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教地爬起來，萌繼續興高采烈向小燕道：“九殿下定是個一等一的名門淑，因本質太過高潔，且純真善良，熱小，絕不沾酒葷腥這些俗，是個真正只餐風飲的高貴神，且善仁慈，連只蚊子都捨不得拍死。”

剛用竹筷子釘死一隻大個兒蒼蠅的九茫然地看向萌。

小燕終於聽得不忍，話道：“固然九的確是那個……那個怎麼說的來著，哦，翠眉紅一佳人，下次跟老子說話說實在些，這些文縐縐的話記得老子頭疼，剛說到哪兒了？對，翠眉紅一佳人，萌你想象中九是這個樣，但萬一不是這個樣，你還嗎？”手一指，向九道，“如果是這個樣，你還嗎？”

萌看向九哈哈大笑笑得氣都不過來：“怎麼可能，”指著道，“九殿下要是這樣我只好找塊豆腐把自己撞死了。”

小燕痛苦地扭過頭去。

九鎮定地啃完右手裡一個兔子，慢吞吞道：“我的確是青丘的九，常勝將軍是我贈你的，那個瓦罐亦是我贈你的，當初我救你時，稱你稱的是小明，瞞了你這麼久，對不住。”

酒樓中一時寂靜聲，萌端著一個酒杯愣了，良久，聲音帶道：“你真是九殿下，那個不沾酒，餐風飲，熱小昆蟲小的九殿下？”

九斟酌道：“可能你對我有些誤會，其實……”

萌著聲打斷道：“你方纔喝的是甚？”

九看向面前的酒杯：“酒。”

萌的聲音得厲害了：“吃的是甚？”

九看向桌子上幾塊骨頭：“兔子。”

萌的聲音已經有點像天外飛音：“你手裡的竹筷子釘的是個甚？”

九看向左手裡的竹筷子：“蒼蠅。”

萌兩眼一翻，側歪下了桌，九與小燕齊聲痛呼：“萌！”

東華連宋蘇陌葉一行此時正踏大廳，聽得此聲痛呼，蘇陌葉走兩步，看向躺在地上的萌訝然道：“他怎麼了？”

小燕蹲在萌跟前瞅了半天，又手了兩，痛心道：“唉，萌兄他幾十年的一個夢想破滅，因不堪打擊而暈過去了，不過幸好老子這裡有醒神藥，等老子拿出來給他聞聞啊……”

須臾，備打擊的萌終於在醒神藥下幽幽醒轉，爬起來失魂落魄地看了九一眼，一把推開蹲在他面前的小燕邊哭邊跑出酒樓：“人，我再也不要相信人，連我崇拜的人都是這個樣子，天下其他人還有什麼指！”

連宋君搖著扇子，不明所以道：“他到底了什麼打擊，看他這個意思，似乎是要從此投向男人？人我倒認識許多，男人嘛……”突然若有所思看向蘇陌葉，“將你哥哥說給他如何？”

陌遠著萌的背影：“我哥他……喜歡英武些的，萌皇子可能不夠英武。”

九手裡還拽著那個啃剩的兔子，目看向小燕有些惆悵：“我沒想過我把他了一個斷袖，我們要不要去追一追，萬一他一時想不開……”

小燕瞥了東華一眼，亦回看向九嘆道：“哎，斷袖就斷袖罷，他要是敢再喜歡你，就不只是斷個袖了。等他出去哭一哭也好，說不定哭開了興許就想通了，依老子的高見，你我追出去不過徒增他傷，還是不追爲好，來來，我們先吃這個兔子。”

衆人四下坐定分兔子，帝君臉上的神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九靠過去和他咬耳朵：“這個哪有什麼好吃，誆誆他們還可以，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

帝君的眼中總算流出點兒笑意，道：“好。”

繼續同帝君咬耳朵：“今晨起得那麼早，肯定還困吧，待會兒我們溜回去，你再睡一睡，我給你熬補神的湯，你醒了就可以喝。”

帝君的聲音亦放輕了些，道：“好。”

從阿蘭若之夢平安回來，九細數，人皆見著了，唯了一個，便是姬蘅。如今雖明瞭東華對姬蘅並意，且從小燕得知東華當日答應娶姬蘅也別有，但曾親耳聽姬蘅表過對東華的一片癡心，因而出於私心，這幾日沒見著姬蘅前來關懷東華，覺得倒是一樁幸事。依姬蘅對東華之對東華之意，姬蘅竟能憋得幾日不來，覺得也稀奇，稀奇之後又欽佩。

