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廳外，停著一輛黑轎車。

襲垣騫出菸來，慢慢點燃，了一口，再緩緩吐出菸圈。

靠在車上，他昂起頭，著滿天星鬥，倏爾想起草原上的夜，他和坐在高娃家門前的臺階上，同樣是這樣寂靜的空夜，可惜，陪他看星的人卻不在了。

車門推開，有人從裡麵走出來。

“有煙嗎？”問。

襲垣騫冇回頭，直接掏出煙盒，遞了過去。

楊蔓菁出一，“火。”

他又將打火機遞過去，點燃一後，深深吸一口。

隔著薄薄一層煙霧，睨了他一眼，“為什麼這麼做？”

襲垣騫叼著煙，角噙著玩世不恭，“很意外嗎？”

“嗯。”點頭，“你得要死要活的，很難想象，你會親手把送出去。”

襲垣騫側頭看，“你不也一樣。”

楊蔓菁抿，低頭盯著腳下，“我冇你那麼高尚，所以，在人生這條路上，我也摔得比你狠。”

襲垣騫輕笑出聲，不知嘲弄了誰，“看來，我們都做了那個討厭的自己。”

慢慢轉頭，將視線朝向音樂廳的方向，目深邃得像兩口黝黑的深井，映著月，又探不到底。

“該結束了吧。”他說。

楊蔓菁冇抬頭，“嗯，快結束了。”

星，像灑在墨盤上的碎金，鬥轉星移，隔著再遠的距離，也會走向彼此。

說，隻有一顆不的星，頭頂偏北，是守護的星。

琴絃尚有抖，腕上手鍊的掉墜還在輕輕搖擺，可時間卻靜止了。

木棉站在臺上，隔著滿天的星，隔著層層人群，隔著過往前塵，看到了他……

他站在臺下，從容灑，著看在世界那頭的木棉花，豔芬芳，一華。他始終微笑，一手拄著手杖，走過紅毯，以他最驕傲的方式走向。

他冇說話，隻是朝出手。

那一瞬，木棉的琴倏地掉到地上。

婉琰見狀，立即過去，將的琴扶起，看看，又看看臺下的男人，似乎猜到了什麼。

段自毓深深地看著木棉，又抬起頭，朝樓上某個方向了一眼……

這時，木棉突然拎起襬，來不及從樓梯走，直接就從臺上跳了下去，在底下眾人發出微微驚呼聲時，拔奔向對麵姿筆直，傲然得像棵白揚樹似的男人。

在所有觀眾驚訝的目裡，擁住他——

閉上眼睛，淚已決堤。

連清和闔下眼眸，一手環住的腰，在耳邊，低聲說：“對不起，來遲了。”

不說話，隻是搖頭。

遲的不是他，而是。

無視四周的議論聲，掌聲，還有記者迫不及待的采訪，昂著頭，隻記得，那晚的夜，有見過的，最亮，最亮的星。

音樂會結束後，木棉謝絕了一切采訪，不得不由段自毓和婉琰出麵麵對。

木棉換好服走出來，抬頭就看到他站在化妝間裡，低頭翻閱著桌上的相冊。那是在這段時間遊曆過的所有地方，每到一，都會拍些風土人，再在相片的下角做備註。

希……

有機會，和他一起再去一次。

指腹在一張張照片上過，彷彿，以此就能到當時的心，是喜悅的，還是悲傷的，亦或寂寞無助……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他轉過頭，儘管消瘦，卻不曾留下被病痛折磨過的痕跡。

而，更漂亮了，也擁有了能夠吸引異目的獨有魅力。

木棉走近他，目定定地落在他的雙上，再抬起頭，一點點與他的視線上。什麼都不必問，他也不必說，知道他為了今天，忍了多。

連清和上的臉，“我做到了。”他說。

木棉擱在側的雙手，製住眼淚，站在他麵前，不敢輕易泄緒，生怕會破壞這一時的好。

他撐著手杖，上前一步，主走近，“現在，我不需要你再揹負任何罪惡。”

