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夢到連清和死了，木棉為他殉。

他被嚇醒。

醒了之後，忽然發現雪停了。夜空中一片晴朗，北極星在閃閃發亮。

木棉大概也在看著這顆北極星吧。

襲垣騫記得木棉說過，在迷茫的時候，就是昂著頭，著夜空，盯著那顆最亮的星。

必須爭分奪秒。

襲垣騫等不得天亮，就衝了出去，跳上了越野車。

那個老人也被驚醒，他用儘全力對著襲垣騫喊著，大意是說，還會起風，還會下雪，不要出去。

襲垣騫等不了了。

他冇有時間。

結果，那個老人說對了。

剛剛早晨，風雪又起來了。

襲垣騫護目鏡，依舊看不清遠方，但他可以回頭，可以看到自己的那輛跑不的越野車。

地上的雪越來越厚，他忽然笑了。

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小說《雙城記》，裡麵的男主為了他的心的姑娘，和心姑孃的心上人，自願獻出了生命。

當時，他把書本合上，說了句，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傻瓜。

現在，這個傻瓜就是他啊。

風雪越來越大，襲垣騫覺得，他可能回不去了。拿出手機，發現手機也無法開機。他還是把手機放在耳邊：“抱歉，木棉……”

剛說到這，他隻覺得眼前一黑，就要失去意識。

就在那一刻，他看到風雪中，一個健碩的人影在向著這邊走過來。

……

不知過了多久，襲垣騫醒過來，他發現自己在山裡，不遠是一堆篝火，篝火的另一側是一個裹著氈，鬚髮花白，有些邋遢的健碩老人。

襲垣騫看著他，忽然覺得眼。

“你是……”

“我是才讓。”

“你……”

“不用說了，等雪停了，一切都會好的。”

“可是……”

襲垣騫還想說點什麼。那位才讓老人已經走過來，輕輕地按著他的肩膀。

“孩子，睡一覺吧。這個世界所有的事都有定數，你不可能跟天鬥，而天不會那麼殘酷地折磨人。睡吧。很快就會好的。”

他的話像是有魔力，襲垣騫的神安穩下來。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

木棉又在拉大提琴。

連清和聽著的提琴，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呼吸平緩多了，也隻有在聽到木棉的琴聲，他纔會如此安謐。

木棉的手有些發僵，琴絃了下，發出了一個非常刺耳的高音。

怕把清和吵醒，急忙過去。

連清和的臉上出淡淡的笑容，他睜開眼睛：“累了嗎？那就不要拉了，陪我說說話。”

木棉把大提琴放到一旁，坐到了床上。連清和半坐半躺，他張開了手臂，想把木棉攬懷中。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太虛弱了，即便是這麼一點小事，他一樣做不到。

他憤恨地捶了下床麵。

木棉立即拉住了他的手臂。

“彆這樣，你會傷了自己的。”

連清和的眼睛依舊清澈地如同泉水。那是隻有在看木棉的時候纔會有的目。

“木棉，對不起。我可能……”

目前立刻點了下他的。

“不要說，不會有事的。”

連清和抓著木棉的手，輕輕地放在邊吻了下。

“木棉，讓我看著你，我不會睡覺，我要一直看著你，看著你……木棉，把燈打亮一點……”

木棉的心好像被針刺了一下。

燈亮一點？現在是白天啊。難道，清和的眼睛已經……

不敢想，更不敢去試。

高娃和窮達都走了進來，剛纔的話，他們也都聽到了。木棉用目訊問。高娃用手在連清和的眼前晃了晃。

結果，連清和什麼反應都冇有。

高娃歎口氣，看看窮達，窮達輕輕搖頭。

什麼都不用說，大家都明白。

木棉強忍著淚水：“清和，不用開燈。就這樣很好。”

“這樣啊。”連清和似乎覺到了什麼，他那麼聰明，這種低劣的謊話怎麼可能騙得了他，他還是笑了笑，“好吧，這樣很好。”

木棉從裡麵出來，站在樓道口猛菸。一直以為這種況隻有男人纔會做。冇想到，也是如此。

煙真是個好東西，能讓你瞬間麻醉自己。

高娃說：“木棉，你不要放棄希，還冇到最後時刻。”

窮達也是這個意思：“是啊，還有希。”

木棉把香菸掐滅說：“我不菸了。清和不喜歡煙味。”

冇有接著那兩個人的話說，扭頭又走進了病房。

希，當然是有的。

但是，這個希也足夠渺茫。

高娃說：“也不知道我父親到底什麼時候能出現，如果他在，肯定有辦法。”

窮達著外麵：“天氣總算晴了，可是，那邊還是冇有訊息。唉，就算現在找到他，他還來得及過來嗎？總不能指他從天上掉下來吧。”

正說著，忽然外麵又一次狂風大作，飛雪漫天。不過，這次不是自然的風，而是直升機在降落。

直升機剛剛落地，艙門就被打開，從裡麵走出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是襲垣騫，老人正是高娃的父親才讓。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的那個救星。

窮達看到這一幕，用力拍著玻璃。

“奇蹟，奇蹟！真的發生奇蹟了！”

連玉城夫婦也正在樓道裡，本來是以淚洗麵，現在看到這一幕，也是欣喜若狂。連太太還拉著老公的手臂，提醒他，注意。

才讓走進病房，給連清和做了診治。他額頭上的皺紋擰在了一起。

木棉小聲地問：“怎麼樣，他……很難治嗎？”

“抱歉。”

才讓忽然說出了這麼兩句話，他的漢語說的有些生，但意思傳達的準確無誤。

抱歉？抱歉是什麼意思？

木棉到眼前的一切都碎了，拉著連清和的手。

“清和，你知道嗎？我們有孩子了，你要做爸爸了。你要活著，無論如何你都要活著！你……”

才讓忽然點了下木棉的肩膀，木棉覺得肩膀一陣麻木，被才讓拉了回來。

才讓說：“等我把話說完。我很抱歉，我不能立刻治好他，也不能保證他活到80歲，活過60歲還是可以的。”

那一刻，木棉真是不知道該哭該笑，更不知道眼前的這位神醫到底是太幽默，還是反弧太長。

或許，有本事的人都是如此吧。

才讓開始給連清和治療，目前隻能離開。在樓道裡，謝襲垣騫。

襲垣騫說：“不用謝我。還是謝謝你外公吧。”

“他？”

“是，他和才讓醫生是老相識，他還找來了直升機，還有，如果不是他通知才讓去那個補給點，半路上遇到我，連我都死了。”

“那他呢？”

“他說，等你想見他的時候，他會來的。”

木棉輕輕地吐了口氣，著窗外刺眼的雪地，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謝謝你，外公。”

三個月後，連清和從這裡走了出來。

四個月後，商木棉和連清和的盛大婚禮舉行。

十個月後，木棉生了一點龍胎。

一年之後，兩個人故地重遊。

兩隻手掌相互扣在一起。

連清和輕輕的說：“知道嗎？能創造奇蹟。”

木棉抿著，輕輕一笑。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