然不過欽佩了姬蘅三天零五個時辰，姬蘅就扛不住出現了。

是日正值帝君領出谷，梵音谷這個地方雖稱的是出易難，但修爲不到境界者要想不在開穀日出谷也有些困難，除非被修爲高深的仙者提攜著，帝君帶著便是提攜之意。

蘇陌葉早前已代帝君吩咐，說帝君他好清靜，須比翼鳥闔族相送，了君已籌好的一個極盛的排場，保住了通向谷口的山道的方便清靜。

九已許久不曾早起散步，昨夜又睡得晚，不邊走邊犯困，眼見著山道旁草鮮晨可，也未曾將的神開曠起來。拐過一個彎道一個水塘目而來，九琢磨著過去澆點水清醒清醒，視野朦朧中，就發現了佇立在水池旁於晨風中白飄飄的姬蘅。

姬蘅後丈遠，還站著一個臉不佳的小燕。小燕爲了能在字上頭掙個功業，日前已同他們說好了不和他們同路出谷，要在谷中暫陪著姬蘅，即便路縹緲還需許多跋涉之苦，也決意同姬蘅再在這條路上跋涉跋涉。

這個陣仗……蘇陌葉著碧玉簫低聲向連宋道：“我二人是否暫避一避？”

此種萬年難得一遇的熱鬧，且還是關乎東華帝君的熱鬧，連三殿下恨不得到跟前去好看得仔細聽得真切些，聽聞陌之言，啪一聲打開扇子掩口低聲輕咳道：“你……避避也好，我嘛，我看看，咳咳，我看看……”

前頭姬蘅和小燕二人步而來，離帝君還有幾步遠時站定，姬蘅今日刻意打扮過，眉彎兩月，脣若緋櫻，只是雙眼有些像哭過似的腫，卻損這張臉的風流標致。姬蘅原本長得便不是那種楚楚可憐型的，如此倒平添了一段我見猶憐的風姿。

姬蘅的目停在帝君的右手上，臉一白。

九沒睡夠，今日腦子轉得極慢，順著姬蘅的目一瞥。帝君的右手正牽著自己的左手，恍然記起來出門時因鬧著瞌睡很不願，走得拖拖拉拉，帝君便手牽了走，這一路似乎一直沒鬆過。又想起姬蘅因得了頻婆果來向自己耀威之事，覺得此時雖是姬蘅平白到跟前，但同帝君牽這個手倒像是故意在姬蘅跟前耀威，這同姬蘅知鶴的作爲又有什麼分別，打了個哈欠，悟出這種事其實沒什麼意思，胡一指前頭的水塘向帝君道：“看姬蘅公主像有什麼話同你說，我去前頭汲點水醒醒神。”趁機出自己的手來。

小燕如花似玉的一張臉上出心酸，看姬蘅癡癡凝東華的目，覺不忍再視，轉向九道：“哎，聽說那個水塘其實棲著水怪，老子吃點虧，陪你同去。”

帝君的目掃過小燕，淡淡道：“不用你吃虧，我陪去。”向姬蘅道，“有什麼話我回來再說。”握住九的手便向水塘而去。九有些發：“我醒我的神你們說你們的話不正好節約時間嗎，你做什麼同我一起去？”帝君淡然道：“也不急在一時半刻。”走出十來步遠，九似有所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你是擔心我掉下水嗎？”帝君垂頭看一眼：“你說呢？”

九皺著一張臉：“你一定是擔心我掉下水嚇到人家水怪。”帝君挑眉道：“你倒懂我。”九憋出一個哼字，不解氣，又憋出一個哼字。

九方纔看得不錯，姬蘅的確哭了幾日。那夜聽聞帝君歸來，且未宿去九院中，反同小燕換了宿，心中頓覺自己同帝君的姻緣可能還有一線轉機，想及夜深時分正是一個人善的時候，特地袖了顆夜明珠照明，於深夜裡步履輕盈地前去帝君房中探視。

從前帝君住在這個寢殿中時一向由近服侍，偶爾假裝不知帝君在房中不敲門便經直而，帝君也不會說什麼。那夜亦是這個打算，悄帝君房中爲他素手添一爐香，若帝君未醒，次日必曉得是爲自己添香，見出對他的一個，帝君若醒，便要抓著這個時機伏在帝君牀前同帝君訴的一腔衷。曉得自己生得，曉得月掩映下是的時刻，屆時即便不能打帝君，也能讓他記憶深刻。

