他的額頭試一試溫度:“師兄,你是發夢魘了嗎?”
他的手剛到一半,便被來人一把握於掌心。
當真真切切地到那雙生滿劍繭的手時,來人平素懶洋洋的下垂眼間難以抑制地現出狂喜之。
嶽溪雲向來不在人前與旁人行太過親之舉,現在被抓得彈不得,臉上的肅穆之相都要掛不住了,出於禮節又不好強行掙開,只得擰著子,悄悄轉手腕,試圖:“師兄,扶搖君還在此……師兄!!你莫不是又吃酒了?!”
可來人卻再沒有往日飲酒後被自己抓包時的心虛,坦地承認:“是,我吃醉了。”
嶽溪雲:“……”
在他好容易下一口怒氣、準備好好加以勸誡時,來人卻出聲打斷了他:“溪雲,我問你,今年是哪一年?”
岳溪雲眼前一黑:“……”
在這等要關頭師兄到底吃了多酒?!
他連話都不大想說了,但來人卻滿懷希地追問道:“……是征狩元年,可對?”
片刻之前。
當清靜君嶽無塵在臥榻上睜開睡眼時,目的一切仿佛蒙上了塵霧,待霧氣漸漸散去,他驚訝地發現,自己不再是一縷虛魂,手腳俱在,六識俱全,上甚至還沾染著桂花釀的淺香。
他翻坐起,呼吸一分分急促起來。
……他記得這裡,記得這個悶雷如群蟲嗡鳴的雨夜,記得在遙遠的過去,他在困倦已極的況下,在這間小小道觀間倒頭睡過一覺。
他在慌與欣喜織的緒之中打碎了一個茶盞,掙扎著跑出禪室,與嶽溪雲說過兩句話,便抬步闖微微細雨之間,瞇起眼睛看向禪室楹聯。
小清觀位於寶安山南麓,此地特產桂花,桂花釀更是聞名於千里之,因此,嗜酒如命的他在選擇歇息之所時,一眼便看中了這麼一副專寫桂花釀的楹聯。
“喜得天開清曠域,宛然飲得桂花酒”。
嶽無塵眼中飄進了寒雨,卻覺得眼周發起熱來。
……的確是這裡。
他回來了。
來不及去細想自己為何會重歸仙魔之戰發的征狩元年,嶽無塵一揮袍袖,招來佩劍“緣君”,翻躍上。
嶽溪雲呆愣半晌,如夢方醒,上去一把揪住了嶽無塵未能束的腰帶:“師兄,你要去哪裡?”
嶽無塵的回答簡短有力:“回風陵山。”
嶽溪雲瞠目:“……師兄,卅羅所部宗已在不遠,隨時可能來襲,你回山是有何要之事要理嗎?我代你去便是!”
嶽無塵給出了一個嶽溪雲頭大無比的回答:“……溪雲,你放心,魔道今夜絕不會來。”
“師兄是如何知曉……”
但嶽無塵已無暇再回答他的問題。他心中滿滿牽掛著另一個人,縱躍于劍上時,甚至連外袍鞋履都沒有穿上。
嶽溪雲眼看無法阻攔他離去之心,只好疾聲喚道:“師兄!穿鞋!”
岳無塵連他這句話都沒有理會,便化為一道清風,徹底消失在二人眼前。
嶽溪雲開合幾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一顆心在腔子裡怦怦跳,背上也滋滋冒出熱汗來。
這主心骨一去,他心中更是惴惴。
扶搖君亦對清靜君的舉然不解,但注意到廣府君臉難看後,馬上盡力寬道:“清靜君不拘小節,然而在大節上進退有度、從不有虧。他這樣匆匆離去,應該是真有什麼急事要做吧。”
嶽溪雲扶額來回踱了幾步,下定決心,狠狠一頓足:“罷!師兄離觀之事絕不可對弟子們提起!今夜我親自守觀,若是魔道來襲,我便率部與他們拼了!”
扶搖君順著他又安了幾句,心中卻不再如油煎似的惶恐不安。
方才清靜君離去前留下的那句話實在是太過篤定,仿佛他已有萬全把握,確信魔道不會在今夜襲擾。
風陵山間,年徐行之正坐在正門門檻上,翹著腳,手持一柄竹扇賞雨。他因為火氣健旺,並不懼這雨夜清寒,便把外袍了,隨意系圍在腰間。
徐行之道行尚淺,雖有首徒之尊,卻不像丹峰明照君座下之徒曲馳一樣已有獨當一面之能,所以廣府君在清點弟子時,經過細思考量,選擇讓他留下守山。
今夜與他一道值守的幾名弟子只是下階品級,還不大清徐行之的脾,只知道師父對他格外疼,心中便更生出幾分忌憚來,一個個都把自己當做了樹墩子,閉口不語,生怕怒這位不明的首徒。
徐行之枯坐一會兒,見無人同自己講話,著實無聊,索自顧自先開了腔:“你們站著累不累啊?”
