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在學生心中還是有些威信的,大家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一邊抱怨一邊趕往教室去。
等到跑出來的學生全部撤離,校長又回到管理室坐下來。
這時雲崖子終於探出了腦袋,茫然地問道:“鬼走了麼?”
校長搖搖頭,愈發愁悶。
宿管大爺看出了校長的心思,但也只能歎氣。
雲崖子看了看校長,又看了看宿管大爺,傻乎乎地撓撓頭。
葉幸也不理會樓下的吵鬧,徑自與鬼坐到長廊盡頭,聽鬼將一段姻緣糾葛娓娓道來:
“我本是當地富豪張家的千金小姐,那是清末民初年間……”
在這個戰火紛飛、『』不安的年代,貧苦人家想要過上兩天太平日子似乎是一種奢。
商人張業憑借暗地裡走私軍火快速發家致富,為富甲一方的大老板,外表鮮,可背地裡幹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張業有一個兒,名喚宛一,自喪母,被父親寵得不得了,用不著理會外面時局『』,也算過著錦玉食的生活。
張家宅子裡有許多工人,負責清掃庭院、修剪花木以及伺候一家人的飲食起居。張宛一十五歲結識了工長的兒子阿牛,正於竇初開的年紀,兩人相見如故,便了好夥伴,時常一同看書讀報,談論時政,那時的阿牛對於時局的理解頗有獨到之,雖出貧寒,卻有一腔國懷,這深深染了長在閨中的張宛一,漸漸的對他生出些許慕之。
“阿牛哥,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張宛一紅了臉,怯怯地低下頭,不敢看阿牛的眼睛。
阿牛也是個靦腆的男孩兒,聽張宛一這樣說,他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不好意思地說道:“宛一妹妹……若是不嫌棄我窮……我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張宛一眼睛一亮,猛地抬起頭來:“這麼說……阿牛哥你答應了?”
“嗯!”阿牛傻笑著,抬手寵溺地『』了『』張宛一的小腦袋。
年懵懂的年紀幻想出來的總是那樣好,海誓山盟也當真以為都會一一實現。
十八歲那年,張宛一向父親提出要與阿牛親,父親為之大怒:
“什麼?我的寶貝閨怎麼能嫁給一個長工的兒子!”
“爹~”
任憑張宛一如何哭鬧,父親終是不允。
阿牛也曾在父親的帶領下,挑著不算厚的彩禮向上門提親,卻被張業憤怒之下命人用棒打了出去,還打斷了阿牛爹的一條。
“老黃,我看你們家世代本本分分,怎麼到了你兒子這兒,就學會攀高枝兒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點兒小心思,你們就是窮怕了,想過好日子罷了,騙得了我兒,可騙不了我!”
“張老爺,我是真心喜歡宛一妹妹的!”阿牛跪在地上,扯著張業的腳哀求,“求求你全我們吧!
“滾!”張業一腳將他踢開,“老黃,別以為你當了工長我就會對你留些面,我可是待你們黃家不薄,你卻縱容這個沒出息的東西拐騙我的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份!”
阿牛爹默不作聲,老老實實跪在門外。
張業氣不打一來,於是將他們父子倆從家裡驅逐出去。
張宛一從此再也沒有阿牛的消息。
沒過多久,張業的一個生意夥伴帶著兒子前來提親,準備的彩禮擺了整整一條街,那小夥子聽說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到底什麼樣子張宛一還沒見過。
張業隨口答應了這門親事,並笑呵呵收下了彩禮,送走賓客,才回來勸說:“乖兒啊,他們家家大業大,毫不比我們差,你要是嫁過去,保準不吃虧。再說那個阿牛就是個窮小子,他們家幾代人都是奴隸,有什麼好的,你還是聽爹的話,爹肯定不會害你的嘛!”
張宛一一氣之下用絕食、上吊等辦法相要挾,都沒能讓張業改變主意取消婚約,最終還是懷著不甘的心披上了一喜服。
那是當時才流行的最新款式,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秀禾服”。
大紅『』的褂格外惹眼,上一件對襟小襖,立領,兩肩分別繡著赤金的大凰,尾舒展自如,形優的曲線延到前,形對稱;圍繞,是一排整齊的祥雲紋;襟邊簡單點綴著兩朵小牡丹;袖口是些花草,看上去致又不雜『』。
下裝是長及腳踝的馬面,經一照,約可見一些暗紋,底襴繡著一朵開得正豔的牡丹,與上襟邊的點綴相稱,飽滿的『』仿佛可以拭下來一般,下方也是一圈祥雲紋,似乎這樣看起來更舒服些。由於用金線制,穿在上明晃晃的,更顯貴氣。
腳上是一雙紅『』繡花鞋,玲瓏小巧,繡的也是凰牡丹的圖樣,與這一喜服極為搭配。
換好了服,在旁侍奉的丫頭匆匆為梳洗打扮,鏡中的人愈加出塵絕豔。母親送給的那只簪子是說什麼也要戴上的,丫頭拗不過,只好為『』在發間。
及腰的青綰在腦後,張宛一靜靜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到最麗的模樣卻不能被阿牛看到,心中不由得一陣悲戚,那個將要為的丈夫的人還未曾謀面,不知道將來的日子該怎樣去經營一段,想想就覺得恐懼。
發冠也是純金打造,鑲嵌著幾顆紅瑪瑙,額前長長的流蘇垂下來,倒是十分靈。
自從踏上那頂轎子,張宛一就覺得渾渾噩噩,腦中一片空白,以至於後來是如何到了夫家,又是如何拜了天地,都全然記不得。
總是對一個人獨的時印象更深些。
被送回新房,所有人都退出門去,空『』『』的房間裡只剩一個人,靜得出奇,好像外面的喧囂熱鬧一下子被一扇門阻隔開來,與毫無關系。待得久了,張宛一實在無聊,便一把扯下紅蓋頭。
想起自己上轎子前父親說的話,心裡又是一涼:
“傻閨,別等那個阿牛了,爹前幾天聽說他們父子倆從咱家離開,就回鄉下去了,已經娶了媳『婦』過日子啦~”張業拉著長腔,說得一本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