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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枕上書》第二章

實際上九除了睜大眼睛任帝君施爲,此外甚特別的反應。的腦子已經被這個吻攪了一鍋米粥。這鍋米粥暈暈乎乎地想:跟方纔自己主的半場蜻蜓點水相比,帝君他這個,實在是,親得太徹底了,帝君他果然是一個從來不吃虧的神仙。做神仙做得他這樣睚眥必報,真是一種境界。

屏息太久,不上氣,想手推開帝君,手卻綿綿沒甚力。如今腦子裡盛的是鍋沸米粥,自然想不到變回原解圍的辦法。

帝君倒在此時放開了脣仍脣角,從容且淡定地道:“屏住呼吸做什麼,這種時候該如何吸氣呼氣,也需要我教你嗎?”嗓音卻含了幾分沉啞。

九自做了青丘的君,腦門上頂的首要一個綱紀,便是論何時都要保住青丘的面子,論何事都不能污了青丘的威名。

東華的這句話卻委實傷了的自尊心,釀出氣勢狡辯道:“我們青丘在這種時候,一向都是這樣的風俗,不要土包子沒見過世面就胡點評我!”

行這種事的時候,他們青丘到底什麼風俗,才三萬來歲不過一介狐,自然幸得見,也緣搞明白。連親一個人,除了用口脣外竟還可以用到舌頭,今天也是頭一回曉得。從前一直以爲,親吻這個事嘛不過脣罷了。有多,就多長時間,譬如方纔著帝君了那麼久,已當得上深似海四個字。原來,這中間竟還有許多道道可講究,真是一門學問。

不過,既然青丘行此事一貫的風俗,連這個土生土長的仙都不曉得,帝君他一定加不曉得,覺得用這種藉口來一帝君,大約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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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帝君沒什麼反應,有模有樣地補充:“方纔,你是不是呼吸了?”

肅穆,“這個,在我們青丘乃是一樁大忌,住在我家隔壁的灰狼弟弟的一個表兄,就曾因這個緣故被定親的方家退了婚。因這件事,是很被對方看不起的一件事。”

東華聽聞此話,果然有些思索。

在心中淡定地欽佩自己這個瞎話編得高,忒高,壯哉小

但是有一樁事,小不慎忘了,帝君有時候,是一個好奇心十分旺盛的神仙。

果然,好奇心旺盛的帝君思考片刻,得出結論:“這個風俗有意思,我還沒有試過,再試試你們青丘的風俗也不錯。”

九神思未先行地手格在帝君前一擋,臉紅得似顆桃:“這麼不要臉的話你都說得出來!”

其實帝君他老人家一句話只是那麼一說,不過,他顯然並不覺得方纔隨口這句胡說有何不可,提醒:“是誰先摟過來的,你還記得不記得?”

九一熊熊氣焰瞬息被下去一半,這,又是一個面子的問題。

想了半天,底氣不足地囁嚅:“誠然……誠然是我先摟上去的。”鼻子狡辯,“不過這是我的夢,我想要怎樣就怎樣。”說到這裡,腦中靈一閃,驀地悟了。對,這是的夢,東華不過是意識裡衍生出來的夢中人,平日口舌上從未贏過他也就罷了,在自己的夢中他居然還敢逞威風,真是不把這個做夢的放在眼裡。

頓時豪氣沖天,畏地看向東華:“你……你嘛,其實只是我想出來的罷了,我自己的夢,我想佔你的便宜自然就可以佔你的便宜,想怎麼佔你的便宜,自然就怎麼佔你的便宜,但是你不能反過來佔我的便宜。”搖頭晃腦道,“你也不用同我講什麼禮尚往來的道理,因爲這個夢裡頭沒有什麼別的章法道理,我說的就是唯一的道理!”一番話著實削金斷玉鏗鏘有力,話罷自己都有些被鎮住了,定定瞧著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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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像是反應了許久。

琢磨著,帝君可能也被鎮住了,擡手在他跟前晃了幾晃。帝君握住晃的手,明明瞧著,卻像自言自語:“原來當在做夢。混沌重生君臨異界/23488/”停了一停,道,“我還想,你怎麼突然這麼放得開了。而且,竟然沒生氣。”

帝君這兩句話,九耳中聽聞,字字真切,連起來表個什麼意卻不大明白,糊塗道:“什麼當是在做夢?”茫然道,“這個,難道不是在做夢?

不是做夢,你又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莫名且混地道,“我又爲什麼要生你的氣?”怔了片刻,目移到他微紅的脣上,臉一白道,“難不,我真的,佔了你的……”便宜二字委實說不出口,未被東華握住的那隻手,默然地提拉住蓋在前的薄被,妄圖扯上來將自己兜頭裹住。現實它,有點兒殘酷。

帝君擡手淺淺一擋,上提的一角薄被被晾在半空,的手被帝君握住。

帝君凝眉瞧半晌:“還記不記得睡之前,你在做什麼,小白?”

睡前在做什麼?此時一想,九才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印象。腦中一時如瓊臺過秋風,一幕幕有關失憶的悲故事被這小涼風一吹,頓時冷了半截心頭。【 自己這個癥候,是不是,失憶了?