眾弟子不敢言聲。
徐行之攏竹骨,一下下敲擊著掌心:“何必這般苦大仇深的呢。若是魔道來犯,遠方探哨定會釋出訊號,並啟封山大陣。咱們心中繃著弦兒,時刻張著便罷了,若是一味放在面上,反倒容易惹得人心不安。你們說可對?”
徐行之說話帶笑,聽起來便令人心生愉快,眾弟子雖然疑心他是年齡尚小、不知事的輕重緩急,但都或多或地被他安然自在的腔調安到了。
徐行之正再開口說些什麼,突覺一陣靈風撲面而來。
在所有弟子反應過來前,徐行之手中的竹骨摺扇已然變換了形狀,利刃隨著他的手鈴搖之聲破鞘而出,直對虛空,劍鞘索被他信手甩掉了。
他掌中之是近來突發奇想製作出來的寶,能夠隨心幻形,但現在只做出了個雛形來,也僅有三四樣花樣可變。
徐行之屏息凝神、嚴陣以待了片刻,繃起的便鬆弛下來。
……他已辨明那悉的靈力來源於何人了。
然而,他的笑眼才剛剛彎起,來人便從“緣君”劍上縱躍下,赤足急行幾步,不由分說,一把將徐行之擁懷間。
徐行之猝不及防地被清靜君抱了個滿懷,墨黑的眼珠骨碌碌轉了幾轉,頗為疑:“師父……師父?這是怎麼了?”
“行之。”他聽見清靜君的嗓音發,“行之……”
他發間微,睫輕,上面挑著兩三顆細小的水珠。小雨將他薄的裡完全浸,勾勒出勁瘦的腰和分明的腹。
不知為何,徐行之從向來無憂無怖的清靜君上知到了某種異常悲愴淒涼的緒,這種緒染到他上,徐行之心中也跟著不好起來:“……師父……”
清靜君抱住他,一言不發。
在那昏天暗地的十數年裡,他孟重的儲戒中,有知有覺,有思有想。
他聽過徐行之在酒巷間的痛哭失聲,聽過四門覆滅的悲訊,聽過蠻荒的風沙和弟子們的悲鳴。
他知道因果的流變,他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卻無能為力。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回到了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他還有餘力挽回一切的時候。
不待徐行之繼續發問,清靜君便手握住了他的右腕,不由分說地捋下了那枚六角手鈴,攥於掌心,一把了個碎!
徐行之一愕:“……師父?”
確定那鈴鐺已在他掌中化為齏塵,清靜君才暫且放下了一顆心,用輕了年烏的濃發:“……行之,抱歉。”
徐行之依偎在清靜君溫暖的懷抱中,並不知他是為何而道歉,但卻能知到他那滿腔的溫與疼惜。於是他按下了心中的好奇,不再追問師父為何突然從仙魔之戰的主戰之地連夜返回,任由他抱著,還趁機賣乖撒地蹭了兩蹭。
清靜君笑了,了他的額發,默許徐行之可以在自己懷裡胡作非為。
守山弟子品級均為下等,哪曾這般近距離地見到清靜君的真容,一時間個個啞口失聲,只滿腔驚異地看著那據傳是四門新一代中最強大的人,像是擁抱失而復得的寶一樣,珍之重之地擁抱著他的徒弟。
徐行之尚未能察覺四周弟子們的驚訝與羨慕之,他轉了轉手腕,只覺那空落落的,怪不習慣。
……他還蠻喜歡那枚鈴鐺的呢。
而在距小清觀五十裡之遙的青雲山中,一名著深紫袍的男子引頸滿飲了一杯桂花釀,一,似是對這滋味很是喜。
魔道之主廿載看他這般肆意縱酒,不覺憂心:“二弟,這眼看著大戰在即,你若是吃醉了,可怎麼辦?”
被他稱作“二弟”的人呈天然的淺黑,但卻不減他半分俊邪異之,青雙眸冷湛湛,滿是譏嘲之意:“這酒也能醉人?再說,什麼‘大戰在即’?你不肯乘勝追擊,口口聲聲‘戰機’、“忍”,索你等你的戰機,我喝我的酒得了。”
廿載對自己這個毫無籌謀頭腦、只曉得來一氣的弟弟卅羅無奈之至:“四門前幾日到重創,小清觀最近定是守衛森嚴,咱們何必去這個釘子?不如等待他們守勢轉疲,我們再……”
卅羅咧一笑:“釘子不,他還有什麼意思?”
廿載聽他滿口荒唐,實在不能容忍他再濫飲下去,手把他的杯口按下:“卅羅!你給我聽好了,風陵山嶽無塵也來了小清觀,下次短兵相接,你十有八•九會與他對上。他在十數年間均位列四門天榜榜首之位,你可不能輕慢,聽到沒有?!”
“笑話。”卅羅撇一撇,蔑然道,“正道那群臭道士,擂臺比武也講什麼‘點到即止’。不見,不殺人,比武又有什麼趣味?再說,天榜第一又如何?一群羊在羊圈裡打架,勝出的頭羊難道就能贏過狼?”
說著,他把廿載的手掌拂下,笑道:“我倒想見識見識,這排名第一的小羊羔,與其他的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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