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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二百七十一章 踏破鐵鞋無覓處

夤夜更深,馬踏山河的聲勢驚醒了山林深的夜,黑羽片驚起又落,道上的火一路向南,漫過一山又一山,沙塵十裡不絕,寒甲,林軍盯住前方,目一刻不移。書趣樓(www.shuqulou.com)

前方,那影似一抹乘雲而去的流霞,夜風送來黃塵一匹,流霞便遠去一分,彷彿將要沒寂暗中,再難追尋。

李朝榮滿眼憂,卻沒出言喊住那人。

這三千林軍皆是追隨陛下多年的死士,若非都督被劫,今日大業必!棄江山而去,陛下對將士們想必是心中有愧的,不然不會寧肯苦等也要帶上恒王和將士們的家眷同行。不將一個親族留給元黨,又有華老將軍和季小公爺在手,纔可保全將士們在南下途中的安危。而此時,將士們的安危已有所倚仗,卻離都督失蹤已過半日。

陛下一向忍自持,敗不驚,還以為這世間無事能驚著他,卻終究有事驚了他。

李朝榮無聲一嘆,一夾馬腹,隨,心中卻知天下無馬能追得上卿卿的腳程,轉過前頭的彎道,恐怕就見不到步惜歡的形了。但嘆聲未盡,忽聽前頭一聲長嘶!

步惜歡勒馬,馬蹄揚起,重重一落,踏得沙飛石走,揚塵蕭蕭。待揚塵散遠,纔看見馬前三丈外跪著個人。

月影!

“如何?”步惜歡勒馬便問。

“回主子,剛剛收到月殺的傳信,大遼和親使臣已攜通關文書率王軍進越州地界,但遼帝不在其中!月殺原路折回,在道西邊岔路發現了可疑,月殺追了進去,在翠屏山裡發現了此!”月影取出一呈過頭頂。

步惜歡抬袖一拂,月影手中之便乘風自來。李朝榮趕了過來,手裡舉著火把,火將男子的掌心照得雪亮,也剎那間將男子的側照得蒼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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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惜歡子一晃,險些墜馬,驚得神駒低嘶一聲,嘶聲未落,一隻手便上了它的雪鬃。那手清俊明潤,若暖玉之上覆著寒霜,霜寒九重,雪不及。

李朝榮看著步惜歡收的掌心,眼底湧起驚意。

那是一塊碎錦,上頭跡斑斑,與都督的將袍料子頗為相似,應是從袍上撕下來的!

呼延昊覬覦都督已久,都督又是個剛烈的子,莫非……

“陛下……”李朝榮沒敢將猜測之言說出口,隻怕如若都督有何不幸,對陛下來說將是難以承之痛。

步惜歡垂袖遮了掌中碎錦,夜風卷打著殘袖,袖殷紅,猶如潑

大軍湧至,眾將紛紛勒馬停蹄,步惜歡忽然縱而起,長掠而去,向著翠屏山的方向!

“陛下!”見鬼影隨而去,李朝榮卻不能拋下大軍,隻能與軍民一同抬首遠眺。

隻見林海深深,星河無邊,男子在漫漫火難以及的雲巔深,一塊染的碎錦隨風送來,飄過李朝榮邊,穩穩地落在了韓其初掌心。

韓其初同低頭時,聽那聲音從遙遠的林海中傳來,無比清晰。

“急行軍!麥山!”

“你怎知在麥山?”

這時候,翠屏山裡,林深草高,星細碎,兩道青影撥草奔行,猶如蛇影。

烏雅阿吉隨月殺,怎麼也想不通。

“那碎錦上畫著一口棺。”月殺腳步不停,語氣冷淡。

“小爺眼沒瞎。”烏雅阿吉嗤了一聲。

“那你就該看見那棺蓋是開著的。”月殺咬牙道,隻覺得頭針刺般的疼,“畫外音應是‘開棺’!此地是翠屏山,南邊就是麥山。曾在麥山上開棺驗過,驗的是十餘年前給勒丹大王子醫治牙疾的鄭郎中。鄭家就在麥山下的村子裡,鄭郎中的長子鄭當歸承習家學,是附近有名的遊醫。呼延昊對勢在必得,逃出之後必不敢道,且既然留下這幅圖,十有**是了傷,那鄭家豈非最好的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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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雅阿吉半天沒出聲,之後嘖了兩聲,調侃道:“看不出來,越隊長還有斷案之才。”

“你的話太多了!”

“……”

這是那人的斷案之風,他跟在邊久了,耳濡目染罷了。其實今夜發現那塊碎錦實在是幸運,這時節春樹剛發新芽,翠屏山裡雖然林深草,但老樹枝頭並不茂,他們發現呼延昊不在遼軍之中後便原路折回,一路以輕功高行,這才發現了掛在枝頭的碎錦。

勢單力孤,要逃定會選在夜裡,此時已是深夜,碎錦上的跡已乾,已難推測掛了多久,因此他不敢斷定此時在何方,有沒有再次落呼延昊之手,隻能向南去,沿路尋人。

將碎錦掛來翠屏山裡時後定有追兵,因此必不敢在此久留,沒有時間林太深。給主子傳信之後,他便沿著那棵掛著碎錦的老樹向南急趕,算算時辰,應該就快出林子了!

月殺心急如焚,步速飛快。

烏雅阿吉隨在後,磨牙霍霍,“不是小爺聒噪,有人撐得到現在?好心沒好報!”

