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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朝夕覺得自己也比較奇怪,在看到「分」前，心焦慮而複雜。

既想知道老林過去，又不想過多探聽父親的過往。

但現在經過老林指點，親眼看到老林那過去的時候,驟然平靜下來。帶著一點點憤怒，但更多是冷靜。

首先,相信老林絕不會學剽竊。

其次，這是老林讓找的的東西,的父親這麼坦然,那真的沒什麼好為此到不適的。

唯一的問題是。究竟是什麼造了老林的「學剽竊」和「被開除」。這件事和現在馮教授發表的同圖構論文是否有關。

而老林那通電話，除了打給書外，是否還存在這樣的可能，他真的打給了時任數研所主任的馮德明教授。

林朝夕拿筆抄下關鍵資訊,合上這本老林親自指點來找的年鑒,把書放回書架。

然後起來轉了兩圈，整理了下思路,最後向門口走去。

走出檔案室時,陸誌浩一把拉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今天這個句式用的有點多。」

「那還不是你太怪了！」

「我很正常啊。」林朝夕有點心不在焉的說道，邊想邊往樓上走了幾步，又突然想到什麼，回頭問陸誌浩,「你們學校機房在樓上嗎？」

「不啊,在一樓。」

「哦。」林朝夕說著,掉頭往下走。

「你又要去機房查什麼？」陸誌浩趕快走幾步跟上來。

「你猜？」

「你別這樣。」陸誌浩開始苦口婆心，「我知道你心裡難，你可以不跟我說，但別憋著。」

林朝夕：「？」

「你爸爸，不是……」

「哦，你看到我的微信了？」

「我不小心……不小心看到的，對不起。」

「嗯，我爸是在永川大學本科畢業，然後因為學剽竊，因為研究生時被開除了。」林朝夕頓了頓，「這是我剛翻到的材料。」

「我相信你爸爸不會是這種人！」

「你怎麼比我還有信心？」

「因為你爸爸把你教的很好，而且我也見過他，他真的很聰明睿智……雖然有點毒舌。」最後幾個字都非常小聲。

林朝夕笑了笑，很想對陸誌浩說，你沒有看錯老林，老林也沒有教錯你。

——

林朝夕跟著陸誌浩趕到永川大學機房，陸誌浩用校園卡給開了臺電腦。

螢幕點亮，林朝夕開啟學論文庫，那時非常悉的藍白介麵。

曾用過無數次文獻庫，有時甚至一整天都對著它，卻從沒想過去查一查老林的名字。

穩了穩氣息，握著鼠，點選搜尋標籤「作者」，然後輸「林兆生」三個字。

頁麵跳轉，遊標轉了一圈。

論文標題摘要流瀑般泄下。

農業經濟、電力工業、生、理、化學……

點掉所有同名同姓論文作者的無關科目後，隻剩下「數學」一個學科。

從1988年到1993年，隻有一位林兆生髮表過數學學科相關論文，共有7篇。發表單位都是國立永川大學應用數學研究所，幾本可以確定為老林本人。

從到離散數學中的圖論到最優化問題，從確圖同構問題到它的多項式時間演演算法，最後，林朝夕看到老林寫過的一篇對pnp問題的一篇綜述。

著被搜尋出的論文，沉默了一段時間。

這裡麵沒有老林被指學剽竊的論文，但從現有論文的研究脈絡可以看出，老林對圖同構相關問題保持長期的興趣。

而因為時代久遠，也不懂該如何衡量老林這些論文的學價值，但「引用量」顯然是一個重要標準。

「這個論文引用量有點可怕啊，林叔叔真的可惜了。」

陸誌浩聲音響起，稱謂已經從「你爸爸」變了「林叔叔」。

林朝夕無法回應，事實上，「真的可惜了」「實在太憾了」，從懂事起就一直抱有這樣的想法。

現在驟然見到老林真實的學能力，這種覺更加真實而強烈。

甚至強烈到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畫麵，老林帶著坐在桌前、牽著的手走在路上，老林用充滿遐想的語氣告訴數學是怎樣妙的一門學科。

他的如此真摯純粹，真會因為的出現或者是所謂的學剽竊而被迫放棄數學嗎？

像老林這樣的人，會放棄嗎？

曾經，給老林看裴之寫在黑板上的建模大賽篩選隊員的試題時，老林似乎對曾教授和裴之的研究領域非常悉。

後來，他對pnp問題如數家珍。

現在，老林被指學剽竊的論文和馮教授在arvix發表的論文；曾教授竭力反對這篇論文的原因；還有那個並沒有接過的「學圈」……

種種蛛馬跡，讓林朝夕有種冥冥之中的信念——老林或許因為什麼原因放棄了數學，但或許他會不會從沒有放棄過？

再次整理思路，先把這7篇論文下載下來，又開啟arvix，查到馮德明教授的圖同構論文。

論文是全英文寫作，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裡麵有很多不認識的專業辭彙和本看不懂的證明過程，但查了幾個單詞，反覆看了幾遍綜述，大概明白，這篇論文在論證圖同構問題屬於npc問題。

