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煥便招手讓阿臨過來。
蹲在阿臨旁,指了指櫥裡的裳,道:「幫娘挑一件好不好,一會兒去宮宴上穿的。」
阿臨一雙眼睛的安靜認真地看過去,最後挑了一件正紫的裳,道:「這件。」
黎煥笑道:「好,就這件。」
黎煥在屏風後更時,那廂阿憐還在天真地問:「娘,我可以抹抹你的胭脂麼?」
黎煥應道:「不可以,一會兒弄花了得去洗臉換服,這樣你便會晚一點才能見到你爹。」
阿憐一聽,老實了。
算了,胭脂和爹爹比起來,還是爹爹更重要啊。
煙兒給黎煥挽了個簡單大方的髮髻,腦後青垂至腰際,黎煥隨手拈了發簪遞與別在自己髮髻上。
今次在的許可下,煙兒替薄施黛。
黎煥自己指腹抹了口脂,對鏡勻在了自己的上。
待收拾妥帖後,拂了拂角起轉過來,房裡正等的兩個小不點看徑直得呆了去。
誠然,阿臨給挑的這紫裳極為合襯,襯得細白如瓷。那眉彎清淺,眼眸明澈,仿若三月桃花,端的是灧瀲醉人。
上褪去了兩分曾經的態,隨著這些年的經歷沉澱,一種幾經磨礪後的沉穩斂在舉手投足間顯現。略一勾角,無形之中更添一縷渾然天的風姿韻骨。
黎煥道:「阿臨,你眼不錯。」
這子略微收了腰,卻收得不十分,看起來端莊合宜,黎煥相當滿意。
隻是本就腰細,這樣若有若無地勾勒出一些曲線,反而更窈窕惹眼。
煙兒和崇儀也看得一陣失神。
煙兒喃喃道:「郡主正是年華正好的時候,早該如此好生打扮一番了。」
誰都看得出來,能讓黎煥有心著梳妝的,隻因今晚殿上那一人。
為悅己者容,這話在上現得淋漓盡致。
隨後黎煥牽著兩隻孩子出門登了馬車。
黃昏日暮,霞如水緩緩退下,還這青空如洗。
點點淡淡的星辰早早爬上來,點綴著斜空中半掛著的月牙兒。
姐弟兩個趴在窗邊,著街麵上有人正點燈,火紅的燈籠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到了宮門,郡主府的馬車可以進宮門直道,直花園。也省得黎煥還要牽著兩個孩子走一大截路了。
宮裡邊燈火輝煌,花園裡花燈如織、奐,看樣子一會兒是有賞燈環節的。
黎煥去得不算早,這時宮宴殿上許多人都已經到了。
黎煥踏殿門時,隨著宮人的唱報,一雙雙眼睛都不循聲看過來。
於是原本言笑晏晏、熱鬧喧囂的殿上,竟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黎國的朝臣和眷們多久沒見到宜頌郡主著子裝了啊,而今一看,不由有些看直了眼。
手裡邊牽的兩個孩子,俱是玉雪玲瓏、無可挑剔。
長公主亦是眼前一亮,待黎煥走近後,出聲喚。
黎煥和姐弟兩個在長公主旁邊的宴桌前落座。位置同上次一樣,正正與隔著殿中央的對麵殷國使臣的位置是相對應的。
殷珩比早來一步,眼下坐在對麵。
黎煥與長公主說了會兒話,想盡量忽視對麵投來的視線。可後來阿憐輕輕扯了扯的角,小聲地說道:「娘,爹爹一直在看你呢。」
黎煥忽視不下去了,終於抬頭看去,與殷珩的目對上,倏而心頭一。
他確在看,並且毫不避諱地看。
殿上週圍雖若無其事地繼續言笑晏晏,可也都若有若無地注意著他倆。
隨後黎國皇和皇後到了,眾人起相迎。
帝後坐下後,示意大家不必多禮。
宴會上一派和樂。歌舞聲起,大家觥籌錯,其樂融融。
其間,不可避免地會談及殷國使臣這二次來使的意圖。
黎國皇語氣和緩地道:「先前,我黎國已與殷國簽訂了友好盟約,這纔不過數月,攝政王再次遠道而來,這次的目的是為何?」
殷珩道:「殷國願與黎國永結秦晉之好。」
黎國皇挑挑眉,道:「還是為聯姻而來?可朕也說了,殷國的皇帝年,尚不宜論聯姻。」
殷珩目深沉地看著黎煥,道:「是我要求娶宜頌郡主,我此次單為此而來。」
黎煥再聽到這話時,同上次宮宴一樣是低著眉眼。可的心境完全變了,有些看不起自己,過去了這麼多年,心裡竟還能怦怦跳。那一刻甚至心慌意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原來這就是他決定出使陪一起回黎國的目的。
他是要在眾目睽睽下重新求娶。
黎國皇也不急著要黎煥表態,而是悠悠道:「攝政王男大當婚,宜頌大當嫁,你二人看起來倒是郎才貌般配如斯,可如果宜頌不同意,朕也不能迫嫁你。攝政王口口聲聲要求娶,可有什麼誠意?今夜你若能讓宜頌點頭,朕便了這樁事也無妨。」
黎煥抬起頭,長公主便按了按的手,在耳邊低聲道:「先不要急著點頭,看看再說。」
黎煥默了默,道:「我沒急著點頭。」
長公主脧了一眼,「我還不知道你?」
黎煥無奈又好笑。好吧,承認,今生若不嫁他,還能嫁誰呢。
殷珩向黎國皇道:「可有琴?」
黎國皇興緻大起,道:「來人,給攝政王送琴。」
不黎國皇,滿殿的朝臣眷都翹首以待。
這殺人無數、領軍揮劍的大魔頭居然會鳴琴?
可事實證明,他不僅會,並且造詣還有人能及。
很快,宮人送上一架琴來,雙手捧到殷珩麵前。
這琴是臨時從樂師那裡取來的。
樂師也是個通之人,便是黎國皇不授意他也知道不能讓別國的使臣在本國殿上太過遊刃有餘,故給了一把比較難的七絃琴。
殷珩手接了過來,隨意地平放在膝上,修長微曲的手指看似隨意地往那弦上一撥,冷不防溢位一道絃音來,流暢而又曠古悠遠,令人心神一震。
殿中一時無人說話,十分安靜。
琴音自他指腹下緩緩盪開。
黎煥心上一,不由憶起從前。
那曲調在他手上有沉緩的力量,餘音渺渺,不絕於耳。
他奏的是《求凰》。
還記得那首曲子。
那年與他新婚大喜時,房花燭,端坐床榻,手執喜扇。他便拂坐在床前的腳踏邊,奏了一曲求凰。
那沉而有力的調子忽而一轉,變得婉轉又纏綿。恍如從前,他總是在耳畔輕聲低語的樣子。
一人鳴琴,一人聆聽。
眼裡漾開些細潤的笑意,眼角卻微微嫣然發紅;微勾著,比三月桃花還要。
待到一曲終了,殿上還久久沉浸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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