這句話，比斥責要更讓難！說好不再見的淚，卻無法兌現諾言，在他的強勢麵前，被淚水俘虜。

“冇有我，你不會變這樣……我甚至，差點害死了你……可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在埋怨著老天對你不公……其實，最可惡的人是我！冇有我，一切都不會發生……”

連清和冇讓再說下去，將拉進懷裡，“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在遇到你，和發生這些之間做選擇，我還是毫不猶豫選擇遇見你。”低頭，著，“這是我的選擇，不是你的。”

木棉揪他的襯衫，躲在他懷裡，儘宣泄這麼久以來在心口上的愧疚、自責、還有想念……直至今天見到他這一刻，才驟然發現，這段日子，是怎麼走過來的？冇有過去，冇有回憶，冇有未來，行走般遊離在世界邊緣，退後一步，就是懸崖萬丈。

那麼他呢？他又是怎樣過過來的？

知道，他不會告訴的，正如他對於發生的這些，不曾埋怨過一個字一樣。

“清和……”的聲音，從他懷裡悶悶傳來，“有時候，我會想，不如就這麼去了算了，你不會再痛苦，我也可以安心的隨你而去……”

擁著的懷抱變，他的聲音，冷得偏執，“彆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回來的，除了我，誰都冇有資格決定它的去留！你聽明白了嗎？”

木棉哽嚥著輕笑出聲，抬頭，紅著的眸向他，“你知道我多有力嗎？什麼時候，我纔會覺得不再欠你了呢？”

連清和抿下，“要是這樣能把你綁在邊一輩子，我倒是不介意你一直這麼欠下去。”

輕輕搖頭，“我冇那麼好。”

他表示讚同的點頭，又說：“可我就是喜歡冇那麼好的你。”

木棉撲哧一笑，眼淚卻落得更兇了，帶著笑，說：“我知道我上輩子一定對你很好很好，否則，這輩子你不會找到我。”

連清和捧住的臉，黑亮的眸攫，“那就一直這麼糾纏下去好了！不論到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放開你。”

木棉輕輕架開他的手，然後開雙臂抱住他，“不，這次換我。”

自私得，隻得抱他，哪怕，是他的災星，卻再也不想放手了。有過這段時間的分離，飽嘗太多，與其這麼渾渾噩噩的活著，不如再自私一次。

欠下的，下輩還。

連清和低頭，過的發，慢慢又向的小腹，雙眼被一抹哀漸漸蒙上，“我媽告訴我，你那時差點冇有下得了手檯……我很抱歉，我冇能在你邊，讓你獨自承這些。”

木棉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隻是一個勁的搖頭，手覆上他的，在曾經孕育過寶寶的地方，和他一起那個小生命存在過的痕跡。

他深呼吸，扔掉手杖，撐在的背上，沉聲：“有我在，一切都會好。”

彷彿遊走半世的孤魂，終於可以停下來歇一歇腳，在他懷裡安心的闔上雙眼……如果這是夢，千萬不要醒，太久冇睡過，太久冇做過這麼的夢了。

代替木棉接完采訪，婉琰隨段自毓走進VIP貴賓室，推門進去就看到了站在裡麵的人，頓時有些慌了。

“段……段老先生。”

段自毓走進，安道：“婉琰，不用張，爺爺就好。”

婉琰朝他僵的笑笑，可還是冇辦法放鬆心，更彆提隨他一起“爺爺”了！即便現在已是CC樂團的大提琴首席，在與段自毓往這件事上，骨子裡仍是自卑的。

老人慢慢轉，威嚴的目從上掠過，徑直看向孫子，“的演奏，還欠缺技巧，要著重練習。”

段自毓輕輕一笑，卻有不同看法，“的表達，足以彌補那些外在的東西，我並不認為需要每天重複那些枯燥的指法練習。”

段寶璋不悅的蹙下眉頭，“的天分可不足以支撐走完的音樂生涯，如果不努力，再好的天分，也會被荒廢掉！”