正是午飯時間，林朝夕沉浸在問題查詢中，再抬頭時，機房裡隻剩下和陸誌浩。

「怎麼樣了，你要抓時間啊，畢業典禮還有一個小時，要不先不查了，我們先去你們學校吧，裴之等著呢。」

陸誌浩絮絮叨叨了一堆，表焦急。林朝夕按了下回車鍵，對他說：「你先去吧。」

「啊？」男生愣了下：「不是你的畢業典禮嗎？」

「對哦。」林朝夕邊說，邊開始查詢關於圖同構和pnp問題更多的聯絡。

相關學論文浩如煙海，一時無法下手。

「對什麼對！？」陸誌浩，「趕走，這些東西什麼時候都好查，別耽誤了畢業典禮。」

「沒關係。」林朝夕瞇起眼，無意識敲了幾下鼠，思考問題的關鍵究竟在哪裡。

就在這時，看到一條學新聞。

——圖同構問題出現準多項式級演演算法，在pnp問題取得重大突破，為計算機理論10年最重要果。

林朝夕了放在電腦桌上的手機，甚至連螢幕都已經點亮。

看著微信對話介麵上裴之的姓名，這世界上除了老林，當然還有第二個人能立即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抿了抿，最後還是按滅螢幕。

既然所有的疑問都來自老林，那還是應該由老林解答。

打包所有容傳送到自己郵箱，隨後關閉瀏覽、關機。

「你一個人去我們學校吧，我有點事。」拍了拍陸誌浩的肩說。

「你去哪兒？」陸誌浩打了個激靈。

「去找我爸吃個飯。」林朝夕直接打斷了給老林發了條微信——「今天中午，我是否有幸邀請您共進午餐，並請教一些學問題？」

陸誌浩：「那我們還一起去送裴之嗎？」

林朝夕的作頓了頓，想了想說：「吃個午飯而已，哪能耽誤那麼長時間。」

——

市立醫院旁有家麵點店，中午時總人流如織，要花好大功夫，才能搶下兩張靠窗座位。

老林到的時候，麵和小菜已經上來了，隻有一份金黃脆的油炸大排。

窗外梧桐樹投下幽綠樹影，老林抱著一個大紙箱，隨手放在地上，落座。

「果然長大了，知道孝敬老父親了。」他邊說邊直接出筷子，直接夾起黃金大排。

林朝夕眼疾手快，將之用筷尖住，和老林角力。

「張秀芬、李安安、陳自然、柳留，們中誰？」一口氣報了四個名字，觀察老林反應。

那是小本本上永川大學應用數學研究所書工作人員名單，括弧，選了名字看上去像的。

「什麼？」

「總不會是王強和李誌高吧？！」

「這都誰跟誰，我老年癡獃加重了？」

老林表不似作偽。

「哦，沒事。」林朝夕心裡默默劃掉最初的猜測，這些人裡應該沒有的媽媽，「那不許吃了！」說。

「林朝夕同誌。」老林突然嗓音低沉，語重心長。

「啊？」林朝夕心裡咯噔一下。

「你可能忘了一件事，就算你不請你的老父親吃黃金大排，我也有錢自己買。」

林朝夕：「……」

老林說著舉手，示意服務員過來。

林朝夕鬆開筷子，趁老林滋滋夾起大排的當口，又問：「證明圖同構屬於npc問題，對解決pnp問題有什麼重要作用？」

老林很難得怔了下，不過一秒後恢復如常：「謔，你最近想法很細膩。」

「何以見得？」

「分析問題的能力有為父三功力。」老林隻吃了兩口大排，就滿是油，「我就不問你剛才那些名字是什麼意思，你就說說，你是怎麼從為父被開除這件事，聯想到pnp問題？」

「因為圖同構和這個問題有關……」

「林朝夕同學啊。」老林嚼著大排，搖了搖筷子，「為父涉嫌剽竊的畢業論文《圖同構驗證的理論與方法研究》，這首先是個圖論問題，這篇論文網上也查不到，你是怎麼把它十萬八千裡之外的和pnp聯絡起來的，這裡麵缺條件啊？」

「……」林朝夕啞口無言，輕咳一聲，「那我開始代了。」

「請。」

「建模大賽之後，我去過學校數學係辦公室，看到曾教授和另外一個老師非常嚴肅討論問題，我聽到了什麼證明框架有問題的之類的對話。他們後來讓我去影印一份檔案，裴之直接截下，沒讓我看到上麵的容，還提醒我『學圈』的問題。」

「搜滴斯。」老林點頭，「還缺。」

「後來我聽說我們大學和永川大學數學繫有恩怨，曾教授近期反對馮教授關於圖同構屬於npc問題的證明論文，所以我把這些問題在了一起。」

林朝夕說完，坐端正：「林老師我回答完畢，下麵請你回答。」

「這樣啊。」老林咂咂，「其實很簡單，如果確圖同構問題被證明屬於npc問題，又有人發現它的多項式時間演演算法，那麼p=np。」

老林在啃大排骨頭，並用一貫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他們周圍人聲鼎沸，麵店裡用餐的客人還在大喊「結賬」，可林朝夕卻覺得周圍突然靜謐無聲。

「這意味著那個問題的解決，也同樣意味著，人類文明將經歷一次全新的、史無前例的，炸式發展。」老林緩緩說道。

林朝夕鼻息間是麵店熱騰騰的食香氣，一切明明如同往常，可心不由得到深深地震撼。

勉強把筷子搭在碗上，聽到瓷被撞擊後發出的極輕微輕響，和自己的聲音：「這就是你研究圖同構問題的原因嗎？」

「對pnp問題有興趣的，試圖攀登那座高峰的人，從來都不止是曾教授、馮教授或者裴之。」林朝夕看向的父親，忽然覺得自己蠢得可以，「這些人中，從來都包括著你，對嗎？」

老林笑了起來：「呀，終於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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