愁自心間來,寒從足底生,這個念頭一起,九覺得手腳一時都變得冰涼。正此間,冰碴兒一樣的手卻被握得了些,涌上稍許暖意,耳邊帝君緩聲道:“我在這裡,有什麼好怕,你只是睡昏了頭。”

擡頭迷茫地瞧著帝君。

帝君將睡得汗溼的額發開,沉著道:“有時睡得多了是會這樣,睡前的事記不得所謂,近的事你還記得,就沒有什麼。”眼中閃過一點微,又道,“其實什麼都記不得了,我覺得也沒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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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的這句安著實當不上什麼安,但話耳中,竟神奇地令空落落的心略定了定。

九此時才真正看清,雖不是做夢,自己卻的確躺在一張碩大的大牀上。

不過倒並非紅帳紅被的喜牀。下的牀褥眼前的紗帳,一應呈苦蜀花的墨藍,帷帳外也未見高燃的龍雙燭,倒是帳頂浮著鵝蛋大一粒夜明珠。

過薄紗織就的帳,可見天似廣幕地似長席,枝丫發亮的白林木將帳四周合著帳,都映照得一片仙氣騰騰。當然,其中爲仙氣騰騰的,是坐在帳中自己跟前的帝座他老人家。

方纔帝君提到近的事。近的事,九想了片刻,想起來些許,低聲向東華道:“既然你不是夢,那……在你之前夢到和滄夷神君的婚事……

哦,那個或許纔是夢。”

琢磨著發夢的始源,臉上一副呆樣地深沉總結:“兩個月前我老頭他,呃,我父君他我嫁給織越山的滄夷神君,親當夜,我花大力氣將滄夷的神宮給拆了,這門親事就此告吹。聽說,其實當年造那座神宮時滄夷花了不錢,但是,我將它夷廢墟他竟然沒有責怪我,我老頭跳腳要來教訓我他還幫我說。”

繼續深沉地總結:“固然他這個舉,我覺得可能是他在凡世統領的山河過多,瑣事煩冗,將腦子累壞了。但他幫我說,一碼歸一碼,我還是激他,覺得拆了他的窩有些對不住,心中慚愧。我估就是因爲這個,所以今日才做這樣離奇的夢。”

九的頭髮睡得一派凌,帝君言地幫理了理。顛三倒四總結個大概,帝君一面隨總結,一面思索大事。白奕要將九嫁去織越山,據司命說,這樁事已過了七十年,但此時九口中言之鑿鑿此事僅發生在兩月前。看來,大約是夢時了重傷,仙力不濟,讓九的記憶被阿蘭若之夢攪得有些混

此時的記憶還停留在七十年以前,所以才未因他將頻婆果給姬蘅生他的氣。

帝君覺得,阿蘭若之夢擾重傷之人記憶這個功用,倒是善解人意。

九陳一番又嘆一番,終究有二三事思索不出由頭,臉上出疑,深沉地道:“其實,我從方纔起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大對頭,”瞧著帝君,眼中漸漸浮上一層震驚,“既然方纔我纔是做夢而此時我沒有做夢,那這裡是何,帝君你……你又怎會出現在此,還……還有這個牀是誰的?”

帝君端詳一陣,看來此時的小白,只有九重天上做自己靈狐時的記憶。

這樣就好辦多了。他面誠懇地胡說八道:“此是個類於十惡蓮花境的結界,燕池悟將我困住了,你擔心我,所以匆匆趕來救我。”

一個鹹蛋,吃驚地將拳頭放進口中:“燕池悟忒本事了,竟關了你兩次!”

帝君面不改地道:“他不但關了我,還關了你,所以我們出不去,只能困於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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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義憤填膺地恨恨道:“燕池悟這個小人!”卻又有一分不解,“爲什麼燕池悟再次困住你這一段,還有我不顧前來營救你這一段,我一點印象都沒了?”

帝君鎮定地道:“因爲你睡糊塗了。”見眼中仍含著將信將疑的神氣,手的臉,定定地直視的眼睛,語聲沉緩道,“小白,你不是總在我被困的時候來救我嗎?”

你不是總在我被困的時候來救我嗎。

九僵了。

今夜思緒顛顛倒倒,帶得行事也一時這樣一時又那樣,自覺沒個章法,且莫名其妙。此時東華這句話,卻如一片清雪落在眉梢,瞬間掃淨靈臺的孽障。

方纔覺得自己有些清醒過來。

幾百年前九天上的記憶如川流懷,心中頓時酸楚。

記得,從前有一回同姑姑閒話,說起世間玄妙,妙在許多東西相似而又非似。例如“”“”二者。此二者乍看區別不大,卻極爲不同。其不同之一,在於之可控而之不可控,所以凡人有種文雅的說法稱“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己對東華,從來不是可控之慾,而是不可控之。自以爲已連截斷,豈知埋得太深,截出來的這一段乍看長,便以爲到底了。其實深挖一挖,還能挖得出。

以爲往事隨風,已渺若煙雲,此時東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將上的黃土盡數除盡,讓親眼見到這段被埋得多麼深,多麼穩固。

燕池悟爲什麼又關了東華,自己爲什麼不長教訓地又顛兒顛兒跑來救他,這些疑問都須再計較。

帝君他說,你不是總在我被困的時候來救我嗎。

時隔兩百多年,看來,他終於曉得了自己就是當年十惡蓮花境中救他的小狐貍,九重天上陪著他的小狐貍。不曉得,他知不知道自己爲了他吃的那些苦頭。

可是曉得能如何,不曉得又如何,這不是對的時候。

眼淚忽然盈出眼眶,順著眼尾落,聽到自己的嗓音空空:“你果然曉得我是當年的那隻狐貍了吧。可是,你怎麼能現在才曉得呢?”

帳中的氛圍一時沉重,東華的指腹眼尾淚痕,沉默良久,道:

“是我的錯。”

淚眼矓地瞧著東華,他臉上的表從來沒有見到過。

曉得,他這樣是在示弱。他這樣示弱,對說都是他的錯,但是其實心中明白,所謂不知者不罪,並不是東華的錯,是老天爺沒有做給他們這個姻緣,東華道這個歉道得沒有道理。

這麼慘兮兮地哭著責問他也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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