懷著這個念想雀躍地推開帝君的寢房門，然後……就哭著跑了回去。回去又哭了幾日，及至聽說帝君不日便要出谷。乾淚定了定神，明白這是後的時機。

即便帝君有了九又如何，論先來後到，也是九橫空在他同帝君之間，九即便同帝君有，也不過年餘，對帝君之，卻深種了兩百多年，放下談何容易。小燕說何必執著，可他自己又何嘗不執著。這段，還是要爭一爭。可今日要和帝君說的一番話卻自降份得很，並不想讓閒雜人聽到，見帝君領著九去醒神，愣了一下亦跟上去，在半道上住了帝君：“老師，請留步。”

東華回頭，轉過來看著。

姬蘅怯聲道：“奴今日其實有一事相求，特來此候著老師，卻是爲求老師一個恩準。”

東華並未出聲，姬蘅曉得這是讓接著說的意思，然續道：“奴年知時鑄下大錯，才致三百年不能歸家也歸家，但客居在梵音谷中卻非長久之計，老師看在先父的面上對奴再施憐憫帶奴出谷，即便做個老師府上的使婢奴也甘心。”咬咬牙看了九一眼道，“若老師肯施此恩，奴願一生伺候九殿下和老師。”

聽得姬蘅口中道出自己的名字，九一個激靈，瞌睡生生嚇醒了一半，姬蘅公主這番話雖做小伏低到了極致，若帝君一個心將弄上天去，卻異於請上來一個禍。男人向來不察婦人的細微心思，從前也不察，幸而得了小燕壯士一些指點，如今於此道已得了三四分造詣，忙十二分誠意向姬蘅道：“我看梵音谷山也好水也好，不紅塵濁氣所污這一點是好上加好，是個宜居的樂土，來太晨宮做使婢有什麼好，宮中宮範極森嚴，雜婢向來不室，你說的使婢我從前也做過，做了四百年也不曾見帝君一面，你來做這個著實有降你的份，我嘛，也是當年年紀小且臉皮厚。”

帝君看過來，看出帝君這個目中略有戲謔，自行理解可能帝君說的是你現在臉皮也不薄，臉上登時一熱。

姬蘅眼中閃過訝，目卻充滿希冀地投向帝君。東華冷淡道：“在梵音谷住著方能剋制你上的秋水毒，你能安心在此住三千年，上的毒自可盡數化去。”言下之意不用想出谷了。

姬蘅慌道：“但如此豈不是不能時常見到老師……”

九道：“其實我可以給你留一幅畫像……”

東華突然道：“你父親臨羽化前託本君照顧你，不過，本君一向不大喜歡照顧對本君想太多的人。”

姬蘅一張臉瞬時慘白，良久，慘然道：“是，奴明白了。”

水塘畔，九盯著塘面發呆，帝君拿帕浸了水遞給，九接過在面上敷了一會兒，待涼意浸，終於徹底清醒過來道：“幸虧當年我在你府上做婢的時候，你沒有時機認得我，若那時候你認得我，同我說的話一定也是像今日同姬蘅說的這樣吧。”又躊躇道，“你說那些話的時候其實有些冷漠。”

東天晨曦初，扯出一片扎眼的霞，水塘邊碧草如茵，帝君躺下來遠高曠的天空，若有所思道：“若那時認得，如今我兒子應該能打醬油了。”

九正待取仍覆在臉上的帕，沒聽得太清，道：“你說什麼？”

帝君左手枕著頭，右手輕輕拍了拍邊的草地，向道：“我們躺一會兒再回去。”

九愣了愣，帝君這個姿勢極其悉，他釣魚時就拿一隻手枕著頭一隻手握釣竿，等魚上鉤的時節裡偶爾臉上還蓋一本佛經擋日頭，帝君很多樣子都好看，這種閒適的樣子卻喜歡。被這等迷，明曉得還有人等著不該躺下來還是躺了下來，且自覺地躺在了帝君的臂彎裡，但口中還是不忘提醒他道：“陌和連三殿下還等著，我們躺躺讓你過過癮就好啊……”

青草的幽香陣陣襲來，帝君摟過閉眼道：“他們自會找事消遣，不用管他們。”

蘇陌葉遠躺在水塘邊看朝霞的二位，向連宋道：“這個狀況從前有過嗎，依你之見，我們此時當如何？”

連宋君嘆一口氣道：“他一個人放我鴿子這種事倒是常見，他同什麼神仙娥幽會放我鴿子這種事還從沒見過，”袖手一揮化出一局棋來，再嘆一口長氣道，“我們此時除了候著還能怎麼，權且殺兩局棋熬時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