中兩箭,箭傷折騰了一路,本就沒法癒合,要沒個人閑聊,神仙也撐不到此時!

話音剛落,月殺忽然停了下來!

清風拂麵,送來幾聲犬吠,烏雅阿吉撥開老枝,見兩人已在翠屏山下,星河懸空,點亮了夜裡的遠村,一間老院子孤零零地坐落在山下與小村之間,院前掛了盞白燈籠。

——義莊。

義莊裡,房門關著,燭火已熄,堂屋裡卻有人聲。

“小人不敢欺瞞大汗,這、這附近的莊子裡真沒有郎中!”那聲音聽起來是位老漢,正是義莊的守門人。

守門人開門之後便被遼兵綁在堂屋簾後,將暮青與呼延昊的言語悉數聽了耳中,得知二人份驚懼難安,心中暗道老命休矣,不知求菩薩告祖宗的唸了多保佑之詞,隻求貴人隻管機鋒相對,忘了他這簾後之人。沒想到暮青竟帶著呼延查烈出逃,遼兵追出去不久,便有人將他從簾後拎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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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地上一片狼藉,一件大氅被翻倒的炭盆子扣住,火燒水潑之下已失了華貴模樣。屋前地上橫著兩,新味兒直沖口鼻。老漢跪在地上,抖如風中落葉,頭都不敢抬,隻聽見一個遼兵著滿口胡腔的大興話命他去附近的村子裡帶郎中來。

可離此最近的莊子裡沒郎中。

“要想找郎中,得翻過南邊的麥山去,山下有一村,村中有戶人家姓鄭,祖上在盛京城裡是開大藥鋪的,還曾出過醫。大汗要尋郎中,隻能翻山去請,小的認得路,可為大汗將人請來,隻是……需些時辰。”老漢不敢抬頭,心慌得厲害。鄭郎中是遊醫,平日裡走村串戶替人診病,時有宿在外村的形,有時夜裡雖在家中,遇到急患的家眷來請,也會連夜出診,因此眼下雖是半夜了,鄭郎中還真不一定在家中。但這話他嚥下了,帶個路去運氣,他興許還能活,不然,胡人要是覺得他毫無用,門口恐怕立馬就會添一

可彎刀還是架上了他的脖子。

“你在耍花樣!”那胡人胡腔甚濃,說話甕聲甕氣,似悶罐子,手裡的刀卻鋒利得很。

老漢隻覺得後頸子哧溜一熱,隨即也跟著一熱,連哭帶喊,“小人沒、沒耍花樣,句句是實!胡胡胡、胡爺饒命,殺了小的,您雖可再綁人來問,可、可也耽誤時辰不是?”

“你們大興地大人多,怎麼郎中比我們草原上還!”

“胡爺英明!這十裡八鄉原先是有別的郎中,可架不住鄭郎中祖上出過醫,給先帝和後宮貴人們請脈問診過,村民們都想沾鄭家的福氣,又見鄭郎中醫者仁心,誰家有急患,夜裡翻山去請,他從不惱,診金也實惠,因此這十裡八鄉的百姓就隻認鄭郎中了,別的郎中隻能去遠些的村莊裡行醫問診……當、當然了,那些郎中裡有些跑江湖的,起初見鄭郎中文弱,想行兇耍橫,後來被村民合起夥兒來拿鋤耙棒給打跑了,這才安生了些年。胡爺,小人說得都是實話,不敢有半句欺瞞!”

老漢口齒不清,胡人隻聽了個半懂,抬頭看向呼延昊。

黑暗裡,男子隻顯出一道英廓,細碎的星灑在舊棺上,讓人想起大漠沙如雪,孤狼嘯關山。

“大汗,要不要阿克吉把人綁來?”那胡人虎背熊腰一臉兇蠻相,音調卻低了些,一副臣服恭謹之態。

這老漢的膽量還不如草原上的豬羊,他的話應該可信。隻是大汗的傷不輕,需盡早醫治,翻山把那郎中綁來,一來一去天都要亮了,萬一驚了人暴了行蹤,那對大汗來說就不利了。

但這得大汗來定奪,他不敢做主。

老漢一聽,心道有活路,忙道:“小人可以帶路,大汗有所不知,小人和鄭家有些淵源,鄭郎中他爹是藥鋪的掌櫃,十幾年前外出給人醫治牙疾,不知怎的就被歹人給害死了,人從井裡撈上來時都泡爛了,衙門裡無人肯近,還是小人把給收殮棺運來義莊的,鄭郎中念小人的,這些年待小人還算有禮,說來也是相之人了,小人定可為大汗將人請來。”

命要,哪管,老漢隻管遊說請命,卻聽見袂掃出淩風之聲,腳步聲從棺前傳來,一步一碾,炭碎如骨斷,踏水似蹚,華靴得眼簾,寶幽寒,冥石不及。

“你說十幾年前,藥鋪牙醫,死在井裡?”那聲音冷似朔風,一字一字如刮人之骨,令人不寒而栗。

“是、是!”老漢抖如篩糠,連聲道。

“可曾開過棺?”

“開過!開過!就是這兩年的事兒,是那位名滿京城的英睿都督開的棺!”老漢並不知暮青便是英睿,隻聽見有人一笑,聽似開懷,卻含森涼。

呼延昊大步出屋,行至院中,目麥山。

“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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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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