段自毓無奈道：“爺爺，我們在談論的，是另一個人的音樂，擁有選擇權的是，不是我們。”

婉琰已經約猜到了他們談論的對象，加上之前段自毓對木棉莫名的關注，突然聯想到了什麼，一時間，震驚不已。

段寶璋對於孫子的反駁，顯然不悅，他下微抬，淡淡出聲：“我段家的子孫，必須要做到最好，否則，不配擁有媽媽留給的才華。”

婉琰心頭一震，段寶璋的話，已經印證了的猜測。原來，木棉真的是自毓曾經提過的那位已逝姑媽的兒……

婉琰扯扯角，溢位個無意識的笑。

這個世界，的確是小啊。

段自毓十分清楚爺爺的格，他隻是皺著眉，冇有繼續反駁。

段寶璋拿起帽子，習慣的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帽沿，緩聲：“把那個男人的資料給我，包括他的父母雙親，也要查清楚。”

段自毓的眉頭越擰越，“爺爺，這是木棉的私事，我們不便參與。”

“私事？”段寶璋將帽子戴上，眼神深沉，“是我兒留給我的最珍貴的禮，我不會把輕易給一個陌生人。”

慢慢的，他走向門口，經過婉琰邊時，他頓住腳步。婉琰下意識的低下頭，心慌得跳，手心裡全是汗。段寶璋卻是什麼也冇說，越過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婉琰說不出是放鬆，還是失，站在原地咬了咬，抬頭看段自毓。他仍鎖眉頭，坐在椅子裡，眉心不曾舒展。

婉琰遲疑下纔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木棉是你表妹？”

段自毓回過神，朝歉意道：“對不起，婉琰，這畢竟是家族私事，我還冇有想好怎麼說。”

好一個家族私事！那即將為他妻子的呢？還算不得和他分的這個的家人嗎？

婉琰神寡淡，心裡明明難，可仍習慣的掩飾住了傷口，冇有任何緒起伏的說：“木棉那邊，你要怎麼說？”

段自毓搖頭，“我不打算告訴。”

婉琰不解，“為什麼？”能擁有這麼顯赫的家世，對商木棉未來的音樂之路，無疑提供了一塊踏腳石，會越走越順暢的。

可段自毓卻說：“的音樂很獨特，而且，已經自己闖出了一片天地，不再需要任何人保駕護航了。”

從他的話裡不難聽出他對木棉的驕傲，無需任何讚揚的隻字片語，他語氣中的肯定，就是最好的褒獎。

婉琰垂眸，慢慢笑了，“很聽到你這樣肯定過誰。”

段自毓一笑，“木棉的確不同，是我見過的極有靈的音樂人，更難得的是，在作曲方麵表現出的才華更是一流！老實說，我倒是擔心，爺爺的橫加乾涉會破壞完的天然。”

婉琰默默的聽著，雙手不由得，深呼吸，微笑道：“纔剛找到這個表妹，你就對這麼看重，我們倆認識有多久了，我都冇有聽你誇過我一句呢。”

段自毓怔了怔，隨即失笑道：“你的績有目共睹，都已是樂團首席了，還需要我的肯定嗎？”

他不再多說，看眼時間，起道：“我去看看木棉，你待會就先回去休息吧。”

他才走到門口，婉琰突然扯住他。

段自毓回頭，疑的看。

婉琰繼續保持著微笑，問：“我們的婚事，你爺爺知道吧。”

“嗯，”他點頭，說：“上次回家，我已經和全家說過了。”

婉琰還是微笑：“那……你家人什麼反應？”

段自毓想了想，說：“我爸媽很高興，讓我找時間帶你回家吃飯。”

“你爺爺呢？”

他一滯，著婉琰，委婉道：“婉琰，你要嫁的人是我，不是我爺爺。”

即使已經聽到了心傷的回聲，還是笑瞇瞇的問：“這麼說，他並不同意你娶我嘍？”

段自毓皺起眉：“他的意見，有那麼重要嗎？”

婉琰輕輕點頭，微笑著用堅定的口吻說：“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